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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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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很香。
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气,香喷喷,暖烘烘的。
时奕坐在韩堂的旁边,刘林芝和时江明在两个人的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刘林芝停下手里的筷子,看着脑袋都要埋进碗里的时奕无奈道。
“不知道以为你刚从牢里放出来。”时江明夹一筷子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
“一中食堂不好吃。”韩堂在旁边帮时奕说话,他的吃相只比时奕好一些,起码能在老两口说话的时候停下来,时奕像是聋了一样。
“难怪瘦这么多。”刘林芝依旧是笑着,但是眼睛里满满都是心疼。
“最多五六斤,三天就吃回来了。”李江明依旧慢悠悠的夹菜。
时奕看似心无旁骛地刨饭,其实每个人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咀嚼的间隙里会抽出那么一两个眼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吃完饭,两人照常去洗碗,被刘林芝拦下来。
“你们玩儿去吧,我来洗。”刘林芝笑着说,伸手去摘韩堂身上的围裙。
“不用,我动一动,消化消化。”韩堂说。
“我才是要消化,你们两个年轻小伙子还用得着?”
“要啊,妈。”时奕在旁边满足地说道,他的围裙已经穿好了,他妈其实就是不想要韩堂洗碗吧,怎么不来阻止他穿围裙,“我吃了六碗”。
“是是是,你吃得多。”刘林芝没有放开手,“你出去走一走。”
“让那兄弟两个洗,两三个月没见了,怕是想得很。”时江明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也对...”刘林芝想了想,放开手,“你们洗吧,两兄弟说说话。”
韩堂赶紧把围裙穿好,刘林芝帮着他系好带子,看着两个孩子放好热水,一左一右的站好在洗碗池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厨房,看见沙发上时江明,给了他肩膀一巴掌才坐到一旁。
时奕把手放进热水里,慢悠悠地晃来晃去,把泡沫都赶到一个角落,然后捧起一大捧水,手掌中间裂个缝。
噗——
水盆中间一小子就冒起很多泡泡。
“多大个人了,还玩儿水。”韩堂撑着手立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刘林芝一走开,两个人又开始磨洋工。
“这不是普通的水。”时奕又捧起一捧水。
“这是洗碗水。”韩堂说。
“不是,还没洗,这是掺了洗洁精的水。”
“哇。”韩堂干巴巴道,继续撑着手看时奕玩水,看着看着目光就从对方的手转移到脸上。
时奕真的瘦了,不多,但是两眼就能看出来,从小吃时江明做的饭长大的,一中的饭菜他可能是真的适应不了。
他自己高考的时候也瘦了好些斤,但是他没有什么感觉,换在时奕身上好像就有些不一样了,有些心疼。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时奕玩水玩够了,感觉余光里有人正看着他,微微一侧头就看见韩堂正看着他。
“啊。”韩堂回过神,“还好吧。”
时奕看了韩堂一眼,不说话,拿了一个碗丢进热水里,再不洗就要成温水了。
“你带书回来了吗?”时奕洗完一个碗就往旁边的水池里扔,里面是清水,韩堂撸了撸袖子,开始洗碗,一边回答时奕的问题。
“带了。”
“我有十几张试卷。”时奕认真的搓洗着,“还要看其他的书。”
“要不要我帮你写。”韩堂看着时奕手里的动作,时奕的工序比他复杂,速度就慢了一些,韩堂每洗碗一个碗都要停下来等等他。
“不用。”时奕拒绝,学习,他是认真的,但是...“做不完再说吧。”
韩堂乐了,“你的意思是我要确保你作业都写完了才能回去。”
时奕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那又怎样,“对的。”他不要脸的承认。
“你把我拴在皮带上带去学校算了,这么离不开我?”韩堂无语。
“算了吧,我兜不起。”
“别啊,作业没写完怎么办?”
