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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难道是嫂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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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是春末夏初的时段,日出时间也一点点提前,刚六点钟,天已经有光亮。
这个时候江眠一般可以靠着生物钟自然醒,但昨晚他把楚逸寻捡回来后帮对方擦药,找换洗衣物,翻出从前亲戚小孩借住他家时用剩的洗漱用具……各种事情做下来他睡得比平常要晚,久违的闹钟响了他才起床。
他迅速洗漱,换好校服走出客厅,看见楚逸寻可怜兮兮的睡姿。楚逸寻身高一米八,江眠不如他却也有一米七五,两个硬邦邦的男高中生要是一起去挤那张老旧的单人床,才躺上去床就能给他们压塌,保险起见,江眠只能委屈大少爷睡沙发。
于是就有这样一幕:平常腿长过人的少年曲着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勉强双手环抱胸前,侧着蜷缩身体才不至于从沙发滚下去。有这么个体型过大的人躺在上面,沙发无形中被衬得格外窄小。
“楚逸寻,该起床了。”江眠走过去捡起被楚逸寻弄掉在地上的薄被,提醒他。
没动静。
江眠试探地推他的肩膀,“该醒了。”
这回有反应了。楚逸寻睁开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眸看着他。
微光从窗外落在沙发上,有几缕落在楚逸寻脸上,更显得对方脸部轮廓深邃。睁开眼睛时,还有几分被扰清梦的不耐,看清眼前人是江眠后,那点冰冷又很快消散去。
江眠见他醒了,走到阳台收下昨晚速洗的衣服收进来递给他,还好最近几天夜间凉爽,衣服都干得很快。
“你……去学校吗?”江眠看那张俊脸上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惨痛的伤痕,有些犹豫。
“嗯,我家物业还没上班,我还是没办法回家。先去学校看看。”楚逸寻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他现在只想和江眠一起上学。
前世他能委屈自己睡一晚沙发已经是极限,第二天一大早就和江眠分道扬镳,后来和江眠同居时江眠已经准备高考了,根本就没有多少和对方一起上学的机会。
他要把这些在他不经意间溜走的时间,再次紧紧握在手中。
等到有一天,在江眠拥有的时间里,楚逸寻这个人所占据的份量高居榜首。
*
江眠早上习惯坐公交车上学。
六点多的首发车一如往常,挤满赶着去学校上早自习的学生。
上了车,江眠和楚逸寻就被身后涌动的人群挟带着往里走,一直走到公交车的后门附近,才终于站定。
车门旁边的扶杆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去抓住,吊环又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江眠动弹不能,过不去。跟他相比,反倒是挤公交新手楚逸寻更从容,楚逸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挡在他身前,一只手稳稳抓住了扶杆。
江眠经验丰富,没有扶杆他也能稳住身形,无奈今天罕见堵车,司机开开停停,绕是江眠,面对多次刹车的后劲,也不免摇摇晃晃。
“江眠。”小小的密闭空间涌入各种各样的人,各种支离破碎的语言形成一团噪音拢在车厢,江眠一开始没听清楚逸寻在叫他。
又是一个急刹,江眠不受控制向一旁冲去,楚逸寻眼疾手快,另一只手稳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带。
楚逸寻低头,凑近他耳边,继续刚才的话:“站不稳你可以先抓住我的手臂。”这样的距离,江眠闻到对方身上自己十分熟悉的沐浴露香气。
江眠很意外。
几天前他还以为楚逸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居高临下看人的傲慢大少爷,几次接触下来对方都表现得很亲人,跟先前的传言相比简直堪比热情。
现在居然还主动给自己当扶杆。
他知道自己受小孩子欢迎,也不自觉把楚逸寻当小孩照顾,但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快对他放下心防。他跟文依提过他对于小孩子的亲和力,对方听后盯着他的脸古怪一笑:“……其实这也是一种萌属性,有亲和力是好事情啊。”后续江眠询问到底是什么属性,对方只神秘地笑而不语。
