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万场话剧》拂袖清尘

4、第 4 章

　　顺利考完试的第三天何依就在家躺了一天，爸爸妈妈出去上班了，何依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一天下来，完全没有开灯，直到父母回来的时候。
　　“快打120！”何依已经失去意识，妈妈的喊声打破了冬日夜晚没开灯的家的宁静。何依已经失去意识，胳膊上的刀疤还在往外渗血，周围散落着些不知道都是什么药的药片。这是第一次。
　　何依再次醒来时是躺在医院的床上，能听得见滴滴的响声，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果然啊还是被救了。宋一沉此时都快要崩溃了，给何依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他预感到何依出事了，但是奈何两人相距太远，又不知道何依家住在哪里，他只能焦急地等着。
　　面对何依的病情，父母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此时已经消耗殆尽。何依转到普通病房是在三天后，拿到手机看到了来自宋一沉的三十个未接来电和已经历时好久的微信。
　　电话拨通，宋一沉说了一大堆，但是何依已经没有力气再回他的话。慢慢挤出一句“我想去看你的演出。”，宋一沉答应了她，“我把信息都发给你，然后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在后台等你。”
　　转眼就到了宋一沉演出的日子，何依给他带了花，宋一沉接过花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然后何依匆匆拿了票到观众席坐好。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宋一沉的腰，好细，身材真好，平常都穿着肥大的卫衣，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身条这么漂亮。
　　宋一沉在台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让何依突然明白了原来他的台词功底这么好，自已一直误会他了，居然心底生出了一种愧疚感。明明只是半个月没见，怎么变得面对他羞涩起来。宋一沉的角色真的很有感染力，他最后死在台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何依哭了，如此熟悉的人此刻在把另一个人展现在她眼前，但是她完全没有出戏的感觉。散场了，何依麻木地跟着其余的观众一起走了出去，宋一沉的电话打来了，她接上的那一刻就绷不住哭了。冷风掺杂着眼泪，泪珠被风吹着向后飞去，她的脸冻得是红的，她感觉脸好疼。见到宋一沉的那一刻她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感受着宋一沉的体温，安安静静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上听着他的心跳，在月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明明已经是深冬，何依却一点都不冷了，宋一沉突然注意到她脸颊的泪痕，“你怎么哭了？”他摸了一下何依的脸，何依呆住了，后退了一步，看清了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冲锋衣，何依笑了，原来还藏着一颗少女心呢。
　　何依挽着宋一沉的胳膊一起去了剧院的停车场，何依把头靠在宋一沉的肩膀上撒娇，宋一沉轻轻摸摸她的头，仔细闻一下能闻到她头发的香香的味道，很像高档商场里的那种香味。
　　宋一沉开着车两个人很沉默，他太想问何依为什么就失踪了，然后又出现，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像个没事人一样哭笑打闹。“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何依心领神会，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太好。”然后直接撸起袖子，在下一个红灯到来时伸出胳膊递给宋一沉，他像是碰了一根玻璃一样捧起何依的胳膊，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换了一副十分温和的神态亲吻了何依的伤疤。何依瞬间感觉浑身像是触了电，宋一沉十分认真地给她讲：“你这么伤害自己，多疼啊，你自己疼，关心你的人也疼，心疼你，但是又因为自己帮不上你觉得很无奈，只想抱抱你，以后有任何事情无论在哪都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赶到，不要自己伤害自己。”何依没有说话，因为他是第一个因为她自残而这么严肃的人，且没有骂她或者和她闹给她造成二次伤害，真好啊，他的家庭应该很幸福吧，何依侧过脸去，默默地流泪，视线又糊成一堆了。宋一沉在默默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对小孩太过严苛了，以后一定要温柔一点。
　　宋一沉问：“你下次考试准备怎么样了？”何依不想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怎么就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呢，真烦，刚刚萌生起的不多的情愫迅速被宋一沉搞得削弱了一大半。宋一沉把何依送到酒店门口，“宋老师你就送到这吧，我怕我父母误会。我可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前两天住院费挺贵的。”
　　宋一沉看着何依的背影熄灭了车，站在路边点燃了根烟，随着何依进了门宋一沉的烟越来越短，因为发愣他差一点烫到手，毕竟这么懂事的女孩为什么会抑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身后的车流还是很多，这是他人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