“......”时奕又洗完一个碗,撩起眼皮看着韩堂,“那我就给老师说,我是韩堂的弟弟。”
“是老师弟弟也没用。”韩堂低头洗碗,两个人不说话了。
有些奇怪,手机上他们能一刻不停的聊一个小时,见不着的时候好像又很多话要讲,见到了脑子里反而什么也没有了。
甚至对视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沉默不语着洗完碗,时奕池子里的洗碗水变得有些粘稠,时江明特地准备的一顿大餐,脏碗特别多。
“你把你池子里的水放掉,放新的水。”韩堂说。
“嗯。”时奕配合着把水放干净。
换了一池子清水,时奕继续,碗已经没了,还剩各种锅瓢盆,一会儿还要擦桌子。
“不玩儿水了?”韩堂忽然调侃道,时奕侧过头,看了看手底下的热水。
“你要玩儿?”他诚心发问,故意装出一副无辜又贱兮兮的样子。
“不了不了,玩儿水是未成年的特权。”韩堂笑着说。
“马上就成年了。”时奕慢悠悠的洗。
“啊?”韩堂停下手里的动作,“要成年了?”
“嗯。”
“什么时候?”韩堂问,他自己不太过生日,连着对别人的生日都不太在意。
十八岁,成年了,是个很重要的生日呢。
“还有三四个月。”
“这是马上啊?”韩堂笑了声。
“四舍五入三和四是可以省掉的。”时奕对于四舍五入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是是是。”韩堂甩了甩锅铲上的水,挂起来,“要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成年了?”
“早就成年了,我妈一直对外称我已经十九岁了。”时奕把另一个锅铲递给韩堂,直起腰,看着韩堂弯腰洗锅铲。
一看就是不会洗碗的,那洗碗帕跟要闷死锅铲似的,紧紧包着它搓来搓去。
“那我岂不是都二十二了?”韩堂照着刚才的样子,把锅铲洗好挂上墙,直起腰,两人对视。
洗碗不是特别费事儿,但是一下子洗了几十个还是有些累人,尤其时他俩个子都挺高,需要一直弯着腰。
看着时奕有些被累到的样子,韩堂笑着抱怨,“你家才几口人,怎么能有怎么多碗?”
“不知道。”时奕跟着笑,摇摇头。
两人对着嘎嘎乐个不停,笑完了继续洗碗,这么一打岔刚才聊到那里两人一下子都没想起来,时奕洗完一个勺子,终于找回记忆。
“你是几月份的生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时奕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一中走廊里的那副照片,他每天都会看见好几次。
上面似乎没有介绍韩堂的出生年月日。
“你猜。”韩堂又在专心闷死手里的勺子。
“不知道。”时奕懒得猜。
“二月。”韩堂回答。
“几号?”时奕追问。
“干嘛?要给我过生日?”
“嗯,要不要?”
“要送我什么?我考虑考虑。”
“你网购呢?还是预售。”
“哈哈。”
韩堂被时奕的形容逗笑了。
“你生日是秘密啊?还不能说?”
“22号。”
“222?”韩堂听起来似乎有些想笑。
“不行啊?”
“可以可以,比111好听,会挑日子。”
“谢谢夸奖。”
“不用谢。”
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完了,时奕在厨房里转了转,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开始擦桌子,他拎了拎烧水壶,里面没有热水了,他就这之前洗碗水来擦。
韩堂得了功夫休息一会儿,站在池子边看时奕拿着帕子走来走去,电磁炉,厨台,橱柜,甚至调料瓶表面都擦了一遍。
干不干净先另说,态度时极其认真的,动作也极其熟练,韩堂有些奇怪,时奕从那里学来的这一身功夫。
“我之前住我舅舅家,经常帮他家洗碗的。”时奕这么回答。
住在舅舅家?那会儿时奕才多大?小学初中?洗碗?
小学初中洗碗没什么问题,但是韩堂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寄人篱下就是这样的。”时奕回答,“我舅舅舅妈不会要求我洗碗,但是我不能真的一点儿事情都不去做”。
时奕家和他舅舅家关系很好,好到可以把儿子送过去寄读,但毕竟不是一家人。
‘寄人篱下’
时奕第一次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初高中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住校?”韩堂问。
“住。”时奕擦完厨房,朝着客厅走去,“我高中就住校了。”
韩堂的目光一直跟着时奕走,看着他熟练的擦桌子,时江明和刘林芝在一边指导了两句,时奕从客厅回来把帕子扔进水池,韩堂都没怎么动?