他的亲和力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江眠抬头看一眼楚逸寻。
“谢谢。”
离学校还有段距离,一直晃来晃去确实挺难受的,江眠接受了楚逸寻的提议,小心把手搭上对方的小臂。少年体格结实,一看就是习惯运动的类型,同是高中男生,对方小臂肌肉流畅,由于主人用力抓住扶杆,皮肤下缠绕着的青筋凸起。
跟大少爷比,真是什么也比不过。
公交车还是和先前一样开开停停,车里人群嘈杂,楚逸寻挡在他面前,留出一小片真空地带,一路上根本没有人能挤到他旁边,对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在这尽是陌生人的车厢里格外突出,手下还握着对方小臂,江眠这时才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向表现得生人勿近的楚逸寻太主动,自己刚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样做其实太过亲密。对于才见过两面的人来说。
转念一想,自己这个能把见一次面的人带回家过夜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社交距离应该是正常的吧?因为性格有些温吞,他和大部分男性同学的关系也仅止于礼貌问候,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一个因为缘分多次同班,从小玩到大的文依。
江眠放空期间,楚逸寻忍得就比较辛苦了。
他本来就是热性体质,体温偏高,车厢空气不流通就更加剧这一点,这时江眠的手贴上他的手臂。楚逸寻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敷在他头上的退热贴,他很喜欢那薄片上附着的水凝胶层,冰凉而柔软。
江眠的手和江眠本人一样,偏柔和,白得明净,如月色一般皎洁。和楚逸寻小麦色的小臂对比鲜明,色彩碰撞非常强烈。
楚逸寻飞快一瞥,心里砰砰直跳,之后不敢再看向江眠,强迫自己盯着窗外的景色,但又什么也没看进去,被转瞬即逝的月光晃花了眼。
两人靠得近,一路上却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
六点二十分,江眠成功维持记录,踩点踏进教室。
班主任此时已经在讲台上巡查早读情况。已经是最后的冲刺阶段,班主任多次鼓励学生再多坚持,不可在战前松懈。
一般人这个时候被抓到踩点估计是要被训话,江眠不同。班主任知晓他家里的情况,没有父母照料他,确实比其他同学多一点困难。再者江眠学习成绩常稳定在班级前十,没出状况是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的,他性格也不逆反,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于是班主任对他这种行为就多些宽容。
他刚坐下,文依熟练立起课本掩住嘴唇,笑着调侃他。“大学霸昨晚挑灯夜战了?眼睛下面都是青的。”
江眠拿出复习资料,做出朗读记忆的口型。
“昨晚发生了点事,待会下课说。”
课间。江眠把昨晚的事情连着上回他碰见楚逸寻中暑那次也一起说了,顾及大少爷在学校的形象,他隐去了对方抱着他丢脸痛哭和涂药喊疼这两点。
第一次见面互加微信,两人除了礼貌性问好就没有接着往下聊。没想到突然之间又有交集。一开始觉得楚逸寻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经过一夜一个早晨的接触,他对楚逸寻的印象变化很多。
楚逸寻虽然看上去桀骜不驯,有些张狂,在他面前却总是呆呆的,他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反驳,他想起昨晚楚逸寻在他教导下笨拙地使用花洒,还挺……可爱的。
“他其实人挺好的。”江眠一笑。
“哦……”文依瞧见端倪,嗅出一丝不寻常,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最好是对所有人都这种态度。”
*
楚逸寻没去教室,直接去办公室。从重生回来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翘课,提前处理某些人。昨晚记着时间特地在巷子里等江眠,又存着陪江眠上学的心思才来学校。
他来不来学校,老师都没什么意见,也不敢对这一尊大神有意见。这事实有些残酷,对方年纪虽小,但身家底蕴摆在那,动动手指就能给他们这些小县城的人添不少麻烦,不仅学生想讨好他,老师领导也不着痕迹揣摩这少爷的心思。
楚逸寻象征性问过办公室值班的老师,对方认出他,没对他不去教室早读说什么,给他指明座机的位置,楚逸寻拨通一个号码,在等待电话那端的人接通时想。他这几天在做的事情差不多到了收网的阶段,明天就开始来上学,他还能在高中学校里看见江眠的时间不剩多少,他绝对不能白白将之流失。
