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 Amber》丹羽雪乃

5、第 5 章

　　“哦？不知阁下有什么事？”卡嘉莉挑起眉毛，“请问，我不胜荣幸。”

　　真是句句带刺。真撇撇嘴，将午餐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又转回卡嘉莉面前。稍微思考了几秒后，他尽量选择比较平静的语气开口：

　　“你说……夺回政权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奥布的首长不是你吗？”

　　本来以为真又是来泄愤或是讽刺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少年会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听到这样的问题，卡嘉莉不能不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真。

　　“喂，你是傻掉了吗？”第二句就原形毕露。真发现要让自己平心静气地和这家伙谈话果然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谁傻了？”尽管还没搞明白真这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是反驳的话还是自然而然地从卡嘉莉口中冲出，“我只是吃惊罢了，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真瞪着她。说得好像他是不会思考的笨蛋似的！

　　他承认，关于战争他并没有仔细地去思考过许多。当初参加扎夫特只是因为无路可走罢了。穿上红衣，坐在驾驶舱里保护PLANT，对他和所有扎夫特的士兵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何必要考虑那么多？

　　但是议长和卡嘉莉完全矛盾的说法让他不得不怀疑……虽然他更愿意相信议长，而不是面前这个只会说漂亮话的奥布首长。可是该怎么说呢？真隐隐觉得，卡嘉莉比他们当初在密涅瓦号上第一次见面时，要更令人信服了……她所说的话，能把更多的“真实”传达到他这里。

　　虽然她还是很让他讨厌！

　　“我没什么意思。”卡嘉莉习惯性地耸耸肩。这是个颇男孩子气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和谐得自然。那一刹那真忽然意识到，不管再怎么男性化，再怎么不淑女，面前这个奥布的首长，也不过就是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女罢了。

　　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她，还有他，以及许许多多只在十几岁就踏上战场的人，要背负这许多的使命？战争这种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见真没有说话的意思，卡嘉莉只好自己接下去：“好吧，回答你的问题。当初我从婚礼上逃走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是那个……尤拿……呃……”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那个已然变得陌生的名字，却没有成功。卡嘉莉看着他那努力思索的样子，不禁扬起了嘴角：“是尤拿·赛兰。”

　　“嗯嗯。”

　　“虽然说是婚约者，不过也就是政治婚姻的产物。”卡嘉莉颇无奈地转向窗外。每次一回忆起她和赛兰家的种种，都让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当初父亲当上首长的位置时，力量还不够强大。为了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不得已才答应了赛兰家的提亲。”

　　但是她是没有埋怨父亲的。她知道，在当时那样局面不稳的情况下，只有快速稳住自己的地位才能贯彻父亲的信念。况且，她也是一直都有为奥布献身的觉悟，不是吗？

　　如果后来没有遇见基拉，没有遇见阿斯兰，或许她真的会无奈但顺从地嫁给尤拿。那么之后呢？她是否就能如愿保住奥布？

　　甩甩头发将这些纠结的思绪扫出脑海，卡嘉莉继续道：“虽然我是首长，但也是形同虚设。”她抬眼看着沉默的真，苦笑了一下，“在结婚之前，我在奥布就和一个傀儡没什么两样。没有确实的权力，也没有厚实的势力。只有我一个人在众多的势力中，做一些徒劳的挣扎，却根本不能挽回什么。”

　　真依然沉默。但是卡嘉莉知道，他在认真地听。如果阿斯兰知道有一天她和真也能这样相处，会不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出来呢？

　　“所以赛兰父子提出要成婚的时候，我虽然知道他们只是想利用我来掌控奥布，却根本无法拒绝。如果连赛兰家一点的庇佑都失去了，那么我在奥布的政坛中，真的再没立足之地了。而且我不否认，当时我是带着一点期望的——虽然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基拉把我从婚礼上劫走，赛兰父子就以首长失踪之名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奥布。我虽然还有着首长的身份，却再也不能对奥布发号施令——已经没有人，会再听一个丢下国家逃走的首长的命令了。”

　　卡嘉莉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抹掉眼角沁出的一滴泪水。她仰起脸看着沉默的真，静静地笑了一下：“所有的事就是这样，我并没有想为自己开脱。真，议长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奥布已经没有权力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提出要和我和谈，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仿佛突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真愣愣地看着卡嘉莉，仍然一脸迷茫：“我——不知道。说实话，真的不知道。”

　　“我的确不是一个好首长，你当初指控我的那些话全都没有错。‘只会说漂亮话’。是啊——只会说。父亲可以为了奥布的信念牺牲生命。而我呢？我却只能躲在敌军的军舰上，看着奥布灭亡吗？”她看着远方硝烟弥漫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么，吉布利鲁……？”

　　“很显然，在包庇他的是赛兰父子。我早该想到，蓝色波斯菊的势力不可能不深入到奥布的领导层的……总之总之……”卡嘉莉忽然很粗鲁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自责地垂下了头，“总之就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不是总想着去依靠别人，如果我能再坚强一点，或许奥布就不会这样了！”

