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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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雷媚从顾惜朝房中摔门而去，便被人“请”至刘映雪这一处听雪小筑。屋中没有点灯，借着押她过来那两人手中烛火一闪而过，隐约分辨出这是间书房，中央一张书案，想必文房四宝俱全。她在黑暗中屏息凝神侧耳细听了一阵，确定除自己外并无他人。——门自然是被上了锁派人把守住的，便不用想了。雷媚甫一进来就知这间屋子定有通风口，只是现下周围被竖起的书柜封了个结实，窗口更是死的。无奈之下静一静心神，雷媚所幸席地而坐，盘膝吐纳，将内力运行一周天，闭目感受这间看似毫无破绽的密室空气如何流通。
半柱香不到，雷媚径自起身走至朝南一面书柜前，双手在一处暗格中推动。只听一阵机括响动，便有冷风从中扑面而来。再一使劲，那书柜竟硬生生向里翻转出个仅供一人行走的通道来。——这样容易发现的暗道，自然是刘映雪刻意布置下的。雷媚冷哼一声，退回书案前，寻着个青玉镇纸，抬手便扔进了暗道中。果不其然，玉碎声一起，紧跟着就是花装弩扣发的破空之声。
“下三滥的招数倒也真好意思出手。”她唇畔始终抿着一尾冷笑，也不知是对谁。这个时候只怕也管不了许多了，□□箭阵一停，雷媚便虚握剑招向暗道更深处摸索过去。
暗道。密室里。
这是一间依山势而开凿的地下石室，青膏泥铺地，红土泥打底，四壁光滑如镜，墙上每隔三寸就嵌着龙眼大的夜明珠，正熠熠发光。马龙甫一进入这间石室就感到浑身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夜明珠发出了莹绿色光芒照明有限吧，那些黑暗角落中无处不在的陈年腐尸气息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毕竟没有表现出来，不光因为他是叫天王麾下的智囊，“风火山林”马龙马军师，更因为此刻站在密室里接见他的这个人。这个三年前家破人亡，如今却纵横澶州一方，白手起家的女人。
刘映雪的表情很沉，也很静。她穿一身男式直裰，拥着黑狐裘站在马龙面前，倒比马龙还高几分。“我的人已经在‘无人归’跟孙青霞交手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咬下来，表情沉静的可怕。马龙知她想什么，忙道：“击杀孙青霞一事是朱勔老总亲自下令，还有相爷说项。这淫/魔若还在咱们的地盘上，自然不敢劳烦夫人动手。只是也该这厮找死，到听雪轩来惹是生非。天王知夫人不肯见他，所以才让小人过来。这可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若借此事受官家封赏，夫人也能伺机替刘捕神报仇啊！”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道：“现在正是同仇敌忾，冰释前嫌的好时机。杀狗刀奉上，请夫人以大局为重，手刃孙青霞！”
那是一柄长一尺一寸一分的小刀，在夜明珠照映下现出古朴的刀鞘。这么一柄朴实无华的小刀，刘映雪眼里却划过了三分惊艳一分不可一世的光。小刀仍是小刀，却在刘映雪拔刀出鞘时不一样了。——刀长一尺一寸，但它本身浸开的艳红色刀光足有六尺七寸七分长！“我也有一句话请马军师转达给‘一线天王’、‘老张飞’”她这句话很奇怪，因为“一线天王”及“老张飞”都是查叫天，她却当成两个人来说。“承君相赠，刀已收下。经此一役，以后便各扫门前雪。如有违约，提头来见！”
战。
不战则退。
退却也无处可退。
