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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 情何以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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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话,这么大的冲击。
如迅不及防的海潮突袭而来,心堤轻易地被冲垮,海水瞬间将她淹没。从小就在江边游泳的她,竟然完全忘记如何上浮,慌手慌脚地挣扎着,越挣扎沉得越深,水底里有股强大的力量一直拖着她往下坠往下坠。她睁开眼,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然后她看到了那一个卷起暗潮汹涌的深底漩涡。
光是看到他的信,就这样惊天动地了,如果他当面对她说,她该怎么办?
她时常惊诧于他极为自然说出的那些甜言蜜语,有违于她认知中的沉稳淡漠,她曾想过是源于美国文化五年的熏陶——她怎么料得到他心海中积蓄的这汪洋的情感,顿时让那些甜言蜜语变得矜持内敛?
她怎么能说出嫌他油嘴滑舌的话呢?他总是斜睨着她,微微抿嘴,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时岱岱突然觉得她没法呼吸了,胸口闷得不得了。
她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冉艮杨进来的时候,时岱岱坐得直直地,一手放在鼠标上,一手紧紧地扣在桌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他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他便开口:“喂,你干嘛?”
时岱岱这才忽然惊醒,猛地转头看他,然后手忙脚乱地关闭了对话框,急促地说:“你都记录好了?那电脑给你用吧。”
冉艮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将本子递给她,让她把数据录入电脑里。
时岱岱顿了一下才接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时岱岱问:“小七,听说你要去德国?”
冉艮杨的眼睛刷地瞪过来:“我哥告诉你的?”眼里有一种震惊的感觉。
时岱岱想了想,说:“算是吧。不管这个,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德国?”
“没说非要。”冉艮杨一脸不愿深谈的样子,“只是不愿意浪费那么多时间留在国内的学校。”
“我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会做老师。”时岱岱微微叹气,然后笑笑说,“我运动天分高,速度、体能什么的都很好,我小时候看到电视里那些国家运动员登台拿奖,我很羡慕,想着以后一定要当个运动员,不管是什么项目,然后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为国争光,一直到高三,我都还保留着这个念头。可是高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一心想去A大,我当时成绩不怎么好,为了能跟他一起去A大,我拼了命去学习,一年都没有什么怎么运动过,后来一系列机缘,我去了C大,学了数学系,当时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看自己能不能忍受这艰苦的四年,如果我在班上能挤上前五名的话,那我就去考中文系的研究生,再次挑战自己。最后毕业的时候我的综合排名是班里第三名,有条件保送本系研究生,但是我后来去了西北支教。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去五年那么久,回来之后想着留在G市陪陪父母,结果后来来了B市……”
冉艮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问:“冉巽杨一心想去A大?”
时岱岱顿时一僵,胡乱地抚了抚刘海,说:“我说这个,主要是想告诉你,人生不是只有遵循计划而已,你在追求目标的路上会遇到很多风景,也许那些风景并不是你最初想要看的,但是你花一点时间留下来看一看,也许会得到意外地收获。”
冉艮杨想了想,摇头:“不要跟我说这么文艺的话。”
时岱岱翻了个白眼:“就比如说,球赛快结束了,双方平分,你拿着球,教练告诉你在最后两分钟内,你无论如何都要想法设法进一个两分球来赢得比赛,然后你就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冲入禁区内,对吧?”
“对啊。”冉艮杨毫不犹豫地点头。
时岱岱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摇头道:“你果然缺乏体育锻炼,脑袋不灵活。教练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确保胜利,假如你有机会拿下三分球,何必要突出重围杀入禁区?假如你队友有机会投篮,你为什么不传球给他?你还可以制造机会让对方犯规,然后罚球,也有1-2分的可能性,虽然这个很冒险。最后,你甚至可以完全不管教练的指示,带着球不进攻,一直到结束。”
“为什么?”冉艮杨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随即他就明白了:“在加时赛的时候拿回来?但是这样也给对方机会了啊。”
“那是自然地了,就看你相不相信自己,要不要给对方这个机会了。”时岱岱引导道。
冉艮杨低头想了一下,说:“就跟你想通过研究月球天体运动发表文章成名,结果无意发现外星人的踪迹,然后改变研究对象一个道理,是吧。”
时岱岱点头:“计划虽然很重要,但是谁知道中途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现在说非什么不可,实在太武断了。”
冉艮杨没接话,低着头认真思考。
时岱岱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让他一个人思考,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那时候冉巽杨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她呢?记得在胡佛塔上她打开皮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徐宓那句“又肥又丑”的形容。她当然不会承认高中时代的自己丑,但是她那时候确实有点儿胖,跟现在相比完全没法比,很多后来认识的人去看她的空间,都会被吓到,纷纷留言问她是不是去抽脂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她,怎么能得到天子骄子的他的青睐呢?
说不得意,那是假话,但时岱岱感受的确实更多的惶恐。
本来存在的差距就已经到不得不正视面对的地步了,现在她连起点都远远地被他落在后面,让她情何以堪呢?就好比如他和她一起去登山,两个人背着一样的背包,他提出帮她背,她看两个人背包差不多大小,觉得自己的也没多重就给他背了,结果没料到她的包里装的是吃的,他的背包里装的是绳索帐篷,超级重……
她突然发觉自己不敢面对冉巽杨了,这一点被他说中了,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一个人究竟能迟钝到什么地步呢?明明他从前对她特别有耐心,明明他只对她抿嘴微笑,明明他只会跟她开玩笑,明明他……无论是分别前还是重逢后,他的眼睛里一直都是她……
杨素华和冉艮杨很快就察觉到了时岱岱的恍惚与沉闷,跟她说话通常要说第三次她才听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冉艮杨更是被房间内传来她翻来覆去的声音折腾得很惨。但时岱岱绝口不提发生了事情,只是说不想呆在家里,每天早早出门,然后去A大的校园逛了又逛,走了又走,经常坐在篮球场边地长椅上发一天的呆。
冉艮杨自然很尽职地将这件事告诉冉巽杨。
冉巽杨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时岱岱。时岱岱刚从医院里拆完石膏出来,就接到他的电话,她犹豫了很久才接起。
“石膏可以拆了吗?”冉巽杨直接问她。
时岱岱张张口,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冉巽杨那边顿了一下,问:“你现在哪里?是不是站在外面烤着?大中午地赶紧回家吧。”
时岱岱哦了一声,避开旁边骑过的自行车,她觉得她有必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时光。”冉巽杨那边突然沉沉地开口,时岱岱这边车来车往,十分吵杂,但他的声音从欧洲大陆传过来,字字割心。他说,“时光,那天我话说太重了,我不该那样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跟我说说话吧……要是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时岱岱,你遇上了这样一个人,他宠着你,忍着你,爱着你,护着你,还会对你软下身段,对你低声下气,你何其有幸?你还想奢望什么?
这一刻,时岱岱站在B市的街头上,一手拿着电话,泪流满面。
电话那头,念着她名字的声音急促地传过来,她想答应,却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