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分你一半》三婉鱼

4、第 4 章

　　周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过两天，他就又碰见了江淮。

　　准确来说，是江淮帮了他。

　　虽然周舟给周芊芊和徐逸然的新婚包了个大红包，可他还是一直对没能亲手给他们挑个新婚礼物而耿耿于怀。

　　所以周舟又纠结了几天之后，最终还是出了门。

　　不过这次，他算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创口贴、钥匙、钱包、还有写着周芊芊联系方式的挂牌，他甚至还写了一小段关于自己情况的介绍，夹在了挂牌的另一面，之后才拿着他的小相机出了门。

　　他刚下楼没走出多远，等个红绿灯的功夫，就突然睡了过去。

　　而等他再醒来，不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还靠着江淮的肩膀！吓得周舟赶紧起身。

　　周舟刚想开口问他怎么在这，却被江淮先打断了。

　　“醒了？”江淮抬手看了眼时间，“这次睡了六分零三秒。”

　　“你知道……我的病？”周舟一时间有些窘迫，同样也有些惊讶。他突然想到江淮在齐历医生的医院实习，难道那边泄露了他的病历？

　　“你放心，你的病历都是保密的。”江淮扯着他坐下来。

　　周舟还是疑惑疑惑，“那是……老徐告诉你的？”

　　“也不是。”江淮笑笑，之后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释着他的专业以及他为什么在这，毫无隐瞒。

　　“上次在咨询中心看到你突然就睡着了，我就猜到是你了。”

　　“哦。”周舟了然地点了点头。

　　估计是江淮的话里满满的都是真诚，周舟也没那么抗拒了。

　　“你现在睡眠发作的频率还很高吗？”

　　“嗯……还好吧。”周舟想了想，“每天至少也得有五六次，多的时候十次二十次都有。”

　　江淮皱了皱眉，“没吃药吗？”

　　“之前刚确诊的时候吃过一段时间的专注达，但是对我来说副作用太大了。焦虑、抑郁……就是吃了那个药之后，我才开始到齐医生那里去做心理咨询的。”周舟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后来我就放弃了，这样睡过去总比每天崩溃还控制不了情绪要好。”

　　“而且我症状其实不算特别严重，猝倒和发软那些症状我都很少有，只是嗜睡比较多，还有……噩梦。”

　　“没试试替洛利生？”

　　周舟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种药，听说效果很好，还被认定为突破性治疗药物。

　　但很可惜，国内还没有，他也没有那种能帮他买到的关系。

　　“国内还买不到啊。”周舟无奈地答道。

　　“六月底我国已经获批了，你不知道吗？”江淮说着掏出手机给他看新闻。

　　“真的吗？”

　　周舟立马双眼放光，凑过去看江淮的手机。

　　“2023年6月30日，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批准盐酸替洛利生片（铧可思）用于治疗发作性睡病成人患者的日间过度嗜睡或猝倒……”

　　周舟反复将这段话读了三遍，之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他抬头看了江淮许久，之后泪如雨下。

　　患病之后的周舟，就像掉进了深海，他挣扎着挣扎着，游到筋疲力竭，却始终看不到尽头。涌动的海水，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淹没，他被推着赶着，沉得越来越深，水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快要窒息……

　　可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了水面上，露出了一丝微光……

　　那些许的光亮，穿破阴暗的海底，直直地照耀着他而来。

　　*

　　周舟的样子，看得江淮有些心疼。

　　他本想轻轻搂住他，给他些安慰。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他们之间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太过越界不是件好事。

　　江淮递给他了几张纸巾，之后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慢慢平静下来。

　　等周舟冷静下来，已经半个小时之后了。

　　江淮也松了口气。

　　“忘了问你，你怎么在这？”周舟少有地先开了口。

　　江淮一愣，之后如实答道：“啊，本来在这个附近看房子来着，刚好碰到你。”

　　“还没找到合适的吗？”

　　江淮无奈地摇摇头。

　　周舟想了想，又问他：“那你今天有空吗？”

　　因为刚哭过，周舟的声音沉沉的，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地，江淮竟有些招架不住，连回答他的声音都柔和了些许。

　　“有，怎么了吗。”

　　“陪我去个地方吧。”

　　江淮没多问，干脆地答应了。

　　*

　　周舟说的地方，是宠物店。

　　周芊芊从小就喜欢小狗，以前家里养过两只，一只因为意外，一只因为生病，都去世了。周芊芊每次都哭得伤心欲绝，可过了那段时间之后又哭着喊着，还是要养。

　　周芊芊上了大学之后，一度要从学校宿舍搬出来自己租房住，就为了能养只小狗。

　　周舟本来不想让她自己住的，怕不安全，可耐不住周芊芊软磨硬泡，只得松口。

　　可还没等周芊芊找好房子，周舟就出了事，再之后周舟生了病，她也没精力再去养只小狗了。

　　不过现在，正是个好时候了。

　　周舟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去店里的路不算远，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一路上周舟和江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惬意。

