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36、第 36 章

　　秦宋玉醒来，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
　　“小玉，去不去厕所？”
　　“小玉？”
　　伴随着车窗的敲击声，秦宋玉猛地被惊醒，不自觉浑身一抖。她睁开眼睛，车内一片昏暗，不远处服务区的灯光却亮得刺目。
　　她抬手遮了遮光，车门处传来咔嚓一声响，冷风忽地灌进来，车门被人拉开。她霍地转头，只见车门外一个年轻男人裹着黑色风衣，缩着脖子，“你要不要上厕所？要就赶紧去，咱们稍作休息就继续赶路。”
　　大批记忆涌入大脑，秦宋玉一阵眩晕。
　　“等等，我头晕。”

　　这次的主人公叫林宋玉，年轻男子叫贺峰，两人正处对象。
　　秦宋玉下车，被冷风一激，忍不住一个哆嗦。贺峰看她一脸懵懂，四处张望，抬手指了指服务区的方向，不耐烦地开口，“厕所从正门进去右拐，你快点。”
　　秦宋玉瞥了一眼贺峰，胡乱点点头，快步朝厕所而去。
　　到了厕所，她径直进了隔间，打开抱在怀里的轻便背包。换洗衣物，面巾纸，钥匙串，一袋旅行装洗护用品，鼓鼓囊囊的钱包，最后，从夹层翻出一部手机，直板、按键、蓝屏。手机上熟悉的吊坠令她精神一震。
　　这次的任务有点魔幻：架空PUA老板？

　　秦宋玉在洗手台洗了把脸，冰冷的水使她清醒。拿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又使劲按了按太阳穴。镜中人留着披肩长发，身上薄呢及膝裙配驼色大衣，不显半丝小女儿娇态，入目全是疏朗干练。若是做男儿装扮，眉目清正，鼻梁高挺，必定格外英俊逼人。秦宋玉抬手摸了摸，冰冷，细腻，光滑。
　　林宋玉二十五岁，这次急匆匆回老家是为了参加大哥的婚礼，由于家里给的通知太过仓促，买火车票已经来不及，坐大巴又格外耗时且辛苦。恰逢贺峰有朋友趁元旦假期自驾回老家，就拼了人家的车，一行三人，油费过路费由林宋玉全包。
　　可惜，车在半夜直接开到了贺峰家。司机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林宋玉人生地不熟，等贺峰借了车一路去到林宋玉老家，新娘子已到，喜宴已开，他们晚到一步。
　　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临门一脚，林宋玉实在憋气。贺峰却振振有词，司机要休息好，不能疲劳驾驶云云。林宋玉失望但无法反驳。
　　这样的怠慢又何止一次两次？只是林宋玉一向心大，工作也忙，不爱斤斤计较，当时未曾看出这种怠慢的心思。后来稀里糊涂就扯了证上了贼船。

　　买房买车一切就绪，但贺峰迟迟不肯要孩子。虽然老妈劝过她，男人是会变的，现在想着玩，不肯承担抚育后代的责任，年纪大了就会后悔。男人年纪大了没啥，女人到时候再想生就麻烦了。
　　但林宋玉能怎么办？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而且随着她升职，工作也越来越忙，贺峰工资平平，基本靠林宋玉养家，确实也没动力去生孩子。拖着拖着，年纪就大了。贺峰有意无意开始提孩子的时候，林宋玉才发现事情难办了。
　　且不说年纪大生孩子风险高，中年危机严重影响女性职场发展，林宋玉每天兢兢业业，就怕公司裁员。这个时候怀孕生子，岂不是雪上加霜？光靠贺峰，根本就无法养家糊口，日子要怎么过？
　　为此，两人一度僵持不下，夫妻关系降至冰点，直至最后分房而居。林宋玉觉得，贺峰向外发展的心已蠢蠢欲动，或者早已出轨，只是尚未暴露。不然为何在这种节骨眼上突然闹着想要孩子？
　　可惜，林宋玉一向粗放，并不像其他女人的雷达那么灵敏。哪怕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因为手头并没有证据，只能相持不下。后来就跟狗血剧似的，小三凭肚子上位，年过四十之后，林宋玉一场离婚元气大伤，无良老板不做人，打压老员工，她被迫降薪在公司打杂。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林宋玉觉得委屈。如今有人代替她重新来过，她很期待。

