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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妖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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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在找?”褚含云问。
“我呀,我也在找。”石良与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似有欲盖弥彰之意。
褚含云倒也没多问,只是好奇他如何知道水镜灯。
“说了我是天将,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天将?水镜灯,天上的玩意儿,我自然知道。难不成,你们也是天上的人?”
一说到天上,石良又恢复了他一贯神秘又神气的模样。
“我们没有你那样的身份,只是你倒说一说这水镜灯究竟为何物?”
褚含云话里的质疑让石良倍感挑战,他嗤笑着解释,高高在上真是如她想象中的神仙一样,“水镜灯,顾名思义嘛就是一盏灯,天庭里多的是这玩意儿。不过它虽叫灯,却不是真的灯,而是一个水蓝色的瓶子,只是在装了东西之后会现荧光。里面能用来装什么就不说了,只需知道是能让你们大开眼界的东西就行。”
“这样一个瓶子能装得下什么东西,怕是装点水都费劲。”
石良指着这幅画一个劲抖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褚含云,惊奇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诶,诶,还真让你误打误撞说对了,这瓶子里装的就是水,就是这个水啊凡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上,那可是天界水狱里的水,那是专门用来关人的,放进这瓶子里就是给瓶子上锁。”
“可别看不上,这是神水,只要是这瓶子装了东西,就没人能打开,”石良把脑袋凑到他们面前,遮挡了整个画幅,手里比出一个二,“能把这瓶子打开的,天帝自不必说,另外我知道的就两个上神,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夺水镜灯,最后两位上神一气之下一把天火给它烧了,那叫一个默契。”
宋舒贤无意笑了一声,揶揄道:“看样子你知道还不少,真是天将,那你怎么不好好在天上待着,跑来凡间还要被人当神棍。”
“我那是,心有志,但志不在天。”
石良抹了把头,又听见宋舒贤说,“只听说凡间有人志在成仙成神,倒也没听过有哪个神仙志在做凡人,我看你是犯事受罚被贬下界。”
说完便噤了声,随后是自己也没想到的安静。
褚含云听他调侃的话,将画收了起来。
这一顿下,可给老头多了空子钻,“孤陋寡闻。”
“看在你们还不算太愚昧的份上,我就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石良背着双手走在前面,那股目空一切的气息已经从背影开始往外溢,若不是腰背佝偻,他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一定能扫射到所有人,那样大娘便不会指着自己的脑袋委婉提醒,而是对着他翻个白眼。
宋舒贤正这样想着,没发现自己已对着石良的背影翻了多少白眼。
褚含云将画放在腰间的袋子里,里面还放着元忆柳绣的荷包。
她的手轻轻在袋子上抚摸,祈祷这一程能给她带来些许好运。
这一回是实打实地往山上走了。
在桃湾,越靠近通宝山屋舍越少,人也越少,家中稍有财力一些的都在近村口的地方建了屋子。
褚含云大概也知晓原因,大约是和通宝山的传说有关。
这还是她幼时听父辈们闲谈得知的。
通宝山绵延数百里,山如其名,整座山灵气充盈,生有许多奇珍。
尤其是地下,据说有人曾挖出过金子,可惜金子是山神的东西,他没能带走,便坠崖而亡。于是都说动了山神的东西就只有死路一条,城里城外传开了,也便没什么人再去冒险。
后来也不知是谁传的,竟传成了靠近通宝山,就会引发山神震怒,要人性命。
自然也有胆大的,说什么山神都是虚的,不过最近妖兽一事叫那些人也胆寒了,毕竟两地就挨在一起,何况那还是连官府派了好几拨人清缴都打不死的玩意儿。
这谁听谁都怕。
三人越往山上走,便越荒芜起来,连褚含云都觉得奇怪,前不久她才上过山,那时山上虽无生灵,却不至于荒凉到这地步。
这里的荒更像是灵气被什么全然吸走了,即使不是全部,那也一定是被吸收了大半,否则山里不会是毫无生机,黑雾笼罩。
石良的步伐渐渐快了起来,他有意带着人往雾里走,越是黑的地方,他越是兴奋得耸起肩膀。
虽背对着看不清表情,却能想象出他一脸奸笑的模样。
褚含云和宋舒贤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谁也没说话,倒叫石良奇怪,这两个人竟一点也不害怕,步调都不曾减慢分毫。
“小心。”褚含云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宋舒贤道。
“姐姐你也小心,这里很不对劲,黑气笼罩,这山上已不正常了。”宋舒贤点头,旋即想着这样暗,褚含云当是看不清的。
这地上不仅多是碎石,还有插着不少箭矢,褚含云身体微倾,手在箭尾处一摸,箭杆上刻了特殊印记,是官府的箭。
“大约妖兽是真的,且就养在此山上。”褚含云握紧荷包。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说罢,他牵起她的袖子。
“若妖兽真会吃人,谁保护谁也无用了,石良说他如屋般大,一口就能吞掉你我。”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走快些,要是迷了路我可不管了啊!”
