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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吵嘴 ...

  •   天墉城东顶层,日出东方,照射得临天阁前霞光温氲,恍若仙境。阁内,几名弟子正俯首听从掌门叮嘱:“此次巡视非同寻常,日前灵石矿处驻守弟子传讯,地龙似有异动,然而我和你们师叔观望地气,却未见天灾征兆,倒是西北方向有股污秽之气,恐是妖邪作祟。你们速去探查,切记一切事情听从陵越吩咐。”

      “是!谨遵掌门教诲!”几名紫袍的青年男女异口同声答道,单听这中气十足的嗓音,再看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模样,涵素真人心中颇感欣慰,继而望向下方个头最为娇小的那名女弟子,关切地说:“芙煐,你尚属首次接门派任务,可有何疑问?”

      那名女子是底下数名弟子里年纪最轻的一个,方届豆蔻之龄,相貌秀美,身段已初显婀娜,而体态端庄,她低着头,一派柔顺之态,声音似凝水般柔和婉转,听着说不出的悦耳。

      “启禀掌门,芙煐知道自己年幼修为浅,承蒙掌门与威武长老不弃,允芙煐前去历练。芙煐定牢记掌门与师尊的教诲,当以见世面为主,事事听从师兄师姐的指示,绝不擅自专行。”

      涵素真人满意得连连点头。此女为本门唯一的元婴道君之徒,却行事低调,从不恃宠生娇,又兼自身资质奇佳,年方十二便达到练气圆满,剑术道术也不俗,在两年前的门派比试中进入前十,显是门派新一代的精英。此次正考虑到她筑基在望,需要境界上的提升,遂而同意了她所请,放她下山开拓视野。倘若她当真成功突破,那可真是全昆仑也少有的少年天才。

      思及此,涵素真人又有些担忧,拉过陵越叮嘱了又叮嘱。他卜卦的结果是此行他们有惊无险,但事有万一,倘若这小弟子有个什么好歹,不说门派还指望她三年后参与去蜀山的较量,对她那个护犊子到了极点的师尊也不好交代。

      陵越生性稳重,尽管掌门的唠叨病又犯了,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快半个时辰,他却丝毫未见不耐,神色凝重,面容整肃,还不时点头,显然是真的听进了心里去。涵素真人暗暗赞赏不已,望着他的目光就好像那是自己亲手雕琢成的璞玉,充满自得之色,这才挥袖让他们速去准备。

      出了临天阁,他们约定一个时辰后在山门处见,便各自回去整备行装。楚蝉跟在大师兄身后,一同返回西侧剑塔,然而还未踏进院门,便听见一片喧哗。

      “陵端师弟,你快别闹了!屠苏师兄都被关禁闭了,你还来骚扰他!”清甜的少女声未落,紧接着响起粗哑的男声:“哼,他被关禁闭是活该!本门禁止私下械斗,要不是他招惹本大爷,我师父戒律长老秉公执法,却没罚他去思过崖,已经够给执剑长老面子了!像他这样的败类,真不知道执剑长老怎么会——”

      楚蝉听得心头火起,疾步走进去,正要开骂时,陵越却轻飘飘飞身去了她前面。

      “陵端,剑阁重地,岂容你在此喧哗!还不速速离去!”陵越一声断喝,那粉面油头,肥头大耳,身材臃肿浑不似修仙之人的陵端蜷瑟了一下,悻悻地住了嘴,但仍满脸不服。

      “啊,大师兄来啦!”芙蕖找到了主心骨,扭头陵端跺脚抱怨道:“你还说,分明是你先激怒了屠苏师兄,他才会出手教训你,哼!”

      “你——别仗着你是涵素真人的弟子!剑术不成、道法不好,我会怕你?我看在凝丹长老的份上,叫你声师姐,你可别给脸不要!”陵端向来欺软怕硬,奈何不了陵越,就把一腔憋闷发泄在芙蕖身上,芙蕖撅了撅嘴,见楚蝉走进来,面露欣喜:“啊,芙煐师姐!”

