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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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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光线昏暗。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微微皱着眉，时不时含糊的低喃几句，睡得并不安稳。
我在旁枯坐了许久，方才慢慢执起他的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唇边亲了亲。
“郑其，郑其。”
这名字在心头萦绕许多年，却惟有这个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唤出口，一遍又一遍。
“唔……”床上那人忽然转了转头，翻个身。
我一下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抚上他的前额，低问：“怎么？要喝水吗？”
郑其略略点了点头，仍旧紧闭着双眼。
我于是取过床头的水杯，将杯沿贴在了他的唇边，一面开口问道：“还痛吗？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吧？”
“不要！”郑其猛得睁开眼来，拼命摇头，满脸厌恶的答，“我绝对不去！”
闻言，我忍不住笑了笑，手指轻移，慢慢覆上他的双眸。
“都几岁了，还这么任性？”
他轻轻哼一声，没好气的反问：“也不想想是谁气得我胃疼？”
“……抱歉。”我低了低头，微微叹一声，道，“全是我的错。”
害得他胃病发作的人是我，将他宠得任性妄为的人……一样也是我。
想着，替郑其整了整被子，转身欲走。
然，才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被床上那人一把扯住了衣袖。
“郑寒，”他微微垂着眼，神情模糊，只低低吐出几个字来，“……不要走。”
我愣了愣，心脏狠狠跳一下，想也不想的坐回床头，笑道：“别怕，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的。”
郑其点点头，这才慢慢闭上眼睛，继续安睡。
他的右手依然紧抓着我的衣袖不放，只不知他的梦里……可会有我？
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夜。
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我才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躲进厨房里准备早餐。一切打理妥当之后，郑其恰巧也已经下了床，身上披着我的外套，正坐在桌边发呆。
“早餐。”一边说，一边把筷子递了过去。
他轻应一声，低了头，大口吃着东西，并不挑剔。
我在旁静静看着，开口问道：“已经不痛了？”
郑其嘴里塞满了食物，因而只含糊不清的答：“睡了一晚，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我暗松一口气，视线微移，伸手指指他的领带，道，“歪了。”
“喔。”他眼也不抬，依旧只顾着吃东西。
我于是低叹一下，倾身向前，将他领带上的那个死结解了开来，重新打过。
“说过多少遍了，领带不是这么打的，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有什么关系？”郑其偏一偏头，挑着眉望过来，淡淡的说：“反正你会帮我搞定。”
我窒了窒，一时无语。
不用说，这个同样也是我的错。
他所有的坏脾气，都是被我给惯出来的。
因此半句话也抱怨不得，只能苦笑着收回手，低头吃饭。
谁知，才刚拿起桌上的筷子，就忽听郑其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
“旋转餐厅七折优惠！”郑其点点自己面前的报纸，表情兴奋莫名，“郑寒，帮我订！”
“啊？”嘴角抽了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似乎是情侣套餐。”
“随便拉个女人去不就得了？啊，对了，”他伸手拍了拍桌子，笑，“正好可以约那位夏警官一起去。”
夏澄江？这个名字还真是刺耳。
我握了握拳，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胸口一阵钝痛。
“你胃病还没好，并不适合暴饮暴食。”
“放心，我不会吃太多的。”
“另外，你这几天的行程已满，并没有多余的时间……”
“推掉。”
“可是……”还在垂死挣扎。
“郑寒，”郑其低低唤一声，直勾勾的望住我，黑眸亮晶晶的，有几分孩子气，软软的说，“我真的很想吃那个特价套餐。”
他现在这副样子……绝对是我的死穴。
就算再怎么嫉妒那位夏警官，就算有千百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转了头，无可奈何的答一句：“……好。”
接着，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了洗手间。
一夜未睡，整个人似乎有点晕。
我直接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些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结果却不小心沾湿了领口。
愣了愣，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解开了最上头的那粒纽扣。
立刻就有丑陋的伤痕倒映在镜中，触目惊心。
那些狰狞恐怖的痕迹，青青紫紫，深浅不一，从颈边蜿蜒而下，一直隐没在衬衫中。全部都是……我曾经污秽的证明。
然而，现在又何尝不是？
纵然换过身份，改过名字，那些噩梦也依然如影随形，一辈子摆脱不掉。
所以，我究竟凭什么去嫉妒别人？
明知道得不到，却还是苦苦追求，会不会太过愚蠢了些？
我一手捂住嘴巴，觉得恶心想吐，靠在水槽旁干呕了半天，才想起从昨天到现在，自己什么东西也没吃过。
分明是想要皱眉的，倒映在镜中的那个人却偏偏扬起了唇。
衣冠楚楚，笑颜温和。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为什么心痛的时候，却能够装做无所谓？
我闭了闭眼，一手撑在玻璃镜面上，忽然感到有些悲哀。
不过是在作戏罢了。
原来，那一个名唤郑寒的男人我其实并不认得。
原来，从头到尾，都仅仅是……自欺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