“你别想多了。”时奕注意到韩堂的表情,“我舅舅舅妈对我很好的,他们很喜欢我。”
“没有阻止我去洗碗也是因为真把我当自家孩子养,我堂哥堂姐也是要洗碗的,我们轮着来的。”
“是吗?”韩堂问,表情有了一些缓和,韩堂那句‘寄人篱下’确实让他有些心疼。
“对啊,说寄人篱下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偶尔,很少的时候...”时奕想了想措辞,“只是偶尔,我还是会觉得有些孤独。”
时奕说完就自己安慰自己,“正常,人之常情,难免的。”
韩堂不说话,道理他都懂,南华的教育资源远比他们这里好,时江明和刘林芝用尽力气,给姐弟俩最好的教育,难免就让姐弟两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父母的陪伴。
父母的陪伴,他也没有,比韩堂失去的还早,拥有的还少,但是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我洗好了。”时奕直起腰,一转头就看见韩堂眼里转瞬即逝的落寞,他愣了一下。
“洗好了?”韩堂看着时奕手里拧干的洗碗帕,“你那桌子才擦了一遍吧?”
韩堂发出疑惑,他或许不太会做家务,但是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擦第一遍帕子上尽是污水和洗洁精。
“你擦啊?”见韩堂已经恢复了原样,时奕暂时忽视韩堂那点儿情绪。
“啊?”韩堂瞪着眼。
“啊什么?”时奕也瞪着眼。
“这也要分啊?小奕弟弟?不能发扬一下尊老精神吗?”韩堂笑着说。
“不要,堂堂哥哥先爱幼吧。”
“爱爱爱。”韩堂无奈,转身淘了淘自己的洗碗帕,沿路时奕刚才的路线开始擦,时奕就站在一边指导。
擦到客厅的时候,时江明和刘林芝都笑了。
“一张桌子还要分两个人擦啊?”
“两兄弟还分这么清?”
韩堂吭哧吭哧擦桌子,不说话,回到厨房看见时奕正在拖地,到嘴的‘听见没,两兄弟不用分这么清咽回去。’不过很快又警惕起来。
直到时奕拖完地,关掉厨房的灯,推了推门口的韩堂说‘走’而不是‘到你了’。
韩堂才放下警惕。
天已经黑了,两人洗碗洗了挺久,韩堂在时奕家坐了一会儿,陪着一家三口看看电视,聊了聊天,准备起身回家。
“在这儿睡了吧,回去做什么?”刘林芝不让韩堂走。
韩堂动作顿了一下,刘林芝说得多,但是在这儿睡吗?他有些犹豫。
“回去干嘛,天这么冷,就留下来和时奕睡,这几天都和他睡,在这儿吃饭。”时江明也开口。
“你家里冷锅冷灶的,回去干嘛,就在这儿和时奕睡。”刘林芝说,脸上都是认真。
“新年新节气,多个人多份热气,两个也是两三个月没见了,好好玩儿几天。”
“......”
老两口一人一句说着,一点儿客气的成分都没有,看着韩堂一直劝,韩堂低头看了看时奕,对方也看着他。
“就在这儿睡吧,我床大。”
“就是,他那张床一个人睡不暖和,两个人睡正好。”刘林芝说。
韩堂看看老两口,又看看时奕,最后还是坐下来。
“这样多好。”见韩堂坐下来,刘林芝高兴了,“衣服什么的穿时奕的,拖鞋牙刷喊时奕给你找,就当是自己家。”
“嗯。”韩堂点头,盯着空荡荡的桌子有些不自在,但是老两口没再说其他的,好像他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是一个需要热情招待的客人一样。
韩堂转头,发现时奕正对着他笑,眼睛很亮,最后那点儿犹豫也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