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梦浮桥

37、第三十六章

　　仲青想要拔出手枪，又一颗子弹飞驰而来，根本就来不及大动作避开，她不得不拼命侧过头，只听得一声锐利而刺耳的巨响，紧接着噼噼啪啪的电流声爆炸起来，左边的耳罩外壳已经被破坏了，电流发出的嘈杂电波和从外界一口气涌入的杂乱的电磁波混杂起来，就像奔涌的河流冲击着仲青的左耳，令得她一时间几乎失去意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新的杀机又奔涌而来，此刻她已经无法躲避，摇摇晃晃的身子当场被射中，子弹几乎擦着心脏穿透而过。

　　“切！”谢芳成愣了一愣，不得不为自己糟糕的枪法感到万分的痛恨，这么好的机会却硬是无法一击命中，令得仲青多活了一会儿，现在P229手枪里的弹匣里也只剩下四颗子弹，虽然还有另一只弹匣，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浪费。

　　仲青忍着巨大的疼痛，愣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粗鲁地拽下坏掉的耳机，拔出手枪，一面喘着气一面嘲笑谢芳成：“那么烂的枪法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怎么不干脆靠的更近一点，用枪口对着我的脑袋发射出子弹呢？那才是你该有的射击方式，不是吗？烂人就该有烂人的觉悟。”

　　“自投罗网的白痴也敢口出狂言教训人，你的爸妈难道没告诉过你，知道自己被追杀了要赶紧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壳里吗？那才是你该有的生活方式。不过就算你躲在壳里，我也能将你大卸八块，煮成汤喂狗喝了！”

　　此刻，谢芳成的怒意燃烧的更加旺盛了，电磁波不断发射出炽烈的杀意，一面向前走着，一面双手托着枪对准仲青的头，寻找最佳的能令自己击中的靶心。

　　砰！

　　发射子弹的是仲青。

　　进行躲闪动作的是谢芳成。

　　子弹穿过原本应该在那里的谢芳成的头颅此刻却空荡荡的地方，钻入了走廊拐角的墙壁上。

　　仲青双手托着枪，“切”了一声，盯着惊魂未定、略有些狼狈的谢芳成说：“你这家伙居然窥视我的记忆！”

　　“彼此彼此，你不也听着我的电磁波才逃过一劫吗。”谢芳成摘下了墨镜，并一脚踩碎，似是恨不得此刻脚下的不是墨镜，而是眼前的仲青。

　　此刻，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了三十米，但是她们都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反而戒慎地微微拉开了距离。要知道一般□□有效距离是50米，接受过训练的人一般都能在这段距离里给予对方更大更切实的伤害，仲青的枪技虽胜谢芳成一筹，可在有效的50米以内，对上谢芳成并无更大的优势。仲青尚且如此，谢芳成自然更加忌惮，两人不得不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仲青盯着谢芳成的眼睛，双耳微微竖起，拼命想要排除外界多余而可恶的干扰，好更加清楚地接收到敌人的电磁波，判断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她有些恼恨地想着，谢芳成居然可以读取他人瞬时的记忆，并作出及时的反应，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这时居然隐隐有了一丝的羡慕和钦佩，谢芳成的能力很明显比她的能力还要有优势，不会无力地被动接受外界的信息，还能进行时间和深度的调整，并学习催眠术加以配合，这家伙虽然自小离开了军队，但仅靠着自己的摸索居然也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对自己的能力挖掘利用得如此彻底，却又不逾越危险的界限，确实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谢芳成也盯着仲青的眼睛，心里对自己的枪法不知有多恼恨，仲青从小生活在军队里，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毕竟接受过基本的射击训练，枪法的准度自然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再加上这杀千刀的混蛋又能听取他人的电磁波，并迅速地分析出里面的信息，如果更深一步地使用能力的话，同样能达到和读心术一样的高度。对付一个可以洞悉自己想法的人，比什么都令谢芳成更加感到不快。现在，她只能庆幸仲青有心理创伤，下意识拒绝更加高效率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令得她无法在战场上争夺更多的生机，而这一点将成为谢芳成的胜机。