　　江淮也实诚，问他什么他都如实回答，这也让周舟对他更信任了几分。

　　店里的小狗还蛮多，小型大型都有。

　　周舟原本一直在纠结买什么品种好，想着听听店主的介绍。可一转眼他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一直灰泰迪，长得很漂亮，从他进门开始，圆圆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

　　周舟饶有兴趣地蹲下望着它。

　　江淮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老板，这只泰迪几个月啦？”

　　“这只是小体的泰迪，看着小，实际上他都满一岁了。”

　　店主说着，指了指收银台后面的照片墙，“喏，前几天刚给它过完生日。”

　　周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照片里这只小狗带着生日帽，旁边还给它准备了个狗粮蛋糕。

　　照片的右下角标着日期：23-07-31。

　　周舟一愣，这只小狗的生日和周芊芊的婚礼竟然是同一天？

　　江淮也发现了，望着周舟惊呼出声，“好巧诶！”

　　店主看出来他俩感兴趣，小狗也不排斥，于是识相地打开笼子，把那只泰迪抱了出来，“要不要抱抱他？”

　　还没等周舟反应过来，那只泰迪已经被放在了他的怀里。

　　哪怕是陌生人抱着它，它也乖得很，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周舟。看着看着耳朵飞了起来，吐着舌头，看起来就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以前有客人要抱它，都会汪汪两声，再不然就冷着脸，我还是第一回看他这么高兴呢。”店主也觉得有些惊讶，“都成飞机耳啦！”

　　周舟抱着小狗，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一旁的江淮在那搭着话，“可能……它觉得你跟它是同类？”

　　江淮指了指自周舟的一头自来卷。

　　那店主也是噗嗤一笑，“可能是。”

　　周舟没再犹豫，“那就它了。”

　　他其实很少会这么冲动，做什么事总喜欢深思熟虑。不过这次，他更想顺着自己的心做决定，就算是让自己放纵一次。

　　这种干脆果断的感觉，是真的很爽。

　　“一般小狗三个月左右就会被客人买走，不过它一开始性格不太好，喜欢朝着客人汪汪。过了三个月又是尴尬期，也就一直没被客人相中，所以它在我们这已经算是老大哥了。”店长在一旁的柜子里找出了这只狗狗的健康证明、疫苗本和品种证书等等一堆材料。说着说着又赶紧找补了句，“不过稍微训练了一下，现在还是很乖的。”

　　“确实很乖。”周舟抱着小狗，饶有趣味的听着。

　　“你之前养过狗吗？”店主又问他。

　　周舟一顿，之后答道：“养过。不过这个是准备送给我妹的。”周舟笑了笑，她刚结婚。很巧，她婚礼的日子跟这只小狗的生日是同一天。”

　　“是嘛！”店长听闻这话更加兴奋了起来，吵着要给他打折，又要给他送狗粮和玩具。周舟招架不住，只能不停地笑着说谢谢。

　　小狗要先送去宠物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确保没问题之后，才能领回家。周舟也明白，留了店长的联系方式，准备到时候带周芊芊一起来。

　　要离开的时候，周舟竟然还有些舍不得，一直给小狗拍着视频。

　　江淮一直看着他，嘴角一样没放下来过。

　　他之前在齐历的医院见过周舟很多次，每次周舟都是静静的坐在那，眼底带着满满的黯淡与悲伤。

　　他不知道周舟曾经历过什么，但他总觉得周舟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而应该是一个开朗活泼，乐观向上，有着自己所钟爱的事业，生活中时时充满能量的人。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看到周舟眼神里放着光，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他真的确信，这才是周舟原本的样子，他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是暂时，被那些从前的经历给禁锢住了而已。

　　从前他每次看到周舟，不知是出于自己的职业素养，还是内心的本能，他总想去开导他，想要帮他找回原本的样子。可每次，他都犹犹豫豫，最后以失败告终。

　　但今天不同了。

　　他望着周舟的脸，暗暗做下了决定。

　　他一定要带周舟，走出困境。

　　*

　　江淮送周舟回了家。

　　虽然在路上又睡过去了一次，但丝毫没影响他的心情。

　　路过楼下的水果店，周舟又心血来潮去买了些水果，这才心满意足。

　　江淮负责地将周舟送到了家门口，刚准备走，周舟把他叫住了。

　　“那个……你要不要先看看房间，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合租？”

　　江淮点了点头，在门口换好了拖鞋，之后跟周舟进了屋。

　　周舟领他到周芊芊之前住的房间看了一圈，又看了洗手间和客厅，大概介绍了一下布局和租金之类的。

　　江淮只听着，没说什么。

　　“房间可能有点小……不知道合不合适……”

　　周舟对这件事其实没报什么期望，房间确实是有些小，他和周芊芊的房间放的都是一米二的单人床。江淮个子比他高出一截，还比他壮实不少，估计住不习惯。

　　而且一开始，可是他干脆地把人家给拒绝了的。

　　“嗯……”

　　江淮开了口，周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我……非常满意！”

　　周舟松了口气。

　　江淮朝他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能搬过来？”

　　周舟也笑了笑，回复他说：“看你，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