　　正在开车的是贺峰的发小，贺峰叫他阿远。阿远开了会儿车，见林宋玉一改之前闭目养神模式，朝着车窗的方向一动不动，以为她冷，连忙道：“我刚刚留了点缝隙换气，你要觉得冷，就把车窗升上去，我把后窗开大点。”毕竟是掏钱的大金主，服务还是要到位的。
　　“哦，没有，就是嗓子有点堵，有润喉糖吗？”秦宋玉视线从黑沉沉的窗外调转进来，偏头看了看司机，随口答道。
　　阿远朝中间的杯架指了指，秦宋玉找到一盒绿箭，揭开盖子，倒出一颗含在嘴里。
　　“咱们大概还要多久到？”她把头向后靠在座位上，揉揉发紧的太阳穴，身体缓缓放松，开始搭话。
　　“大概还要两三个小时。”
　　秦宋玉算了算时间，“到了之后上哪？贺峰家吗？”
　　“对呀，直接给你们送到。”这位朋友倒是爽快，据说上学的时候三天两头去贺峰家蹭饭，跟贺峰一家熟得很。
　　“那过去就该一点多了，”秦宋玉沉吟，“第一次上门就半夜打扰长辈休息，这不太好。”她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司机，“不然直接到我家镇上吧，不用绕路，比去贺峰家更快。咱们吃个宵夜，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刚好赶上吃农村坝坝宴流水席，怎么样？”她说着说着，越发来了兴致，“对了，我家现在应该做了腊味，给你带几斤，辛苦你跑这一趟。”
　　城里的孩子大概都比较馋农村的吃食，阿远有点意动，但不好直接答应，喊了躺在后排打盹的贺峰，“阿峰，去不去？”
　　秦宋玉也象征性地往后看了看。
　　贺峰眉毛跳了一下，觉得女朋友不太懂事。这分明把他架起来了，阿远没有直接推辞，那就是想去，他要是不同意，未免太不识趣。可又有什么办法，众目睽睽，只得应了。
　　阿远喜上眉梢，“我还是小时候吃过农家流水席，十几年过去，还怪想的。哎，还是农村的土猪香。”
　　秦宋玉松了口气，笑道，“何止土猪，我奶奶还喂了好多鸡，全是散养的，母鸡一只得有五六斤，小火炖出来那才叫香呢！到时候给你抓一只带回去。”
　　秦宋玉刻意拉近关系，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也不觉得困了。贺峰有点憋气，但完全插不上话，便捂了眼睛假寐，只问到他才应个声。
　　这年头，没有智能手机，司机出远门不熟悉路的大多会带着导航仪，秦宋玉对这个也不陌生，帮着重新设置了目的地，一路顺畅往前。
　　架空PUA老板可以往后稍稍，先pass掉不合格男友是正经。

　　林宋玉家所在的镇，属于省内排名靠前的示范镇，水陆交通都非常发达，土生土长了好几家省内都颇有名气的大企业，镇内非常繁华，各种购物娱乐酒店设施一应俱全。这也是秦宋玉有底气带人直接过来的原因。
　　到镇上刚好转钟，已是新年。哪怕秦宋玉坐着副驾，位置宽敞，也是身心俱疲，先找了家最好的酒店入住。几个人见了床就不想动弹，问前台拿了几盒方便面，又让前台帮忙叫了一些烧烤送上来，风卷残云般一顿狂塞，囫囵睡下。
　　林宋玉高中就在镇上念。这个镇发展比较好，虽然只是个镇上的高中，但在全市教育质量也是名列前茅，不然林宋玉也不会在连课后辅导资料都买不起的情况下考了个重本。
　　离开的这几年，镇子发展愈发快，镇中心的汽车站换了更大的地盘，老车站的地方建成了中心广场，周围环绕着酒店，银行，大型购物中心，夜总会等，周边的巷子里更是满目琳琅的夜市摊，厂里的职工下了夜班都爱来吃个宵夜，热闹非凡。秦宋玉她们昨晚就是在这个中心位置歇脚。
　　冬日的早晨气温偏低，路上行人匆匆，哈出的白气也能让一早起床出来买早点的秦宋玉看着新鲜。毕竟，在南方生活多年，已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场面。看看手表，差不多十点，她在附近生意比较火爆的早餐店打包了几样早点，上楼敲响隔壁的房门。
　　贺峰已经起床，阿远正在洗漱。秦宋玉把早点摆好，招呼他们过来吃一点垫肚子。简单的煎饼油条豆腐花，热气腾腾，闻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阿远收拾好走过来，秦宋玉一脸抱歉，“说好请你们吃宵夜，结果昨晚太累了没安排上。这附近有家卡拉OK挺不错，今晚咱们过来好好玩一宿，我请。”
　　阿远一心惦记农家宴，根本不介意这个，三两下吃完，就踩着油门兴高采烈去乡下淘宝。