      她像小兔子一样蹿过来,躲在楚蝉身后,探出头冲陵端做了个鬼脸。楚蝉心中好笑,弹指一挥间,自己已上山五年,如今倒是师弟师妹们的倚靠了。

      “陵端,你要讨教剑法仙术,不如我来奉陪如何?”

      楚蝉语声虽轻描淡写,一双如点墨的眼睛则亮得出奇,显是修为极深,精气神饱满。近两届的门派比试上,她轻轻松松就将陵端踢下台去,彼时所受羞辱,叫陵端没齿难忘。

      在她那令人目眩的美丽容颜里,满目鄙夷之色不加掩饰,陵端一阵心头火起,失心疯似的叫嚣:“你别嚣张!哼,我师父都说了,你不过就是惯于谄佞媚上,哄得执剑长老喜欢你!可别叫我抓到你触犯门规,否则百里屠苏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那销魂的场景,叫人几欲呕吐。芙蕖在师姐背后吐了吐舌头,楚蝉则是怒不可遏。自她身上泄出道道无形真气,仿佛出鞘宝剑般寒光凌冽,尖锐的压迫感迫得陵端连连后退:“你、你也要私下斗殴?哼,那可正好,我师父不会放过你!”

      楚蝉简直要气得发笑,真不知道这等奇葩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陵端在俗世里出身世家,却是小妾所生,被家人纵得纨绔不吝,惯做些走马遛狗、强取豪夺之事,在金陵城官家脚下闹出人命来,这才被家人寻路子送出去修行以避祸。

      他初上山时,嫌弃修行清苦,端着公子哥的架子,对着一帮“酸道”们竟是谁也瞧不起。因门派内人人皆崇拜执剑长老,彼时他尚为紫胤真人时,他便想拜入剑阁门下。紫英自是不会理会这等人。而他惯会做表面功夫,一番动情哭诉下,竟是哄得戒律长老听信他“真心悔过”,想他也就是娇生惯养了点,尚无大过,文采、规矩都甚为出众,遂收了他做三弟子。

      拜师不成,陵端暗恨不已,对紫英自己下山所收的两名弟子更是嫉恨。

      他上山时年岁已不小,性格早定型,沾染上俗世恶习,视女子为禁·脔,对楚蝉向来不屑一顾,偏偏两度败于她手,恨得跟什么似的,成日盯紧了她。

      拜他所赐,楚蝉的表面功夫也日益精深,哪怕他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她硬是抗住了压力,做派愈发大气无痕,人人心里都有杆秤,两人的口碑在门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戒律长老偏偏听信陵端道貌岸然那一套,原本又看楚蝉不顺眼,默许自家徒弟三天两头的找茬。此次他便是得知楚蝉被掌门派去做任务,心怀不忿。须知天墉城的规矩,至少要到筑基成功,十八岁以上才能允许下山。陵端修行这些年,抓耳挠腮地怀念山下的浮华奢靡,却因三次挑战筑基均失败,数次申请下山未果,将一腔怨恨转移到楚蝉身上。

      陵越稍一回想,便分析出陵端的用意,生恐师妹中了他的激将法,若是与他起了争执,让执法长老抓到把柄,师妹此次的游历就要泡汤了,遂抢在她出声前,厉喝:“陵端,你言辞鄙薄,处处挑衅,此等心胸狭窄,小人之行,我必要上报戒律长老,让他严惩于你!”

      陵端摄于陵越威势,自在心里腹诽:师父才不会听你的呢!

      戒律长老负责整个门派内的吃穿调度,勤杂物事,很是繁忙,又因陵端精于算账,十分倚重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弟子实际上是个仗着有靠山横行无忌之人。

      陵越也知道多半是无用功,只是想赶他走,免得带累师妹,却感到衣衫微微牵动,回头一看,楚蝉冲他摇头示意,叫他先别做声,转而对陵端说:“陵端师弟,我问你,我屠苏师兄,是否因你对我出言不逊,这才按捺不住,对你动了手?”