孙青霞不退，有人却要动了。先前的白衣女子始终站在孙青霞面前的东北角，一个青衣蒙面人自西北角而来，另外包抄渐近的红衣披发人和一名身长九尺负手走来的玄衣人各自站定西南角及东南角。这四人手中分别提着峨眉刺、鸡爪镰，那原本空着手的白衣女子也从袖中抽出双判官笔。唯独玄衣大汉双手负在背后，蒙面三角巾上方一双在黑夜里湛湛有神的虎目圆瞪，太阳穴高高鼓起，俨然一副内家高手的气派。
白衣女子带着她空蒙蒙的笑意立在孙青霞十步开外，她没有开口，而是撮起她甜美如梦的双唇，发出一阵夜枭般尖锐的哨响。——哨声像一柄锋利的刀，踏哨将孙青霞从方阵中封死的四人则是这握刀的人。
膝半屈，剑式朝天而开。孙青霞脸白的像座玉碾观音，眼里却燃着两点幽幽鬼火。——这是一个有哀无梦，月华不复的夜。在这样凉如水的夜，“无人归”一里开外的凭栏听雪轩还亮着灯。灯影飘渺，在夜间雾气里摇晃沉浮，终不可闻。孙青霞仰头吐出一口浊气，为他手中“错”剑蒙上了一层水雾。那大概就像是为心爱女子拭去睫毛上的泪花吧，剑客用剑写诗，杀人也是写诗，诗是一种柔情。汉子，也只能在刀丛里寻求洒脱。
水雾褪尽，青白剑身上映出他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寒星样的双眼，孙青霞道：“四象阵，凭栏听雪轩好大的手笔。”
白衣女子的笑似乎停顿了一秒，只有一秒，她很快便用叹息掩饰了过去，“十八星山一战，你让‘洞房之珠’全军覆没，我们怎敢小看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跟叫天王结仇，更不该来这儿找死。”
孙青霞冷冷道：“起码我终于知道，查叫天与凭栏听雪轩还有勾结。”
白衣女子不答。她抬袖，掩住半张玉颜，松散的发髻在脑后摇摇欲坠，慵懒的吐出一个字：“杀。”
戚少商是被吵醒的。
他醒时才发现自己混进来时那身小厮打扮只剩白色中衣了，顾惜朝就在他身后揽着他的腰。许是因为顾惜朝内力本就属阴寒一派吧，适才为了抵制住鲛人泪全部调动出来，这会儿全身上下冷的又不可思议，就连喷在他后颈上的气息也像是冬日里的艳阳般寒冷。“出事了”顾惜朝见他醒来，并不放手，只是带着倦意吐出这三个字，“你是和孙青霞来的？”
戚少商心里一沉，道：“怎么了？”顾惜朝道：“你们行踪泄露，‘一线天王’请刘映雪出手击杀孙青霞。”戚少商深吸一口气，“你待如何？”顾惜朝道：“我知道你要救他，但你不能去。”他起身，旋身脱下白色外袍罩在戚少商身上，转头去看窗外一片火光摇曳、人生鼎沸，“计划提前了。刘映雪要亲自出手，这是个好机会。假使出关前能扳倒凭栏听雪轩，你便好生跟我去契丹找解药。”
戚少商站在他身后，听他这话猛一抬头，猝然不防顾惜朝正转身，于是四目相对。
“你知道我来澶州是为了听雪轩和蔡党勾结一事？”
“江湖有千斤，一个大侠能担八百。”顾惜朝眉尖一剔，于身后火光交错中抹出一张忽明忽暗的笑颜，“我/日日夜夜念着你，怎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忽明忽暗的一笑还是当年旗亭酒肆的风华，只是眉目间终于放下了那一点戾气和苍促。戚少商忽然觉得有些心痛，更有些心动。终于他点头，“好。这一次若能全身而退，不管求药成功与否，我都跟你走。”
久久无人答话。就在戚少商几乎忍不住上前一步时，顾惜朝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平静近似冷淡的语气开口道：“时间不多了。你跟俗先生到‘无人归’接应孙青霞，我拖住刘映雪。他们定然是布下了四象阵，你照我说的做定能破阵。四象阵一破，战局开始你与孙青霞先走。第二天再雁门关等我，假如未见到我……”他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忽然俯下身与戚少商耳语几句，柔声道：“那大当家便当顾惜朝死了吧！”说着竟是将戚少商一把推出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