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的我们》日照雪港

10、信任的人

　　那天晚上郑远安一夜好梦，她以前总是会做噩梦，关不住的门，还有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的脸，身后的那扇门大敞开。

　　江念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在那里做事，因为背对着她，所以郑远安可以直接穿好衣服下来看他在干嘛。

　　相比较郑远超，她和他的交谈也不多，他们两个才算是忘年交。郑远安想了很久都记不清楚她高中时代的物理小老师，但是她很熟悉他存在的气息。

　　“我以为你在写信”

　　“我在记录昨天的发现，那里的花很独特”

　　江念声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她瞅着那张信封，便问她是不是很喜欢收到信？

　　“对啊，信可以保存很久，我不喜欢打电话，也不喜欢发消息，如果有人写信，我想我会用很久的时间回复，并且耐下心来听她讲的每一句话，仿佛她就在身边，这很有意义，以后还可以拿出来看。”

　　“以前收到过信吗？”

　　“没”

　　江念声把信封拿过来，然后又在包里拿出一张信纸，上面画了他们一起看见的那朵花，并写上花的名字，附上寓意。

　　写着郑远安收。

　　“谢谢”

　　江念声还在想那个故事，他还是没想着说，可是郑远安却自己主动问了，你有什么故事吗？

　　“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同情我，我不希望你因为同情而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

　　“哦”

　　“我也有故事，等你想说了我也想说了，我们就交换故事怎么样，这一定很有趣。”

　　其实郑远安很想说，如果她把她的故事说出来了，那才叫真的同情影响判断。

　　下午的时候郑远安就着急把她的学生送走，人家妈妈都着急的不行了，下午还要去跟着好不容易约到的老师练舞，要是放了人家鸽子，这算是把前途都搭进去了。

　　“学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他捧着一束花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到郑远安怀里，然后和他们说麻烦照顾一下我的学姐，她脾气千变万化的，但是心是好的。

　　他一走所有都拿着礼物在那里说我的学姐，脾~气~千~变~万~化~的~但~心~是~好~的~呢！咦！

　　郑远安懒得搭理她们，一遇到八卦就开始了八卦脸，很可爱但也很欠打。

　　可耐不住人家以后可能要去当演员，所以她还是解释了一句。

　　“那个小孩子是我弟弟，他开玩笑呢，别当真！”

　　其他人也都很有分寸，郑远安都辟谣了，再自以为下去就是他们不懂事了，所以很默契地放下这件事情去组团研学了，郑远安本身就出色，她一个人有时候都可以抵得上十个人，可只有自己才知道并不是天赋，只是经历的太多，所以有些事情才会看得悲观，看得悲观了但是心里又乐观，冲突感和矛盾感一碰撞，有些作品就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效果。

　　江念声的目光从来就没离开我郑远安，她适合白色，超凡脱俗也许很夸张，但是在他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不争不抢，沉浸生长的人。

　　“听说谷底公园很好看，一起去看看吗？”

　　郑远安转头看向他，问他几点了？5点。

　　都五点了还出去干什么？她还要给另一个学生线上授课呢，那个学生可不像刚才走的那个学生一样学习底子好。

　　郑远安一想到她就崩溃了，心里真的在下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的，还会问为什么A?+B?=C?？为什么不是T?+F?=B?？

　　郑远超还好死不死地问她能不能养狗？然后外婆说那条狗她走的那天就养了，就睡在他的床上，但是一个没看住，他居然就跑到了她姐姐的地盘，把她的衣服全给啃破了。

　　眼见瞒不住了就来求饶，他有零花钱，郑远安怕他羡慕其他小朋友都有零花钱，所以每天都会给他20块钱，一是坐公交而是买零食或者别的，也可以自己存着，随意。

　　学校吃中餐，外婆总是变着花样的做饭，生怕他长不高，也生怕郑远安气血不足，她妈妈生她的时候还下地种田，所以寒气重，易疲累。

　　“郑远超，你就在家里给我好好地等着，看我回家不收拾你！”

　　这下一搞，身体里暴躁因子实在是按耐不住了，所以她让她的学生做题，那套卷子本来是要等明天的，但是她真怕自己会被气死。

　　改卷子的时候确实，她还是有让她大为不理解的地方，她家的金刚芭比居然还跟她说过活一天算一天，不要在意了啦~

　　数学卷子上还写着求求啦，脑师，我想要个高分~

　　郑远安就当没看见，60分已经是极限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插着兜在外面看夜景的，只知道每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会看见日出，她从不看日落，那是一种让人害怕的事情，一天的结束并不代表着可以休息，她要为明天的旅程攒够车票。

　　面包再多也总是不觉得它多，口袋里没有钱的日子她总是告诉自己，也许还有惊喜在明天，也许明天她可以去及时地缴纳她的校服费用，获得一件不会迟来的礼物，让自己不会那么显眼和异类。

