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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01.
杨梅躺在上铺,沉默地听着下铺的沈芳抽噎。这是大四毕业前住在宿舍的最后一个晚上,都知道沈芳这天失恋,最后也就剩下杨梅肯留下来听她哭诉。杨梅是个不擅处理男女关系的人,顶多能做个倾听者,于是整个过程中都只是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不说。
“他也不跟我解释,就同意了。”沈芳的情绪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咬词不清地说完这句话,彻底嚎啕大哭起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喜欢过我……”
她哭的时候抖得厉害,床也跟着微微地晃。杨梅想了想,捞起了枕头边的抽纸盒,趴到床沿垂下手,往下铺看看,就见沈芳面向着墙缩成一团:“擦擦。”
沈芳哭得越发厉害,也不搭理她。杨梅只好爬到下铺,侧躺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扯出一张纸巾塞过去。沈芳算是找到安慰了,转过身抱着她“哇”地大哭,直到哭得没了声。杨梅还是不说半句话,只替她顺气。
沈芳哭够了已经是深夜,肿着两只眼睛还问杨梅:“杨梅,我之前就问过你……你现在说老实话,毕业分手到底是不是定律?”“不一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杨梅说话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论怎么回答都叫人心里堵得慌。
“就没见你大学谈恋爱,是早觉得毕业就得分,所以嫌麻烦吧?”沈芳忍不住推她,本就心情郁闷,更加不喜欢她这种答案。
“也不是。我的观念不太好跟你说,说了你心情肯定更不好。”帮她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臂,杨梅不多话,安抚她:“乖,累了就快睡,明天眼睛肿了会难看。要不要我给你拿块毛巾敷一下?”
怀里的姑娘还有些抽抽搭搭,最后呜咽了几分钟,总算彻底累了:“算了,还管什么难不难看……我睡了。你要是觉得挤,待会儿就回上铺吧。”
“嗯,你睡吧。”
杨梅抱着她,任她睡过去。襟前的衣服给沈芳哭湿了一块,凉凉的,不舒服,也说不上难受。
02.
家里托了点关系,杨梅毕业后不久就在一间私立高中做了老师。
父母离婚多年,她跟着妈生活。她爸总是在心理上对她有愧,跟她妈离婚后物质上却还是对得起她的,读书的时候给杨梅足够的生活费,她的工作也是他给找的。他几个月来看杨梅一次,吃吃饭,聊聊天,人到了中年经历了不少风雨,总爱谈人生。杨梅通常是静静地听着,是时候就点头附和两句,从不反驳他的话。
“当初你考大学的时候,我还想着等你报个好专业找个好点的工作,我就能提前退休了。”她爸喜欢带着她出去吃宵夜,在小小的烤肉店里多喝两杯酒,人就醉醺醺地唠嗑起来:“也不是说做老师不好,其实你能养活你自己,再照顾着点你妈,我就满足了。但是你也知道,做父母的,总是对子女还留点期待的。”
大晚上来吃烤肉的,本来就闹腾。她爸嗓门大,杨梅中学时听着总会脸红,时间长了习惯了,也知道店里人人都这么嚷,她就不再作声,只听着,给他挑几串他喜欢的辣鸡心。
“还是考了个一本的。”她难得笑笑接了一句,“我这种性格,做老师可能比较合适。”
“做老师,交际圈就不大。”她爸不否认她的说法,晃晃脑袋,一条胳膊搭上了旁边的椅背,醉醺醺的脸已经红透,一双黑眼睛透过八百度的厚镜片看着她:“你是比较合适,不喜欢大的交际圈。唉……都怪了我,没陪在你身边教育你,到头来限制了你的前途。”
杨梅抿嘴微笑,低下头来拿了串不那么肥的羊肉,小口吃起来。
他过了会儿又问:“你大学的男朋友呢?还说毕业以后带给我看看的。”
“分了。”嘴里还嚼着羊肉串,杨梅回答得平淡,“不在同城工作,就分了。”
她爸握住酒杯,喝了一大口酒,长叹一口气。
“你也不用扯谎了,爸爸知道你大学没谈恋爱。”他说,“我之前一直关心这事,也是觉得到了这个年龄段谈场恋爱是需要的。等你以后再谈就知道,也只有学生时代的爱情最单纯。工作了,感情就不那么纯粹了。”
杨梅颔首,叉了点炒粉到他碗里,“嗯,我知道。就是没碰上合适的。”
摇摇头,他顺着她吃了两口面,满嘴油乎乎的,也斯毫不察觉:“我呢,现在都没那么多要求。你以后只要健健康康的,有份稳定的工作,多陪陪你妈妈……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碰上合适的,就谈。宁缺毋滥,这点爸爸还是同意你的。”
杨梅跟着点头,算是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最后她爸还是喝得走不稳路,她扶着他回旅馆,一路上他又蹲在下水道边吐了几次。吐着吐着,他突然就蹲在那里,两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杨梅啊……你还是恨爸爸是不?”他断断续续地念,嗓音又小又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你小时候我就没怎么陪过你……跟你妈离婚了,你也大了,我才学着跟你沟通……都晚了啊,晚了……”