　　“喂……”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劝也不是放任也不是，只得一脸无奈地说：“你也不用这么自责……”

　　“诶？”这回是卡嘉莉一愣，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真，你刚才说什么？”

　　“我……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也还是不能理解你们阿斯哈所谓的信念，甚至也不知道大天使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忽然发现有很多事，和我一直以来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并不一样。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不过，阿斯哈，我还是很讨厌你。”

　　他斜了卡嘉莉一眼，后者立刻回以一个鬼脸：“彼此彼此。”

　　就算真仍然不能解开心中的芥蒂，卡嘉莉也放下了心底一个大包袱。她已经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只有安然面对。

　　真会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奥布没有保护好他的家人，她也没有做到当初承诺的那样保护奥布。除了信念就一无所有的自己，现在应该要重新开始了，不是吗？

　　不再依靠基拉，不再依靠阿斯兰，她要用自己的双肩，真正地挑起奥布人民的未来！

　　……只不过，也要能从密涅瓦逃出去才有可能啊……要等狄兰达尔放了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卡嘉莉翻了个白眼，还是决定先解决温饱问题，拖过面前的午餐消灭起来。

　　“……那么，我先走了。”真向她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奥布，扎夫特，还有地球军，都会怎么样呢？卡嘉莉放下手中的餐具，再次望向窗外看似平静实则却波涛暗涌的大海，陷入了沉思。

　　－－－－－－－－－－－－－－－－－－－－－－－

　　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在卡嘉莉犹在担心目前局势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两声闷响，还有微弱的呻吟。卡嘉莉一愣，立刻站了起来，警觉地盯着自动门。

　　“哔——”的一声，门开了。出现在门后的，却是真年轻的脸庞。他身上穿着驾驶服，手里还提着另外一套。两个守门的士兵此刻正如烂泥一般瘫在他的脚边，昏迷不醒。

　　“真？”卡嘉莉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真却只是默不做声地走进屋，将手中的驾驶服丢给她，“快点穿上。”

　　卡嘉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驾驶服。虽然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证实自己的猜测。任何人来帮她她都不会惊讶。就算现在狄兰达尔那只老狐狸突然要放了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说明他又在盘算什么罢了。只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真啊！

　　“那套是露娜的驾驶服，你穿上以后就不要开口。待会儿到了机体库就直接登上你的拂晓。现在只有硬冲了。”真说得轻松，两人心中却都明白，这中间可能有多少危险。

　　不过让卡嘉莉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她抱着驾驶服，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来救我？最恨我的人不就是你吗？虽然她已经向他解释了大部分的事实，可是卡嘉莉也没天真到认为只要这简单的一席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真到底在想什么？

　　“老实说，你的话我还是没办法那么简单就全部接受，”真皱了皱眉，“可是……如果你就这样被关在这里，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要知道真相就只有这么做。否则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吧！”

　　如果卡嘉莉就这样被困在这里，那么一切依然会在议长的掌控之中，以外人看来扑朔迷离的方式进展下去。不做点什么努力，就不可能知道一直被隐瞒的真相！

　　真并不想全盘推翻自己进入扎夫特以来所了解的一切。他甚至能感觉到，如果让卡嘉莉回去，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就会粉碎。可是想要探知真相的心情却盖过了一切，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如果你把我放了，狄兰达尔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你吧。”卡嘉莉目若晨星，直直地看着真，“你真的决定了？不会后悔吗？”

　　“什么废话那么多？赶快换衣服！”真不耐烦地回答。

　　两人一脸严肃地对峙片刻，卡嘉莉忽然嫣然一笑，“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换？”

　　真一愣，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身背对着卡嘉莉。

　　明明连耳朵也红了。卡嘉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笑什么笑！动作快点啦！”真的背影看起来饱含赌气的成分，声音里也有些恼羞成怒。卡嘉莉笑得更欢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好了。”她抿了抿嘴唇，压下嘴角的笑意。有多久没有能好好地笑一笑了呢？自从局势开始突变以来，自己的表情几乎就是泪水、沉思、担忧的轮番交替。即使玛琉舰长特意在大天使号上准备了天使汤，好让他们能放松心情，她的表情也还是没有豁然开朗。

　　没想到今天，在算是敌方的战舰上，那个曾经最恨她的少年，却能让她一展笑颜。

　　“把头盔戴上。头发要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卡嘉莉依言将半长的金发全收进了头盔里。这样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不是露娜，况且她还走在真的身边。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最后的拂晓吧？

　　不过，一定没问题的。卡嘉莉在心里默念着。在这么长久的困惑之中，她的心头从来不曾这样地充满希望。一定可以回去的！夺回拂晓，回到奥布，然后拆穿狄兰达尔的狐狸面具！一定可以办到的！

　　虽然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会这样充满勇气和希望，只是因为和她并肩作战的是真的缘故。

　　“好了吗？”

　　“嗯。”卡嘉莉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真拉了拉头盔的边沿，率先走出了房间。卡嘉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临时的囚室，转身跟了上去。

　　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