　　人出神的时候总是看见了但有好像没有看见，一直到有个人叫她下来一起玩。

　　他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四周丛林焕发生机，像是在召唤，告诉自己，快来，那里有个幸福的天堂。

　　郑远安从台子上下来，一整晚没有动，身体早就有些僵硬了，江念声的手抬起的时候她还立刻问了一句你要干嘛？

　　直到好几片叶子掉落，心里才了然。

　　“打篮球吗？”

　　“你不是老师吗？怎么不去上课？”

　　她看着后面的阳光，温和不刺眼，但是充斥着整个世界，而他的眼眸虽然没有望向那个地方，但是就好像看见了一般，那是小王子的玫瑰在心里绽放的模样，郑远安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解释。

　　“适合的休息有利于高效学习，而且，还早呢，他们都还没有醒。”

　　郑远安不信他不会打，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打篮球，但是她就是知道他会，什么都会，从不会有地方败给其他人，他站在最好的位置，却从不俯视他人。

　　见郑远安没有兴致，他也不强求，陪着去散步，说实话，她不怎么喜欢被人陪着，所以在分岔路口上时，她就和江念声说，你选一条路，我再选一条路，我想知道它们会不会凑巧汇聚在一起。

　　江念声答应了，看着郑远安走远他就走了另外一条路，他没告诉郑远安的是，这里的路他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所以即使郑远安在自己的那条路上经历过一条又一条的分岔路的时候，他直奔目的地，在那里想着要怎么装作这是有缘分，而不是刻意为之。

　　奈何郑远安她转头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作业要在中午之前交，张老师突然给她发消息让她交一篇研习报告过来。

　　江念声在那里等了很久，他没有带手机，以为不会走远，但是他总是随身带着纸和笔，把那里的风景画了下来，还没有等到人就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沿着路走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只好回去看看。他敲响了郑远安的房门，她不用猜都知道是他，居然忘记了她是和其他人一起出来的，但是这里又在线上汇报，她不好离开，所以只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汇报，等会见。”

　　她的信息她一收到他就懂了，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工作，但是房间门是开着呢。郑远安结束汇报后才去找他，但是说什么呢？

　　“你家里有人吗？为什么总是去找郑远超？”

　　江念声的笔尖停在那个数字上，他似乎在想答案，可是这种问题的答案实在清晰可见，他是因为怕她突然离开。

　　“我家里没有人，一个人会有些孤独。”

　　孤独？确实！郑远安走近他，把一束小花放在他的书桌上，和他说可以随时来。

　　可以随时来……江念声看着那朵蓝色小花，随后抬眸望向她。

　　“我们就像相识了好久的朋友。”

　　“我也觉得，你的性格和我很像，这样相似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你不觉得吗？江念声同学。”

　　“也许你也可以叫我老师，我教数学的，那时候你数学和你的语文一样好。”

　　“高中吗？江念声同学，高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不起眼。”

　　“不是，你还记得你上台发言吗？那时候你说了一句话，你说要走下去才会知道答案，那时候没有人不看向你，你应该为自己自豪，你很优秀，你的名字被所有人记住，成为了很多人前进的指路标。”

　　郑远安笑他，这张嘴确实很会说，虽然她不在意了已经，但是这个答案确实让她满意。

　　“哦”

　　江念声的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给她在桌子上画了一朵花，一笔而成，郑远安说自己没有看清楚，他又画了一遍。

　　天晓得他怎么那么干净利落的！

　　她回去之后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但是她已经知道那是什么花了，一朵玫瑰。

　　回去的那天郑远安收到了一本书，江念声什么都不说，同乘一辆大巴，他就在她的身边，不看书也不聊天。

　　郑远安看着窗外的风景，晕车晕得厉害，然后就想着赶快睡着就好了，车一直动，她浑身乏力，最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睡着，有一种十分独特的香味掩盖住了车的气味。

　　一直到快要下车的时候她才醒过来，江念声被叫走开会，她直接回家，家里的猫猫狗狗真的就在家里称霸了，他的弟弟成了它们的仆人。

　　“郑远安！你……你咋回来啦……”

　　“郑远超，你最好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别打扰我！”

　　说完她就躺回去睡觉，帘子一拉耳塞一戴，睡个一天一夜不是个问题。中途醒过一次，发现居然下雨了，便把耳塞取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她不想拉开帘子，就翻个身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想到突然一支笔掉落。

　　“郑远超，你最好别装你在写字，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还有，家里都说不准养宠物，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养的，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基因变异也太强大了吧，我智商那么高，你怎么就学不到一点好呢？还有，让你洗个碗是要了你的小命吗？一洗碗就说自己脑壳痛，还有，你是爱干家务的人吗？怎么外婆一问你今天是谁做的家务干家务你就说是你？拦功你倒是挺在行的哈。我再和你说一次，从今天开始，家里的碗，除了早晨你不用干，中午你不回来，其他的时间你都必须干家务……”