杨梅站在一旁看着他。他不赶时髦,剃个M字头,两鬓见白也明显了。她想起来,他问过她三次,恨不恨他?头一次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小学毕业那年,他喝多了问她。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就看着他,然后大哭,也不知道伤心些什么。第二次是初中毕业,那天他也是喝醉,就这么问她。当时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只是记得要逃开了,一路逃回了家。
她没有一次给过他回答。恨不恨呢?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率飙升,十个人里头起码四个人是单亲家庭。他又不是离了就不再管她了,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她没什么好恨的。但她还是怪他,只怪他毁了她妈妈的大半辈子。
除此之外,杨梅只记得一件事。那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的班主任单独找到她,说高中三年还没见过她爸爸,想请她爸爸来做毕业典礼上的家长代表。于是班主任顺口就问了一句:“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杨梅还是像往常那样笑着,像是没心没肺的:“我不知道。从没问过他。”
现在再问她同一个问题,她的回答也会和当年一样。她不了解她爸,也从不试着去了解。大概是从她第一次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妈妈纠正她“不是‘回来’,是‘过来’”开始,她跟她爸就隔着这么一层膜。十几年了,父女之间,好像还是陌生人。
站了半天,杨梅蹲下来,架着她爸的胳膊,扶他起来。她还是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但至少,不哭,也不逃了。她就这么扶着他走,马路边安安静静的,偶尔几辆车开过。路灯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梅想起了龙应台《目送》里的那句话,“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都说到了中年会被这话撼动,如今她也是年轻的,架着他一起走。回想起这句话来,却莫名的,眼眶就有些湿。
她听见,自己轻轻问他:
“爸,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03.
同一个学校的,也有单身的男老师。
同事帮着介绍过,杨梅都只是笑着推脱。她只想专心带学生,多看看那些年轻的、还拥有更多可能性的脸,她的心也不至于那么浮躁,总算安定得下来。
从前就听人调侃过,说做老师的,通常不敢出席同学会。收到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时,她倒没有那么焦虑。问好了时间,就定下来要去了。之后又有几个老同学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来问她的近况。她不那么在意,简简单单地如实说着。
“真没有对象?”就有同学笑她,“女的也行啊,带来给大家见见呗。”
杨梅笑起来,不当一回事。但她知道这话不一定是开玩笑。她高中到大学,都有不少男同学怀疑过她是同性恋。她向来爱跟同性玩在一起,不太搭理异性,也从不在异性面前发嗲。这种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被误解为有问题也是正常的。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老同学相互问着,也才知道就剩杨梅一个人一直以来单身着。慢慢有了凑热闹的,好心的,又或者不怎么怀着好意的老同学,吵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还是笑的:“我妈给介绍的都见不过来,别闹了。”
他们再嚷,还有的掏手机找照片给她看。她就只好说:“别忙活了,我不喜欢男人。”
“真的?”
“我看是真的,毕业的时候她问所有女生要了联系方式,就没见问男生要。”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他们就哄笑起来。杨梅坐在那儿听着,不解释,最终也只是说:“别让我妈知道了。”
结果这话还是传到了她妈耳朵里。是暑假回老家的时候,她妈妈偷偷翻她的手机短信,就看见了那些老同学调侃的话。那天她妈爬上了阳台,大吵大闹的,说是要跳下去。老家的房子是原先她们母女俩住的,十几年前搬出省的时候手头缺钱,就卖给了杨梅的外公。外公在她高中时肺癌过了身,遗嘱留下来,又把房子给了杨梅。住在三楼,从阳台跳下去可能不致死,但也得摔残了。
杨梅就立在客厅里,看着她妈大哭大嚷,爬到了阳台围栏边。邻居们围聚在楼下,倒是她还没跳,就已经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是不是同性恋?!”