等待铃声只响一瞬,对面很快接电话。
“少爷。”这是当初他母亲嫁过楚家带来的人,手里代为保管着他母亲那边为他留下来的资源和权力,负责保护他,忠实执行他下达的命令。
“昨晚有一群混混故意在春水街的小巷找我麻烦,你去查查,”楚逸寻声音平淡,眼里一片冰冷,“让他们还吊着一口气就行,至于背后的人……先别打草惊蛇。”
“是。”
楚逸寻挂掉电话,有上辈子的经历他早知道谁在针对他,这辈子特地留着就只是为了江眠,现在用完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上辈子母亲去世才不过一年,他的好父亲就耐不住心,带着自称他继母的女人和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登堂入室,生怕别人读不懂家门丑事,狠狠地甩了他和他母亲一记耳光,把他母亲身后的林家的脸面踩在脚下狠狠践踏。任由旁人背地里肆意嘲笑所谓的楚家大少爷。
他外祖和外祖母还没从丧女之痛中走出,又被他父亲这般无耻行径气得旧病复发,他怒火中烧,在他父亲给那弟弟举办的宴会上和他父亲发生争执,几乎到了动手的地步。最后负气出走,一冲动就跑到海市来。
他当时也是蠢,根本没想明白这根本就是他父亲给他做的一场戏,就为的搅乱林家。他母亲是独生女,以后林家只会是他的,演这出戏一石二鸟,一是重伤他外祖,他好趁虚而入,二是散播他这个不孝子的名声,一点一点养废他,最后林家就成了他父亲的囊中之物。
哪怕重来一次,他依然被他父亲这番算计恶心到作呕。
他主动离开,有的人未必愿意放过他,他占着楚家大少爷的身份可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上辈子有人故意偷他东西,引他到巷子里被小混混围殴,能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的人不用他想也知道是谁,他查出来以后只把证据发到他父亲那里,警告某些人手别伸太长。他当时太年轻,没想到那些人还能更不要脸,最后居然还敢去动江眠。
他想起那件事情,脸上乌云密布,阴沉可怖,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这次谁要是再敢动江眠一根头发,他就把那群人统统咬死,要他们求生不能求生不得。要玩,他就陪他们玩,把他们统统玩死,就没人再敢自作聪明拿江眠来威胁他。
*
楚逸寻又来上学这事情引起小小轰动,本来大魔王不在就好像少了个定时炸弹,大家都放松不少,现在人突然又回来了,众人又回到了背后一寒,达摩克利斯之剑高举头顶,战战兢兢看暴君脸色行事的日子。
……不过,怎么感觉这暴君心情还不错?
往常楚逸寻上学就是在后排睡觉,清醒的时候脸上也尽是不耐烦。今天不仅不睡觉,反而盯着自己的手臂发呆,脸上……有几分柔和?!
有人被吓得一颤,自己一定是在万恶的有钱人淫威之下被压迫出压力了,大魔王居然也有如此绕指柔的一面什么的,一定是他的幻觉!
“哥你今天心情很不错?”有人在他旁边空着的椅子坐下。
来人是楚逸寻的弟弟程子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彼此母亲是至交好友,程子骞母亲从前经常带着他去京市找楚逸寻母亲叙旧,两人从小称兄道弟,跟那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弟弟相比,程子骞才是他真情实感承认的弟弟。他会跑来海市也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看得出来?”他把视线从手臂上收回来。
程子骞夸张说道:“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
他很久没见他哥有过这么轻松的表情。前一年先是干妈病重,从头到尾只有他哥一个人陪伴,那时候他哥每天一脸凝重,还没彻底走出来又被亲生父亲狠狠背刺一刀,来了海市以后每天都黑着脸,就连他也不敢妄自靠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他哥哪天想不开连夜赶回京市,拿着刀把那老登给剁了。
有的人确实该死,但不值得他哥用命去和他们玉石俱焚。
“确实是遇见了些好事情。”想起江眠,楚逸寻就无法自控,脸上表情愈加柔和。
程子骞内心一下好几个咯噔,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难道是……嫂子?”
楚逸寻笑意更深:“对。”
卧槽!到底是何方大能居然收了他哥这魔王,爱情竟使从前骂哭无数人的大魔王如此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