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耀一颗星》落松子

18、期愿与缺席

　　文雁星独自坐在图书馆自习室里。

　　高三生是没有周末的，只有周日下午会放半天假。然而仅仅是这半天，也让人无法松懈，大多人仍然选择学习。

　　为了换个心情，文雁星和王耀楠偶尔会来图书馆度过这半天。

　　然而就在刚刚，王耀楠接了个电话，表情忽然凝重，“腾”地起身离开了。她一走，文雁星心情也低落了下来。

　　考纲密密麻麻的字进不去脑子，只是象征性地过了下眼。明天是她的生日。其实她不太过生日，有时候曾颖和文志成会记得，给她送个蛋糕，满足她一个物质愿望，更多的时候是不记得的。说来确实是有点难过，但是好像除了她奶奶，从来没有人能一直记得她的生日。

　　她也不会主动说，少年时期独特的别扭充盈在她的心间。主动说来的并不是对方真心愿意给的。但是，文雁星呼出一口气。但是她其实非常期望有人能记住，能够给她一些生日的仪式感。

　　“雁星，你也在这？”

　　文雁星往后往去，看到赵辉晨抱着一堆试卷惊喜地看着她。

　　自从上次送信之后，她们加了联系方式，偶尔会聊聊天，只是很快对方就出去集训了，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外面遇见。

　　文雁星也很惊喜：

　　“辉晨，你怎么在这？不是去集训了吗？”

　　穿成白色卫衣外套的女生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马上要联考了，放了半天假，回来收拾些东西。”

　　她把手里的试卷放在桌上，看上去也是从学校过来，攒了一大堆要复习的资料。

　　文雁星听说过艺术生的分数线，想到自己此刻学得头昏脑胀，不由得羡慕起来。

　　“真好啊，要是我也去学个艺术就好了。”

　　赵辉晨显然是听过很多次别人这样对她感叹，笑着摇摇头：

　　“联考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优秀的是凤毛麟角，专业和学习都不能抛，不容易的。”

　　说着她表情也唏嘘起来。

　　“很多同学放弃的，一遍遍磨，很多人都受不了了。”

　　都不容易啊，文雁星感觉到自己的短浅。也是，高考哪有容易的呢。

　　“你准备得如何了？我感觉你肯定没问题的。”

　　对面的人整理手中的资料，没有停下。

　　“也就是普普通通吧，能够上线就好了，我文化成绩不太好。”

　　“你是想去哪所大学呀？中央舞蹈学院？”

　　对于舞蹈学校的认知，文雁星也就知道最出名的那一所了。

　　“不是的，应该会去A大师范吧。”

　　“？？！！”

　　文雁星差点“啊”地叫出声，发出短促的音节后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确认没有打扰到别人，又压低了声音：

　　“我也是想考这所学校，也太巧了吧！”

　　对方也惊讶了，不过几秒，又喜笑颜开。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上同一所大学！”

　　文雁星自然是激动点头。不过她想到对方的舞蹈，又有点好奇。

　　“你不想去舞蹈学校吗？”

　　赵辉晨摇头。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热爱，天赋也不算拔尖，能顺利考上大学就好了。那你呢？是想当老师吗？”

　　“嗯…其实也不是。”文雁星不好意思地搓复习资料的折角。

　　“家里人想要我去，我也没什么其他特别想去的，就这样了。”

　　“没事，以后当校友，我们一起学习，还能一起玩～”

　　赵辉晨并没有待多久，来了条信息就抱歉地说要走了。在她离开后，文雁星也彻底失去了学习的欲望 ，慢吞吞收拾自己的书包回家。

　　刚约定的兴奋感还余韵未消，文雁星此刻心中满是激荡。已经是深秋了，道路两旁都是被前几日的雨打落的桂花，金桂银桂错落有致，被今天的阳光一蒸，满街都是桂花糖一样的香气。她深呼吸一口气，扫去了学习的疲惫。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她准备熄灯，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文雁星有些失落。本来就是没有人会记得的，又有什么好意外呢？她这样劝慰自己，却在临睡前又看了一眼。

　　第二天早上起了大雾，连老天都不愿意给她一个明媚的生日，她把书包理得当啷作响，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城市的面孔都被隐去，但人们的生活却不会因此停滞。一如既往地穿越热闹的后街，熟悉的身影已经在路口站着了。