杨梅她妈是同一辈中非常开化的一类人,却始终对同性恋排斥得极端。
杨梅一声不吭地在沙发边坐下,她从没告诉过她妈,当年他们夫妻俩躲在厨房商量着离婚的时候,杨梅就躺在沙发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祈祷。杨梅的外婆信天主教,她常常跟杨梅聊,老人家说的话琐碎,但不那么带有目的性,总是能叫人心神安宁的。杨梅羡慕外婆的信仰,自己却信不了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她的祈祷,没有哪次是被什么神灵听见过的。
“妈,我是不喜欢男人。”她面对着哭得眼圈通红的母亲,慢慢讲出了实话。她们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杨梅有隐瞒过一些事,却从不对她撒谎。
从前,杨梅以为自己信的很少,她信妈妈,也信自己。到了高考因为心理压力而怀疑起自身的时候,她明白过来,她其实不信自己。而现在,她看着她妈,渐渐发觉到,她也不信母亲。
她认为人这辈子总该信点什么的。到头来,她却什么都不信。
“但是我也不喜欢女人。”她说。
网上能查到一种说法,叫无性恋。杨梅她妈还是说得通道理的,她就用这个来安慰了她,让她从阳台上下来了。可一个人懂,不代表所有人懂。老家整个小区,几乎都听说了杨梅是个同性恋的传言。以讹传讹,众口铄金,最终是个什么结果,也没必要多说了。
好在杨梅在外省工作,她不介意这些。
倒是她爸不知哪儿听来了闲话,坐高铁来了家里,开门就和她妈吵了起来。
“你就是做事不过脑子!毁了女儿的一生,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为了她好吗?!你呢,她从小到大你管过她多少?!是你先毁了我们母女俩的一生!”
父母分了近二十年,再没有像这天这样吵过。杨梅在厨房削了苹果,切好块放进盘子里,端到客厅。她坐到沙发上,看着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看着她妈先哭了出来。
杨梅没去阻止,就坐着,说了一句:“坐下来歇歇,先吃点苹果,不然得氧化了。”
然后,抽了纸巾,递给她妈。她妈抱住她,一个劲地哭。杨梅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她的眼泪了,最后一次还是杨梅高三的时候,一模考试滑下了重本线,她妈质问她是怎么了。“你凭什么管我?!”那时杨梅忽然就吼她,“你什么时候管过我的学习?!只知道出问题的时候问我!平时你上哪儿去了?!”
那一次她妈妈就哭了。哭了一整晚。
杨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转过头去看她爸。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背对着她们,摘下眼镜,低着头用手心擦眼睛。
04.
杨梅捐助了一个农村的贫困学生上大学。
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名字叫董心,个头小得不像个高中生。得知自己得到好心人帮助的时候,小姑娘也不顾大热天,独自一人背了一大袋番薯,徒步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踩着滚烫的柏油马路找到了杨梅的学校。
杨梅被保安叫到校门口,一时间还没认出她来。直到董心见了她大哭着就要跪下来给她磕头道谢,杨梅才恍悟,忙着上前扶她起身。
董心没有爸爸,妈妈去了城里打工,董心平时除了要照顾自己,还得照料家里中风的奶奶。杨梅是假期去支教的时候知道她的,见她读书刻苦,回到城里后就决定帮助她上大学。做下决定时,杨梅没提前跟董心打过招呼,没想到她会这么找过来。
当晚杨梅只能借了同事的车,把董心送回乡下。
第二天回学校,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聊这事。有人问她:“怎么想到捐助学生的?平时统一捐款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突出。”
“捐给慈善组织,总觉得不太放心。电视上也有很多节目,专门做那些被捐助学生的追踪,号召别人捐助。我看过一些,觉得这种形式比较靠谱。”杨梅不习惯被这么关注,就回答得言简意赅。
“媒体关注的地方,一般就热闹些。但是媒体能关注的地方少,还有很多学生等了一辈子都等不到关注。”教高三的语文老师刚坐下,抽了根香烟出来,打算在课前去厕所抽根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你这事,做得稳妥。不过有不少农村学生,到了大城市读大学,很容易就学坏了。”
杨梅抬头对他笑,不辩驳,只说:“董心是个好孩子。”
这事过后,有一两个过去不太待见杨梅的,对她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校长倒是单独找了杨梅谈话,先是表扬她,再提了提,以后不要这么高调。杨梅答应着,也不为自己辩解。学校便有不少老师,也学着捐助贫困学生。
像是应了语文老师那句话,董心读了大学以后,渐渐不再常和杨梅联系。到了大四,更是没了音讯。杨梅也去她的学校找过她,没从她同学那打听到她去了哪儿。后来倒是听说,她还是回了学校领毕业证的。杨梅没有特地去找她。日子长了,也就接受了与董心失去联系的事实。
杨梅还是继续捐助贫困学生读大学。董心的事的确让她灰心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她学会安慰自己,做这些也不是贪图他们知恩图报。
只不过年轻的时候,杨梅也有过一腔抱负,总想着将来能为国家做点贡献。现在到底还是注定平凡一辈子,也就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当买个安慰,给更多人实现抱负的机会。
05.