      闻言,陵越眼眸睁大,面色惊诧。他想到前几天自己被叫去戒律堂,被告知小师弟与执法长老的弟子私斗,被罚闭门思过。若不是如此,本来屠苏也该参与此次巡山。

      陵越领回小师弟后,再三问他缘由,奈何屠苏不声不吭,嘴巴竟是似蚌壳般撬也撬不开。他当日就觉得奇怪,屠苏性格深得师尊真传,淡漠内敛,小小年纪却似极少有情绪波动,怎么会突然就和人动手了呢?此时听得师妹之言,他方才醍醐灌顶,能让屠苏生气发怒之事,除了与这个师妹相关,还能是什么呢。

      陵端成功挑事,累得屠苏受罚,正为此得意洋洋,他本不是什么锦衣夜行的人,遂而狂妄道:“我不过说她狐媚邪气得紧,才惑得执剑长老宠爱她。哼,瞧瞧她那粉面桃腮的小模样,不像狐狸精变的——”

      “住口!”陵越勃然变色,手不自觉握紧了腰间剑柄,“心思龌·龊,一派胡言!”尼玛!楚蝉心里也在大骂,还真走到哪里都一样,女人但凡有点什么成绩,那都是靠潜出来的!

      正在这时,一道锐利白光闪过。陵端一惊,感到下面一凉,低头看腰带短成两截,连忙扯住裤子,然而半个屁股已经在外面,露出花花绿绿绣着繁复花样的亵裤。

      芙蕖拍手大笑,手指刮着脸羞臊他:“哈哈,陵端你穿得好花,我的衣服都没你这么花!啊,屠苏师兄!”视线末端,却是屠苏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执着剑冲了出来。

      “屠苏,这里岂容你搅乱,赶紧给我回去!”陵越连忙呵斥他。这要是又被陵端告上一状,师尊如今在闭关,根本无法阻止戒律长老将他罚去那凄冷无比的思过崖。

      “啊哈,百里屠苏!”陵端像是看到什么天大的机会,眼睛如饿狼般放光,“你不好好闭门思过,竟然又企图残害同门,这次我师父可不会饶过你了!”

      芙蕖忍不住叫道:“陵端,你、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污蔑芙煐师姐!”

      “哼,我有没有污蔑她,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你——”

      这番争执早引来旁人,众多弟子在剑阁之外围观这场闹剧,窃语交耳指指点点,陵越大步走去,砰地关上院门,回头目光炯炯地怒视着陵端,正要出言教训时,突然变成惊叫:“师尊!”

      紫胤道君一袭紫袍,博带飘飘,从天降于院中。方才还对他大放厥词的陵端一见到真人,立刻吓得腿软。但见他面色淡然,只字未语,可不知怎么就是叫人气都喘不过来。

      “道道、道君安好——”陵端碘着微凸的肚子,做了个揖。

      “速速离去!”紫英宽袖一拂,陵端身体一轻,双脚离地,顿时吓得哇哇叫了起来。再睁眼一看,周围景物已是数里之外,他一时心下骇然,边抹汗边回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暗恨不已,心道:哼,仗着辈分欺负小辈,我定要找师父讨个公道!

      紫英将陵越斥责一番,陵越自己也惭愧不已,没有管好师弟、保护好师妹都是自己的责任!将两个大弟子遣走后,紫英把关门小徒儿拎到了自己房中。

      “此次出行,你切忌冲动,无需你强出头,万事听从陵越指示……”

      楚蝉赌气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

      这是怨他不庇护屠苏了。紫英先是瞥了眼房门,方才她进来时不忘将门紧闭,他不由心中有点好笑。自从那次两人的日常相处流传出去,惹来流言,她变得谨慎了不少,可那也只是表现在外。关起门来,有时候照样小儿态毕露,惯会撒娇,一点也不见她在外时的精明模样。