　　没话说了，然后又讲了一句，你都不看看人家家里的弟弟，又听话又可爱！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多么罪恶的话！她从小听着这句话长大，比谁都明白这句话有多么让人心碎和恐惧。

　　谁想当坏小孩，谁不想被万众宠爱？

　　“但是我不会对他们那么好，谁让你比他们都……”

　　“都……都……有趣呢，是吧！”

　　没人理她，她终于明白可以用打人替代言语，打是亲打是爱，不打不亲不相爱！

　　谁知道一出来竟然是别人，江念声怎么又在那里写东西？改论文呢？

　　晚了，她冒昧了，立马跑回去坐着，可是空间越来越狭小，她再也不觉得这里好了，帽子一带，出去拿吃的，就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

　　没办法，她为什么会出来呢？因为要糊口啊，一家人总不能没人去挣钱吧。那节课她意外的好脾气，一节课两个小时，她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突然一阵饭香袭来，郑远安的身旁就出现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关电脑的时候郑远安就看着这碗面又想说几句。

　　“你外婆也教你做了这个？”

　　“我没有见过我外婆。”

　　“去世了？”

　　“没有”

　　江念声又端来几碟辣菜，她吃饭离不开这种菜，郑远安还想问一句为啥你还知道这个，结果没有想到他好像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但是就等着她问。

　　“你为啥知道我喜欢这个？”

　　好巧不巧，外婆这个时候回来了，带着浑身都湿透了，还拿着空瓶子。他笑得灿烂，但是郑远安好想说他真是一脸疯傻还贱贱的。

　　“滚出去，3……”

　　三还没有脱口他就立马跑出去了，江念声号进去厨房和外婆一起品尝今天熬的排骨汤。

　　“姐姐啦，我能不能进门啊，瓶子都洗干净了啦！”

　　“进来”

　　结果一进来就是乱甩鞋，袜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他急忙钻进自己的房间，江念声从厨房里看到这里的情形，立马出来收拾东西，奈何被郑远安阻止了。

　　她实在不想见到他，江念声也很懂事地把他连同他的那堆垃圾打包带走，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郑远安终于急了，一下课她就去了江念声的办公室，郑远超逃过一劫，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她走到江念声的桌子旁。

　　江念声还在给学生改文章，他完全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

　　“郑远超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怒气，但是奈何这里人多不好发作，他的班主任竟然没有给她发过任何消息，一定是憋着大招等着她在。

　　“在家”

　　他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说话，郑远安离他实在是近。这画面落在其他人眼里，可就成了另一副画面，他们毫不怀疑这两个人一定是相爱很久的一对。

　　“在家里写作业，阿姨给他做饭呢在”

　　“带我回家”
　　：
　　“立刻？”

　　“现在”

　　江念声像个小朋友一般收拾自己的东西放进抽屉，又拿了回来立即放进学校发的公文包，突然忘记了车钥匙，又回去拿，结果办公室里的同事都一脸吃到真瓜的甜蜜和猥琐。

　　江念声低头一笑，这更加坐实了谣言，年少有为总是配得上恩爱绵长……

　　那条路实在是长，郑远安手机又没有电了，他很顺手地递过来他的手机，没想到他的手机和他这个人一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我放首歌”

　　“好啊，你下了把声音放开，我开的是静音，我也想听。”

　　“听什么？”

　　“你听什么我就听什么”

　　越看窗外的风景越是觉得奇怪。

　　“这里房子多少钱？”

　　“大概三……”

　　“好了不用讲了，我暂时还不想见他，你停车，我去图书馆一趟。”

　　最后还是江念声送她去的，两个人坐在阶梯椅子上看书，那本书她看了很久，一本著作，也许傲慢遇上偏见，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在那之前，郑远安从来不相信爱会真正的纯粹，如果有，那一定更能在同性之间看到，世俗的观念，家人朋友的眼光，还有一切的一切……那又是哪呢？

　　爱无法抵挡这些灾难，当然，如果有，那值得被永恒歌颂。

　　江念声的手来到她的书上，指着上面的一句话——她看着日出，心中便觉得有了希望。

　　“咋了？”

　　“日落也一样美好，你也可以去看看日落。”

　　郑远安指了指他后面，江念声不解，又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原来是门啊，江念声回头笑，随后拿着本书坐到离她一点五米远的地方。

　　郑远安翻来另一本书，那是她最不喜欢的一本书，故事的主角一生都在遭遇背叛，后来她在与人世间最后一位亲人告别后，带着笑容走进大海。

　　她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头发也是精心养护依已久，只是那件衣服，是医院的病号服。

　　一生都逃离不过命运的捉弄，一生都追寻不到答案，一生都在告别。

　　看得久了便会累，她闭上眼睛靠着墙，最后真的很快进去睡眠，江念声走上前轻轻地唤她名字，反应不多，但是有疲累感。

　　江念声把书放回架子上，然后抱起她回家，外婆也在他家里，正在和阿姨聊天，郑远超还在那里玩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