父母都各自再婚成了新家,杨梅周末常两头走走,终于也真正独自生活了近十年。
她偶尔对着镜子,会发现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忧心忡忡。杨梅不是很怕老,可能是她的心比身体老得快,又或许是做老师这种平稳的工作,送一届届学生毕业长大,自己仍旧十年如一日,也就感受不到多少岁月的跌宕。
还像从前那样,杨梅不常跟异性打交道。朋友们成了家,相聚的时间不多,她便慢慢习惯了自己过的日子。网络通讯方便,经常和网友聊聊天,没什么孤单的感觉。
杨梅是在街边买凉茶的时候碰到董心的。
她正牵着吵着口渴的儿子,给他买凉茶。两人视线一撞,都愣住了。杨梅就请他们母子俩上家里吃饭。小男孩坐在客厅里吃冰淇淋看电视,董心就到厨房里帮着杨梅打下手。
“大四的时候,奶奶突然就过了身。妈妈那会儿又检查出了直肠癌,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处找工作。我知道杨老师您自己也不宽裕,如果知道了这事肯定又不会放着不管,所以没再联系您。大四毕业之前,妈妈也过身了。”她一边洗菜,眼泪就一边掉在了水里,哽咽得厉害,“我当时很难受,想不到该怎么跟您解释。逃避了好久,再想联系您的时候,我在外地打工,已经没了您的联系方式,又不能回来看看您……”
杨梅不说话,擦了擦手,给她拿来了纸巾。
“现在过得怎么样?”等她平复了情绪,杨梅才问。
董心摇摇脑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反过来问她:“杨老师,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杨梅不喜欢追根刨底,她剥着蒜皮,嘴角弯出一个笑容。
“挺好的。”
吃完晚饭,她把董心母子俩送到家门口。小男孩已经玩累,趴在董心的背上酣睡。董心静静地立在楼道里,在道别后又看了杨梅许久,才告诉她:“杨老师,我离婚了。”
杨梅记起了很多年以前,她爸对她说过的话。
“要是再碰上合适的,就试着过过日子。”她告诉董心,“碰不上的话,也能挨过来。”
董心背着孩子,总算冲着她笑了。晒得偏黑的皮肤,一瞧就不是在城里长大的。那笑容,却跟少年时候一样腼腆单纯。
杨梅也对她露出了微笑。
06.
杨梅的外婆是在九十五岁的时候过世的。她信奉天主,葬礼上便请来了神父。
老人家生前也是个老师,来参加葬礼的就多数是从前的学生。来来往往都是些杨梅眼生的面孔,她爸妈还是能搭上几句话,于是留她在灵堂跪着烧纸钱。几个小孩子也跑了进来,年纪稍大一些的帮着她烧。
杨梅这才往外看了看,原来外婆的学生也带来了家属,有的全在不同的年龄层,也不知道跨了几个辈分。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梅曾经想过,等父母都过世,自己活到六十来岁,到了退休的年纪也可以长眠于世了。可现在看着这些陌生的脸孔,她却忽然想到,活得长久一点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叫人无法忍受的。
至少,当她死去时,还能看到这么多曾在她一生中出现过的,以及与之相关的鲜活的生命。
“杨梅,婚姻是什么?”多年以前她返回母校看望老师时,她的班主任这么问过她,“在我看来,人需要婚姻,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传宗接代的需要。第二,性的需要。第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需要。这三者,动物第一性,社会第二性。”
那个时候他们都认为,杨梅最终还是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是杨梅自己却很清楚,他的话没有错,可是并不适用于自己。或者说,传宗接代的需要,在她看着这些学生和他们的家人时,就已经得到的满足。性的需求,她很少有过。
而安全感跟归属感,对于什么都不相信的她来说,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杨梅凝视着一点一点蜷缩在火焰中的纸钱,风吹过来,烟灰扑向了她的眼睛。
她闭上眼呛得咳嗽,脑海里忽地就浮现出她曾教过的每一届学生。有她记不清长相的,有她想不起名字的,也有她忘不掉的。
杨梅还记得她对董心说过的那句话。
她告诉自己,如果今后她遇见了她的这些学生,相互问候时,一定也要像那天一样回答。
“挺好的。”
这一辈子,她过得挺好的。
END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生活在单亲家庭,并且曾经、依然或是将会决定要独自生活的女性。
“尘世喧嚣中,我只有一个答案。所幸,我过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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