　　“生日快乐，这个给你。”

　　文雁星的心情一下变得轻盈，就像一只鼓鼓的气球慢慢悠悠飞起来。她忍不住笑意，伸手接过紫色的小礼品盒。

　　“谢谢啦，这多不好意思呀…”

　　一条手链静静待在盒子里。细细的银链，没有太多装饰，正中心是一颗的紫色星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折射出着清透的光。

　　手链上的标签没有扯，上面写着999纯银。

　　文雁星有点心疼。

　　“这多少钱啊，不用送这么贵的……”

　　王耀楠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把手链拿出来替她戴上。大小刚好合适，一点细碎的银光，不夺目，但很温和地散发自己的光芒。

　　“我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这个礼物我也选了好一段时间呢，觉得特别适合你。”

　　姗姗来迟的太阳终于破开云层，为城市注入新的活力。王耀楠眉眼弯弯，鲜少笑得这么狡黠 。初生的阳光照耀下，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显得熠熠生辉。

　　文雁星用轻轻摩梭着左手的银链，心里鼓鼓涨涨的，感觉从前生日的遗憾都在17岁这一日填满了。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很严肃的样子。”

　　虽然她并不想破坏这个温馨美好的氛围，但是昨天对方离开后不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没有回音。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王耀楠是不会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离开的。

　　果不其然，王耀楠僵了一瞬，沉默下来。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有点担心。”

　　王耀楠抬头，对她露出安慰性的笑容。

　　“抱歉，昨天确实有急事，那个男的回来闹了一通。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虽然本人都这么说了，但文雁星直觉还是不太对劲，昨天她的脸色太难看了。之前也有发生过这样突发的情况，都没有这一次给她的感觉糟糕。

　　只是王耀楠已经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昨天没做完的数学题。

　　——

　　她的直觉没有错。

　　王耀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本来就白的皮肤已经接近毫无血色。只有眼下的淤青越来越明显。

　　一开始她还能说这是晚上学习太久没睡好，到后来也说不出更好的理由，索性闭口不言。

　　文雁星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差的状态干着急，有什么不能商量呢。可是每次问到这里，王耀楠就沉默。

　　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王耀楠开始缺席晚自习。

　　文雁星看着对方桌子上贴着的计划表。今日待办才划去三项。

　　她想不通会是什么事，能让这个学习计划排了就一定会完成的人不来学习。她比谁都知道这对于王耀楠的重要性。

　　可是王耀楠只会笑着说没事。

　　缺席的次数越来越多，连陈清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上次逃课事件后，余荷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长，只是单独找了陈清风。从办公室出来后她如获新生，重新做人，学习都带了几分狠劲。

　　“雁星，王耀楠咋啦，好几次都没来晚自习了。”

　　“不知道。”其实是带了点气的。

　　气还是大不过担忧。

　　文雁星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今晚上是数学晚自习，等到余荷给围在讲台上的同学讲解完题目，抱着一大堆作业离开教室，她迅速跟上。

　　“有什么事吗？”

　　余荷还没来得及坐下，刚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水。

　　“余老师，我想请问一下，王耀楠她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很担心她。”

　　听到她提起王耀楠，余荷的眉心也紧紧拧起。

　　“她妈妈请假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这么说就代表余荷也不知道更多了。文雁星很是失望，说了声“谢谢老师”就准备离开办公室。

　　“不过她爸爸有来过学校几回，还有几个自称亲戚的人来找过。”

　　余荷显然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备战高考最紧张的时候了，她不希望学生的情绪和状态被影响。

　　“雁星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耀楠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文雁星心里一沉。不论那几个自称亲戚的人是谁，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可她也没法多加揣测，于是只能摇头。

　　余荷叹了口气，摆手示意她离开。

　　回到教室里，文雁星心情沉得能拧出水。她看着书包里精致的蓝白条纹纸袋，这是送给王耀楠的礼物。

　　陈清风的那条已经放弃，而她却不知怎么织完了。那是一条绿色格纹的围巾，在选线的时候她纠结了很久，羊毛线足够暖和但是太细，并不适合新手。然后她又想到对方在冷风中冻得发红的脸，还是咬咬牙下单了。

　　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织的围巾，直到今年冬天才织好。

　　只是礼物的主人，却在这个冬天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