      “戒律长老恪守门规,断不会是非不分,你即日当出发,不要多想。”紫英此次顺水推舟的留下屠苏,是有自己的考量。见她一脸气哼哼的模样,嘴巴嘟得都快挂油瓶,他暗自摇头,抛出一物给她。楚蝉接到手中,是一件碧玉雕琢的八卦,约有她手掌大小,镌刻出的线条颇为细致,入手滑腻冰凉,显是上好的昆仑玉。

      “这是你所要之物,上面附有启动口诀,你带好它,便随陵越去吧。”

      咦?楚蝉输了道灵识进去,玉盘表面放出光芒,那边,紫英手中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盘上也在发光。她用食指在上画了一个字,抬头看去,另一只玉盘上光点挪移,组成她刚写的“师”字。

      “谢谢师父!”楚蝉喜不自胜,她嫌传音符不好用,一去一回时差太大,缠着师父给自己做一个通话工具。紫英当时没有答应,她还以为不成了,孰料师父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师父,我也有东西要送师父呢。”她摸出一个金丝剑穗,双手递过去,不知怎么神情有些忸怩,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她愈发脸红,声如蚊呐:“徒儿此一去,恐是数月方归,怕错过师尊的诞辰,这便送给您。是徒儿自己编的,编得不太好……”

      紫英却是勾起了旧时回忆,方才一时愣住,此时回过神,素手接过。那剑穗的络子并不复杂,上面是一个祥云如意蝙蝠纹,下方缀着路通球,最下的坠丝材质柔而坚韧,入手暖意熨帖。

      紫英素知她有一只金蝉蛛,以好桑葚清露喂养得极为细心,如此一年也可抽几钱丝出来。曾有善织衣的弟子找过她,想讨要一点蛛丝,并承诺作为回报,可替她将丝线织炼成手套,保管万毒不侵,然而她一口回绝。这些年他只见她自己用过几根金丝做成音弦,原来她竟是全都攒了起来,给他打了一个剑穗。

      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紫英喉咙微动,最终只是轻叹:“你倒大方……”

      第一次他受赠剑穗时,感动不已,却也知道菱纱其实只是临时起意,以她豪迈的性格,当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并未将那价值连城的剑穗放在心上。而这份礼物,比起当年那件,无论是心意还是材料,又贵重到了不知哪里去。

      再一次地,他被这小姑娘的一片孝心所打动,听得她说:“师父,我不懂祭炼,似乎这蛛丝祭炼后还可发挥奇效,不止伸缩自如,还可起到绑缚的作用。您祭炼后,可一定要用上哦!”

      紫英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低声应了一句,“时辰无多,你且去吧。”

      楚蝉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回头说:“师父可一定要保护好屠苏师兄啊!我看那陵端必定不会死心,肯定会教唆戒律长老找屠苏师兄的麻烦,师父您可别让师兄真被罚到思过崖去,他本就煞气缠身,若是在那荒山野岭发作,可怎生是好!”

      紫英默默点了点头。屠苏如今年届十四,随着年龄日长,身上封印开始松动。近来他频繁闭关,正是为参悟解决之法。楚蝉知道自家师尊大人最是重诺,见他应下了,才放心告辞。

      岂料才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找上来的戒律长老。随着这老头脸上皱纹愈多,性格亦愈发古板刻薄,甫一见便瞪视她一眼:“你师父呢?还不快去通报!”

      楚蝉险些克制不住,这时紫英从身后走来,手按在她头上,道了句:“你且去吧,莫要误了出发时辰。”然后拱手相迎。涵究真人冲楚蝉哼了声,这才随他而去。

      陵端在后面小媳妇般亦步亦趋地跟着戒律长老,擦肩而过时冲她得意地甩了甩头发。

      楚蝉在出发前冲去静室找到屠苏,再三请他务必忍耐,心中在一遍遍发誓:她绝对不会让戒律堂这些贱·人好过!这次的出行给了她绝好的机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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