听见他们一言一语,虽不知内容,却也终于让石良的优越感有了抒发之时,他更是扬起头,只是没人看得见。
看吧,没有人进了这山上还能不害怕的。
“到底还有多久到?”宋舒贤问,“再走就要入夜了。”
“快了快了,这不是,就到了嘛。”
这里已完全黑了下来,石良站在黑雾里,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分辨方向。
他们看不清石良所在位置,只能凭着对通宝山的记忆向前走。
褚含云蹙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似乎轻信了石良。
“哎呀,就这么近还找不到路!”石良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不知从何方向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们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人拉出了黑雾,进到一个洞口,洞里闪着火光。
是石良。
褚含云的眉头舒展开,深深呼出一口气,握着荷包的手松开了。
她问:“这里是?”
“山洞啊,住在城里的人不认识山洞吗?”
她无言,又继续问:“常常上山的人不知通宝山不止这一处山洞吗?”
这回换了石良无言。
“这里面就有你要找的东西。”
水镜灯。
石良随身携着火折子,将沿途的油灯台点亮,一时间,洞内明亮如昼。
洞内的空间比他们想象中大得多,像是将山中间掏了个空,人显得渺小了。
洞里不时传出沉重的呼吸声,震得山洞仿佛在摇晃。
油灯照着几人,身影印在洞壁上,缓缓像更深处前进,经过一个拐角,几枝被吹散开的茅草飞了出来。
呼吸声越加明显、沉重,每一声都狠狠打在人的心上,这样的压迫感必定是一头巨兽。
一只深色巨喙从墙壁后露了出来,接着是黄蓝色的羽毛,转过拐角后,整个赤羽的身体全然出现在了眼前。
真如石良所言,这是一只赤色雀鸟,它站在地上,正垂着头似在休眠,他们三人站在它面前,仅只可比喙大。
也不知宋舒贤何来的心思说笑,他低着头在褚含云耳边低语:“看起来一口只能吃下一个人,等下你跑。”
石良:“……”乐观是好事呀,乐观真是大好事呀。
褚含云就认为这样是好的,她也没说什么,只客观点点头。
赤鸟一出气,他们的耳中便是一阵轰鸣,衣服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糊在一脸。
石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俩,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愉悦:“如何?是不是大开眼界?”
“尚可。”褚含云语气平静。
“?”
石良双目圆睁,侧着连试图再听一次,“尚可?这叫尚可?你见过什么呀,这也叫尚可?”
“无他,只堪堪看过一眼地中山神。”
她说的是传说里通宝山下的山神。
“?”
“山神?通宝山下面那个山神?”
石良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连咂了几下嘴,她这认真的神情,叫人分不出真假。
“你说真的?”
“自然。”
不怕宋舒贤嘴欠,就怕褚含云张嘴。
连宋舒贤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像要信以为真。
“不信。”石良恢复了一贯对一切都嗤之以鼻的态度。
“见识见识这个。”
他踮起脚抬手轻轻摸了摸赤鸟的头,赤鸟微微睁开眼睛,那双眼里似乎也蒙着一层雾,看着灰蒙蒙的,它的视线像被什么定住了,直直盯住一个方向,是褚含云和宋舒贤的背后。
石良从身后别着的布袋里拿出一大块肉,引诱着扔在赤鸟的脚边,它甩了甩脑袋,低头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瞧好吧。”石良脸上泛起笑容,脸上如波浪一般的皱纹似在荡漾。
他重重拍赤鸟的翅膀,赤鸟发出惊惧的叫声,登时地动山摇,几欲将人耳震聋,褚含云和宋舒贤都捂着耳朵,可赤鸟的叫声能穿透石壁,何况单薄人手。
三人都难以适应这样的声音,宋舒贤欲拉着褚含云往外跑,可石良竟蹲在他们一旁,头将要埋进膝盖,单手死死拉住两人的衣服下摆。
宋舒贤大喊:“你快让它停下!”
“什么?”石良也大喊。
“让它停下!停下!”宋舒贤凑近石良的耳朵高喊,“还没死先聋了!”
赤鸟张大巨喙,声音高亢,已然脱离了石良的控制,他此刻进退两难。
恍惚中,他们看见褚含云走上前,她双手放在赤鸟身上,轻轻拂过他的羽毛,赤鸟展开双翅,宋舒贤顾不得石良,甩开他去拉褚含云,抓了个空。
赤鸟渐渐平息下来,双翅困着褚含云。
石良害怕真出了人命,起了身便往外跑,嘴里嘟囔着不是他的错。
宋舒贤咽了咽口水,他双腿似乎被吓得定住了,连呼吸也静止了。
他眼睁睁看着赤鸟的双翅紧紧将褚含云包围起来,越来越紧,可褚含云未发出一点声音。
宋舒贤抬起手,放在眼前,忽然觉得赤鸟不是要困住褚含云,它的翅膀分明在微微颤动,接着是它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赤鸟的双翅打开了,头也趴了下去,又回到刚才进来时的模样,它好像在继续休憩。
而褚含云,她面不改色地站在它面前,肩膀和背上沾染了一根明显的红色羽毛。她的手搭在赤鸟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像在安慰一只流浪受伤的小猫小狗。
硕大一只赤色雀鸟,就这样在褚含云的抚摸下平静,闭上眼睛休憩。
宋舒贤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好似从一只鸟身上看到了疲惫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