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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起疑心互相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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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看清来人居然是两年未见的徐景宏!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顿时浑身便失了力气、彻底软瘫了下去。
杨老爹精神略好,伸手便来扶自己的孙女,景宏却先他一步,迅速扯下身上的披风、裹住全身湿透的德清,而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对撑船的兵士道:“连胜,赶紧回大船!”
又转身对杨老爹道:“我是这位小公子的师兄,我托着她就好。您老也累了,先歇着。”他以为其余三人不过是同舟之人,并不知道杨老爹是德清的爷爷。
杨老爹以前听德清说起过徐景宏,耳中听得德清喊出“徐师兄”,因此也大致猜出了眼前少年的身份,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高腿长、面容俊朗,观之愉悦;唇角微抿、动作麻利,透着沉稳和干练;黑漆漆的眉毛斜挑,神采奕奕的双眼流光溢彩,一股飞扬之气怎么都掩不住;下滑衣袖露出的胳膊上肌肉强健,浑身似蓄着使不完的力气。最令杨老爹印象深刻的是,少年只在头发中部扎了一根火红的缎带,江风吹来,三尺多长的乌黑头发迎风飘飘洒洒,衬得他如同凌波天神一般。
杨老爹心下暗赞,却考虑到自己的孙女现在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姑娘,不好被一个少年外男抱在怀里,便道:“原来是徐小将军,幸会,幸会!我是杨德清的亲爷爷杨裕谷,因身上有些粗浅功夫,折腾一番之后精神还好,因此德清就不劳徐小将军了。徐小将军有公务在身,办差要紧。”
说完,伸手就来接德清。
徐景宏听得杨老爹自称是德清的爷爷,脸颊不由微微发烫,却一闪避开、抱着德清不放,然后弯腰对杨老爹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原来是杨爷爷,小辈徐景宏有礼了。如今匪徒已伏诛、小辈任务已经完成,杨爷爷累了半晚,如今也是浑身湿透,且略歇歇,师弟交给我就好。”
略顿了顿,又道:“我与杨师弟自幼一起长大,以前也是互相扶持,他如今这般,我这做师兄的如何能袖手旁观?”
杨老爹本来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如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就作罢,转身去询问云木匠和外孙的身体情况。
德清本来要挣扎下地的,可惜有心无力,待要开口,却先听到了徐景宏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禁纳闷:他不独声音变了,口才、处事居然也进步神速。两年前离开枫叶谷时他正在变声,如今变声完成、换了一副嗓音倒说得通,可是如今竟连性子都变了,也不知受了谁的教导?
一刻之后德清等四人跟着徐景宏到了大船上,这时天已经大亮了起来。德清缓过来了一些,对徐景宏道:“徐师兄,我好多了,请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徐景宏把她放到甲板上,伸手紧了紧她身上披风的带子,然后对杨老爹道:“杨爷爷,我在这船上有一间仓房,我带您跟师弟他们先去换了干衣裳,然后再进早膳。”
早膳摆在徐景宏的仓房里,馒头稀饭、几样小菜,倒也丰盛。席间谈起这次的相遇,徐景宏道:“南疆有异动,三月前我和父亲一起南下,半月前到达沥城。因红峰峡水匪猖獗,父亲担心万一战事起来、水道不畅,便在沥城停了下来,整顿水军以剿匪。前两日我们探得水匪有行动,便点了兵马出来,不想竟然与师弟重逢!对了,一个月前我经过乐阳,还打算去看看你呢,可惜军情紧急,不得耽搁。不过,总算是见着了!对了,师弟你到南疆做什么?”
德清还没来得及回答,杨老爹快速道:“德清的弟弟病得很重,我们去找两种药材配药治病!”
徐景宏“哦”了一声,眼睛却看向德清,德清微微一笑:“我们的确是去找东西治病。”治穷病。
早膳之后,大家散开了在甲板上溜达,徐景宏逮住德清落单的机会问她:“清妹妹,你到底到南疆找什么?野稻吗?”
德清也不打算瞒他,把自己的计划小声说了一遍。景宏听完,皱了皱眉头,道:“也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老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前是这样,为了野稻打人撒泼;现在还是这样,连命几乎都搭了进去!好好待家里不行么?非得出来玩命,你家里人怎么就能同意……”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
最后却道:“不久南疆西面可能会打仗,我暂时走不开,好在你要去的是东面……不过也不是绝对安全,我让老王和老张跟着你去。”
德清笑道:“人家出来打仗是为了立功,跟着我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东面跟西面隔着大山呢,我要去的地方就在越城附近,那里都是平坦、有人家的地方,不会有事。你好好打你的仗,我慢慢寻我的野稻,过得两年,一同衣锦还乡才好呢。”
锦宏不语,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问起祖青来:“你那个二表哥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跟着你一起?”
德清诧异道:“不是说了他们去南疆寻木材的么?”
景宏道:“果真么?我怎么看着不像?”