　　林宋玉一家祖辈都是农民，村里人沾了地处工业强镇的光，忙时下地农作，闲时进厂打零工，手头比较宽裕。不说房子院子都建得宽敞亮堂，一些勤劳的人家空调冰箱也一应俱全，这日子过得何止是小康。
　　林宋玉就是那种上小学大学免费，上大学小学免费的夹心层，父母供孩子上学真是拼了老命。还好现在国家政策好，孩子也都参加工作，林宋玉家的日子也越过越滋润。
　　农村的冬天谈不上景色优美，地里庄稼都收完了，新种的油菜倒是一片嫩绿。秦宋玉依然坐在副驾，一边指路，一边回答城里孩子千奇百怪的问题。
　　到了村口，远远就听见锣鼓喧天。循着喜乐声一路开进，只见林宋玉家的二层小楼前已经搭起了大棚，下面一溜儿桌椅，靠正门墙根是乐队演奏区域，师傅们正唢呐笛子玩的不亦乐乎，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亲朋，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这个时候农村出现小汽车是少有，没等车停稳，周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看热闹。秦宋玉指挥着将车停在路边，林宋玉她爸已经听着动静迎过来。见闺女从车里出来，登时喜出望外。

　　林父已是五十出头的人，脊背远不如年轻时那么挺直，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脸上的皱纹在笑容的牵引下也格外生动。林宋玉在相貌上随了林父，不难看出林父年轻时必是个英姿飒爽的帅小伙。
　　“丫头你可回来了，还担心你赶不上，你哥还有半小时就到家。”又看到她身后的两个小伙子，“你们是丫头的朋友？欢迎欢迎！”林宋玉只喊了一声爸，两边就亲切地寒暄上了。
　　阿远踏入社会早，主要是他接话，贺峰只跟着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一边成了摆设，木桩子似的。秦宋玉等他们寒暄完，终于插上话，“爸，您先忙着，我带他们进去坐坐。”
　　林家是自建的二层小楼，农村人建房，大多没什么设计，方方正正的厅和房，父母住一楼，林宋玉和她哥住二楼。为了迎新媳妇，家里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整体还算可以。楼房后面另起厨卫杂物间及车库，恰恰围出一个不小的后院。为了满足摆喜酒的需要，后院里新垒了临时灶台，铺了桌案，和厨房连成一片，算是喜宴后厨。
　　此时，后院里全是来帮忙整治酒席的近邻。为了避免被围观，秦宋玉带着两人到了二楼的小客厅，拿了茶水零食饮料招待他们，自己则下楼去找妈。

　　楼上，阿远站在窗口往下望，正好能看到院子里忙碌的景象，高高架起的蒸笼，揭开来，粉蒸肉的香气伴着蒸汽四溢，洗菜的，切菜的，摆盘子的，添柴火的，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一边案板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盆，满满的鸡鸭鱼肉，有师傅正在拿刀片鱼，手法干净利落，堪称快准狠；另一边架着油锅，正在炸肉丸子，高温的油炸透丸子飘散出来的香味，令阿远狠狠吸了吸口水。啊，什么时候开席，太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