　　仲青和谢芳成目不转睛地钉死对方，大脑高度运转，试图读出对方的动向，此时谁能先猜出对方的下一个动作，谁就能抢得先机。但是，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体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直托着枪对准对方，手臂变得又酸又软，开始慢慢垂下来。但对面的人又一直瞪着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刻令她们只能勉强自己伸直手臂，尽量维持能够随时应变的状态。

　　突然，一声巨响爆炸开来，气浪翻滚依次穿过仲青和谢芳成的身子，尘沙飞扬。仲青一直在追听谢芳成的声音，猝不及防遭遇声浪，大脑一时间震荡起来，嗡鸣不已。谢芳成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时不刻都在查看仲青最新的瞬时记忆，过于全神贯注，猛然受到惊吓，差一点就失去神识了。

　　“混蛋！”仲青气得骂了出来，不知不觉放下了手臂，右手托着头，不敢转动身子察看背后的情景，只能感觉到后面传来的火焰燃烧的劈啪声及散发出的热气。

　　谢芳成也垂下了手，看到仲青背后的剧院的墙壁开了一个大洞，明亮的火光照亮了走廊，甚至连剧院墙壁对面的船体外壁也出现了明显的凹痕，可见刚才的爆炸之强烈。她也看到仲青因为电磁波和声浪的双重冲击而陷入了混乱的狼狈状态，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笑容，再度举起枪说：“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你的搭档呢，真是一个可爱的男孩。”

　　仲青咬牙切齿，明明知道谢芳成已经对准了自己，可是眼睛就是无法对准焦距，大脑也无法协调身体的平衡，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灵敏迅捷，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动作。不过她并不相信谢芳成会毫无损伤，同为大脑高度开发的bifurcatior，又在使用能力的状态中，怎么可能不会受到突发的爆炸的影响。于是她也回敬道：“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手都跟帕金森病发作似的，还敢开枪。不过我倒是很欢迎你来几发子弹。来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跟败家子一样将手里的子弹挥霍得一干二净的。等你挥霍完，就该我好好教你怎么使用珍贵的子弹了。”

　　谢芳成被说到了痛处，恼羞成怒，手臂陡地绷直，对准仲青的头：“先让子弹好好洗洗你的嘴巴吧，省得那么脏的东西污染了别人的耳朵。”

　　仲青不以为然，微微晃着还在嗡鸣的大脑，反倒不担心谢芳成能否将她射杀了。

　　爆炸声又响了起来，此时距离比较远，应该发生在剧院的深处。谢芳成强自压抑住愤怒，对自己的状态也有自知之明，现在因为大脑的轻微震荡，已经无法精准控制四肢，就算在有效射程之内，她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在这段距离里将仲青射杀。要是靠前一些的话，她是能办到，可仲青也可以在那样糟糕的状态下做到射死她。

　　巴克雷太没用了，谢芳成心情微微焦躁起来，居然连朱掌雷也收拾不了，但此刻埋怨责备也无济于事了。而且从仲青的表情来看，很可能上方第九、第十层的枪战就要进入尾声了，到时卫中彦赶过来，她将陷入一对二的不利状态，别说杀死仲青，就连自身也难保了。

　　必须想办法转移战场，争取喘息的机会。

　　谢芳成抬起眼，读出仲青眼睛里同样的话语，不由得嘲讽地一笑，对方显然也在盘算着怎么杀死她。但是，这样做很明显会令仲青失去随时都会过来的援手这个优势，为何她会想要主动放弃占据上风的场地，想要转到别的地方呢。谢芳成注视着仲青因为极端的头痛而铁青的脸，醒悟过来，这家伙可是被动型的bifurcatior，根本无法自主切断大脑对外界的电磁波的接收功能，在这个不断发生爆炸、电磁波紊乱的地方里，她根本就无法思考，更别说要清醒地判断现在的情势，做出最佳行动了。事实上，就算转移到别的地方，电磁波依然会毫无间断地干扰她的思考，但是显然仲青已经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想着尽快离开朱掌雷的爆炸带来的糟糕环境，哪怕到稍微安静的地方喘息也好。现在的情况正在向谢芳成有利的方向倾斜。