　　何依回到酒店若无其事地洗漱然后打开电脑准备写自己的故事创作作业，宋一沉突然发来消息“睡了吗”，何依回“还没，有事？”宋一沉半天没有回消息，回了一个“早点休息。”息掉屏幕何依发现自己脑海中全都是在灯光舞台里的宋一沉的剪影，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毕竟她的人生本就该如此啊。平静、喜悦有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这才是有真实感受的幸福啊。
　　还是睡不着，她起身去冲澡。散开丸子头，一头蓬松柔顺的长发滑落，能看到她的皮肤很白，腿又长又细，但是她贴近镜子一照，这样的身材和她两只小双眼皮的眼睛毫不对称，毕竟有时候早上睡醒，脸稍微有点肿就变成了内双。洗完澡后，她坐在一边吹头发，呼呼地响声居然变得悦耳，轻声唱起慢慢喜欢你，歌声轻柔，低沉，很少有女孩子是这种浑厚的歌声。凌晨两点，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透过纱帘打在床上，桌子前的昏黄的灯光也仍旧没有熄灭，何依在手机上记录下今天的一切，听着耳机里的情歌，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但仍旧没有睡着，刷着小红书的主页随便逛逛，不知道一直看到凌晨几点了才睡着。毕竟中途妈妈甚至醒来问她，是失眠了还没睡还是刚醒。不过今天的失眠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她是因为激动的、幸福的失眠，而不是生理性的痛苦的失眠。
　　第二天一早醒来，何依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打开网看宋一沉的消息，果然宋一沉发消息给她了，只是…昨晚的事他一个字没提，何依有点失落，但是不一会儿他又发来条消息“保重你的身体”何依笑了，这句话咋感觉那么老气横秋的，不过也是对于他这种少年老成的人来说应该平常说话都是这样的吧。
　　何依下定决心真的要活下去了，她回了家后把刀子都藏了起来，有的扔掉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伤疤，苦笑了一下，挣扎了这么多年，居然也会有想要活下去的瞬间，真奇怪。
　　何依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头像时不小心拍了拍“松柏”，把备注里的“宋老师”删掉，改成“宋先生”，何依给宋一沉发了条语音，“我决定继续校考了，你放心，下次上课前我一定好好回功。”妈妈看到何依的突然变化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毕竟从来都是最会发飙、暴走、不念书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乖巧温和积极呢？妈妈说现在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你。
　　何依收拾书包发现里面有个小盒子，她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宋一沉送的吧，毕竟爸妈怎么会这个时候给她送礼物呢，打开后她突然懵了，居然是一条黄金项链，虽然看起来克数不大，但是感觉应该不太像宋一沉会送给自己的东西。她拍了张图发给妈妈，是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何依觉得又一阵暖流从穿过头顶一直到脚底，她自言自语说最近有点幸福的超乎想象。
　　何依一边在担心自己的成绩，又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躺平一下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了那种想要暴饮暴食的冲动，买了很多减肥食物，她开始听宋一沉的话，每天都运动一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哪怕只有二十分钟，慢跑完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临近过年的时候何依看到曾经霸凌她的女生又休学了，从比她高一级变成比她低一级的学生了，她其实也没有什么真实感受，但是就这件事来说感觉心里无比宽慰，毕竟曾经被故意碰倒、被造黄谣的日子过去了，可是她在给父母分享自己的喜悦时，他们非但没有感同身受，反而说：“你干好你的事就行了，为什么总在看别人过得怎么样，因为你过的没有比她高出一大截，所以你就总拿自己和她做对比。”随后又开始讲起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拿那些什么马云之类的举例子，何依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大脑好像宕机了一样，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反复地相信父母会爱自己，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毕竟得抑郁症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两年前自己遭到霸凌时没有帮助自己甚至没有一点同情，但其实这已经是她从小到大被霸凌的第n次，第一次是在小学二年级，被老师霸凌，数学老师讲课没有提前拿教具，叫她去拿但是没等她回班就开始继续讲课，然后叫她起来回答问题，结果她没答上来，就开始用语言羞辱她“笨、傻、不听讲”等词比比皆是，原因只是自己和班里的另一个男生都是老师的孩子，而那个男生的母亲也是数学老师，所以为了显现出那个男生的优秀，就必须当众打压何依，让她自卑，让她被同学排挤，她直到高中再次被霸凌时才意识到原来来自于成人对孩子的恶是无法承受且无处言说求助的，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小孩呢，连自己的母亲也是更相信老师的啊。
　　但是如今面对不上学，不努力，不想活着的她，宋一沉给出了超乎想象的耐心和信任。

作者有话说

　　几乎都是亲历
但是我无比信奉伍尔夫的话“写下来痛苦就会过去”
直面伤痛 希望自己有一天心里的伤疤能真的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