德清道:“真得不能再真了!二表哥是我亲姑姑的儿子,拜了云爷爷为师,云爷爷接了京城胡家的家具大单子,然后跟着胡家雇的商船到南疆挑木材。”
景宏却道:“我看你二表哥对你挺好的。他长的俊、手艺好,可给你娶了表嫂没有?”
德清得意道:“二表哥从小就对我好!他手艺是很好,可还是对自己不满意,一心要学了云爷爷的本事,要先立业、后成家呢!”
二表哥祖青的曾祖父原来是薄有田产的商人,战乱前在乐阳县城也有几个铺面,战乱期间,铺子、仓库先是被掳掠一空,而后又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可怜仓库里大部分货物未曾付款!吴老太爷是个诚信人,为结清未付货款,他卖了县城的房子、绝大部分田地,然后一家人回到发迹前的红土村、伺机从头再来。到了姑父吴世高这一代,吴家已经彻底变回了农民,吴世高认真学了木工,后来三个儿子也跟着学了这门手艺。二表哥祖青心灵手巧、思想活络,非常喜欢木匠活,时不时还会鼓捣出一些新玩意。
五年前大表哥成亲,受过吴家恩惠的皇商谢老太爷突然上门喝喜酒,最后还主动提出带祖青出去历练。祖青本不愿,但是拗不过姑父、姑母,最后跟了谢老太爷上京。结果在当伙计过程中,结识了著名木匠云天,深为佩服,辞了谢家的差事一心一意拜云天为师,甚至立誓有所成就之后再娶妻、生子。他如今还没有定亲,去年他的弟弟祖洪倒成了亲。
景宏听了德清的话,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指着她手上的木镯子道:“你姑姑家的男丁都是木匠,这个镯子是姑姑给的么?你既扮了男孩子,为何还戴着这个?”
德清愣了一下,道:“不是姑姑、是另外一位长辈给的,说是能驱虫避邪。我听说南疆的男子也戴首饰,便戴上了,想来无事罢?”
景宏盯着镯子瞧了好一会,道:“是个好东西,戴着罢,说不定真有用。进了沥城之后,我也去街上的店铺里寻一寻,看能不能也找到一只类似的给你。既能驱虫避邪,一手一只才稳妥。”
德清没想到他居然变得如此细心,以前收他送的小兔、小鸟也就罢了,镯子可不能随便乱收。景宏不懂,她可不敢要,于是道:“不麻烦师兄了。戴着镯子做事情太不便宜了,这一只我还不惯呢,如今好歹还有一只手是自由的,我可不要再戴一只。”
徐景宏听了,盯着德清看了半晌,直看得德清心里发毛。好在这时杨老爹走了过来,说是要与她商量上岸以后的打算,两人这才散了。
进了城之后,锦宏把德清等人带到了自己目前的住处——一座三进的宅子。徐原麒、连胜等人也住在里面。令德清很意外的是,关亦华竟然也在。
关亦华一看见德清,就过来揪她的脸蛋:“杨德清,你怎么又扮上男孩子了?真是可惜了你这副美人脸蛋!”
德清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沉默的连胜突然道了一句:“你不也是扮了男孩子,偷偷跟了我们出来!”原来是偷跑出来的。
关亦华“哼”了一声:“连胜,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以后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杨德清,快说你到南疆干什么?”
连胜黑脸涨红,败退。
德清笑道:“除了寻野稻,我还能干什么?”
关亦华“噗嗤”笑了,而后拉了她远离人群,悄声问道:“你真要跟你的稻种过一辈子?你没有喜欢上黎嘉铭吗?”
德清脸颊微烫,不直接回话,却反问道:“亦婉姐姐已经定了连胜大哥,亦婉姐姐,你定了谁啊?”
亦华罕见的红了脸,低头不语。两个时辰后,德清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回来,送了一大包东西给亦华,且对她数落个不停。亦华头垂的低低的、乖乖听着训话,却不时偷瞟一眼那个男子,眼里满是喜悦。德清醍醐灌顶:亦华许给了一位唐僧哥哥。
晚上,德清与关亦华宿在一屋,她想起徐景宏的变化来,便试探道:“关姐姐,我看徐师兄比以前能干多了,他另外又拜了师傅么?”
关亦华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回京之后,经常去陆先生府上读书,并没有拜新的老师。不过,他也是被逼的,你不知道,他现在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呢。他的大弟弟读书很厉害,今年才六岁,就已经被称为神童了。”
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大弟弟都已经六岁了?徐原麒离开的九年,纳了妾侍!
难怪,无法无天的徐景宏转变这么大!早上她就发现两父子很是生疏,还以为现在他们俩是上下级关系、不宜太过亲密的缘故,谁知竟是父子俩有了隔阂!想来,将军府后院不大太平罢。
苦难使人成长,竞争使人进步,果然不差:徐景宏被迫长大,不再肆意妄为。
德清想起两年前枫叶谷中徐原麒、徐景宏父子见面时的感人一抱,觉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