　　谢芳成背后便是电梯，但她不敢走，谁知道此刻控制住录像监控室和电闸的人属于哪一方人马，也不能保证仲青不会在此刻的节骨眼上破坏电梯，而且仲青又站在楼梯的附近，想要从楼梯下去只能踏着她的身体过去，如此一来，只能走船尾的楼梯了。

　　“看来你很头疼呢。”

　　仲青瞪着谢芳成，咬牙不语，脸色更差了。

　　谢芳成垂下手臂，冷淡地瞥着仲青说：“这样下去，别说杀死你了，连我也会跟着倒霉。我才不要在这里跟你干耗。”说罢，转身向船尾的楼梯大步跑了过去。

　　仲青举起枪，但是整只手臂都颤抖不已，根本无法对准谢芳成的背影，甚至连枪也握不住。咚的一声，枪滑落在地上，幸好没有走火。她跪了下来，喘着气，捂住自己的伤口，眼前已经一阵模糊。可是爆炸带来的紊乱的电磁乱流让她无法昏过去，意识反而更加清醒地感受到了焦躁不已的头痛和胸口如同火烧的痛楚，尤其是伤口还在汩汩流出鲜血。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

　　谢芳成这家伙居然会放弃这样大好机会杀死她，看来她也和她一样，无法顺利地控制自己的肢体，才会急急忙忙撤退，寻找喘息休息的机会。仲青深深地喘着气，颤抖地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只药瓶，瓶里装着研究所根据再生能力型的bifurcatior研发出的药物，效力已经稀释了近百倍，不必担心会出现明显的副作用，但由于还在改进阶段，因此数量少得可怜，只能配给执行重要任务的特工使用。仲青身为军官后代，有着一些特权，卫中彦因此才能为她弄到两颗来。仲青好不容易才弄出一颗药丸，立刻放进嘴里，勉力吞了下去。

　　咚！又一声爆炸。

　　仲青已经不想去知道剧院里到底是什么光景了，幸而身边就是楼梯，她捡起掉落的77式改进型手枪，扶着墙壁开始向楼梯走去，在迈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不幸一脚踏空，整个人滑了下去，狠狠地撞在转折处的地面上，手里的枪再度飞脱出去。

　　哈啊，哈啊，哈啊……好痛……该死的……根本没法昏过去……仲青强忍着痛楚，爬了起来，再一次捡起枪，扶着栏杆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十几分钟后才挪到第一楼的楼梯口的走廊上。此时走廊上已经变得空荡荡，人们都躲在自己的舱房里簌簌不安地等待事件结束，一些不幸地离开了第九层和第十层的舱房却又无法回去的人们聚在公共场合里，彷徨不安地议论着，窃窃私语着，有大胆的还想上去看看情况，都被水手们和留下来维持秩序的保安连说带拉劝了回去。

　　一个保安出来巡逻，发现站在楼梯口浴血的仲青，大吃一惊，举起对讲机跟同伴通报：“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情况！”说完，他便跑了过去，发现是个女孩，胸前的衣服都被鲜血濡湿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客人受伤不轻啊！”说着，便要伸手去扶。

　　“别碰我！”

　　保安愣了一愣，忽然他发现这个女人手里还握着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给我水和吃的。”

　　“你应该先包扎一下伤口……”

　　仲青瞪了过去，眼神锐利如刀：“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我现在只想要喝水和吃东西！”

　　保安犹豫地打量着仲青的伤口，再瞧瞧她的脸，相当漂亮，皮肤也很好，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太像是恐怖分子，只好无奈地说：“那么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叫人过来帮你包扎伤口，顺便拿来一些吃的。你千万别乱跑，万一撞到恐怖分子就糟糕了。“然后他便转身向附近的酒吧走去，叫来女性护士前去帮忙，要了一瓶廉价的红酒和面包和香肠。

　　仲青意外地配合女性护士为她脱下衣服和清洗包扎伤口，再重新穿上衣服，完全不介意上面厚重的鲜血和扑鼻的铁腥味，冷淡地说道：“谢了，你们回去，我要在这里吃东西。”看到保安和护士慑于她的气势慢慢退却离开后，方才就着红酒，大口大口吞吃面包和香肠。

　　十分钟后,保安不放心再度跑来探看情况，却发现仲青早就离开了，只剩下空酒瓶和纸袋躺在地毯上。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