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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对等天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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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故词不愿意再提及的过去。
却是她和她前夫最难忘的一段回忆。
她和她前夫是青梅竹马,两家父母曾在他们小时候开玩笑说,要定下娃娃亲将来他们结婚生子还能成一对佳话。
但她特别讨厌她前夫。
高中分校以前,他就是个挺无赖的混混头子,学人家在校外组建自己的社团还让那些人叫他大哥。
现在想来还是令她作呕。
真正对他改观,是在高中分校之后。
她考上了全市第二重点高中梧林一中,而她前夫花钱买进了全市第一重点高中师范附中。
可能是学习环境改变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太阳打西边出来。
刚开学没多久的一天晚上,他居然穿着附中的蓝白校服到一中来等她放学。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
后背撞上来一个高大结实身影,她向前一荡回神,偏头看了那人一眼并跟他匆匆道了句歉。
那个男生挺奇怪的,三十六七度的艳阳天却穿着厚实的灰色棒球服,领口高高竖起挡着脖子和下巴,单肩挎一个黑包,鸭舌帽叩得很低。她只看到他侧脸一抹红迹,大概是摔着了吧,也没在意就转移了视线。
“发什么愣呢?”她前夫问她。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有些迟疑:“没事,你来一中干嘛?”
“接你啊,”他唇扯了下,完全痞气,“顺便来看看,你这笨蛋有没有交别的异性朋友。”
她“切”了声,“你才是蠢蛋。我可是年级第一,大家都想和我这样优秀的同学交朋友好不好。”
“是吗?”他左顾右看,还真不信,“那怎么没看见有人跟你一起走啊。”
“你不是人?”
“你!”
他气得够呛。
女孩俏皮地做了张鬼脸,旋即抓着赤红书包的两只肩带,转身迎着夕阳余晖跑出校门。
他视线一瞥,并未追她。
两人打打闹闹那么多年,南故词觉得自己应该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却在一次舞蹈比赛前夕,她把他拉到一中的演出礼堂强迫他坐在第一排中间,他特别不耐烦:“你要跳到什么时候?”
她倒退着爬上礼堂高台,赤焰红裙下的一双腿笔直挺立,头发高高扎成一个丸子头、丝带一垂而下,宛如一只孤傲耀眼的稀有孔雀。
女孩站在舞台中心,脱掉外衣随手向后一抛,脖颈锁骨线条流畅,孤傲的形象添许几分纯净。
又媚又素,夺他眼球。
灯光打在她脸上。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她高挑身影落到淡色幕布,一颦一笑、一舞一姿,好看得发紊。
家世清白,父母宠爱,成绩优异。
钢琴、舞蹈、绘画、马术等,一切的一切她无一不精湛。
她生来就不属于任何人,可有人偏不自量力地觊觎那颗不属于他的明星。
还,不止一个人。
“怎么样?”她笑容明媚,“你觉得明天我会是第一名吗?”
“……”他目光呆滞。
“嘿,问你话呢。”
他回神:“哦,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我必定拿下第一好不好。”
“哦,关我什么事。”他说,“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炫耀你有多优秀?”其实他早就受够了,没上高中之前他不觉得她这是在炫耀,自从在附中待过一阵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周围的一切人都在嘲笑他窝囊,南故词也不例外。
可她没那个意思,眼睁睁地看着他愤然离开。
那是,她第一次有失落的感觉。
就是那种,明知全世界都喜欢你,偏偏就他不懂你的失落感。
她在舞台边缘坐了很久,竟情不自禁到眼泪啪嗒直掉。
校服外套轻轻地搭着她泛红的肩膀,一包牌子名为“得宝”的蓝白纸巾递到她双眼模糊的眼皮底下。
她迟疑,掀起眼皮来看——
是个高个男生,竹清松瘦。
看不清模样。
他头发很短,帽檐叩得很低,戴着白色医用口罩。
视线下移——
她看到,他手背一道又一道青紫的划痕。
她猛地跳下高台,一把抓着男生右手手掌,下意识地关心:“谁打你的?”
他只摇头,把纸巾塞到她怀里,很快侧身跨上楼梯走道穿出礼堂。
她追出去。
却再也不见他。
姗姗低头,她盯着手心一包并不便宜的牌子纸巾。
不知怎的心底泛酸,缓慢地蹲下身子环着膝盖哭得难受。
许久劲头散失。
撕开纸巾顶部一个小口,她才注意到封面写有一行黑色小字。
字体清秀,工整有序。
她心跳错乱,暖意遍布全身。
他说:
“恭喜NGC同学,在本次‘舞蹈新秀’中获得第一名的荣耀。”
就这一瞬,她好想好想把他找出来。
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开始在学校的每一个楼层留意,也向很多人打听过那个夏天乱穿衣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没有一个人愿意提及那个男生的姓名,就仿佛他的名字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恶词。
她不理解,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特别流行博客,南故词也喜欢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子里写点日记。
她有一个博客账号。
叫,NGC2237。
意为,一朵永不枯萎的烈焰玫瑰。
她也不写什么矫情文字,就平常会分享一些日常生活。
大概是她的生活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过于陌生,一张她穿着私人订制的马术服肆意地骑在白马背上的照片火出了圈。
马场是她家的私人庄园。
一夜之间爆火,百万粉丝在线求她日更博客,并贴切地叫她“玫瑰公主”。
“玫瑰公主”这个昵称最早是由一个叫ARP244的空白账号提出来的。
她还没火以前,它就是她的粉丝且是第一个收藏她主页的粉丝。
每一条博客下面,它都会第一个点赞并留言——【明天也很想你。】
她以为,那只是一条催更留言。
因为眼熟它,所以她都会回复——【我也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期待值高了,她无时无刻不想点进博客、不想看到ARP244的留言。
看到,她会笑。
看不到,她会哭。
她想,或许可以发展成朋友试试。
于是某天夜里,她试着点进ARP244的主页,通过主页留言给它发了一条短信——【ARP你好,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嘛?】
问完,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
等啊等啊,等到一个月之后,都没等到它的回信。
甚至,ARP244这个账号的主人再也没来过她的博客。
她想,或许可以把它引出来然后亲手抓住它。
南故词照做了。
高一升高二暑假的第一天,她在博客发布了一条仅ARP244可见的日常。
内容:【2014年7月1日天气晴,今天下午我打算一个人去茂业百货的电影院看《分手大师》(票根图片)】
拍完照片,她还特别点开票根看了眼时间。
确认是今天,确认是13时14分。
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挑选等会儿要穿的衣服。
黑色不行,因为影院太黑,她怕它看不清她人在哪儿。
红色不行,因为影院太黑,她怕它被这么红一人吓着。
明黄招虫,青绿显黑,蓝色像校服不够成熟。
万一他是个中年大叔,别人以为他拐卖我怎么办。她愣着,迟迟没穿上衣服。
最后,她让家里阿姨帮着选了一件裙子。
素色,长裙,不规则。
她满意地点了头。
从进商场开始,她就提心吊胆地张望四周。
好几次和好几个男人擦撞视线。
但她有预感,都不是ARP244。
几乎失望地坐到情侣座右侧,电影开场广告刚亮她已经没心情看了。
下一秒,左侧空位霍然被人侵占。
她猝然偏头,瞪圆了眼:“你?”
“怎么,开心得快晕过去了?”
这欠揍的语气还能是谁,她只是意外:“你跟踪我?”
“屁,”她竹马抓起一把她腿上爆米花塞嘴里,吞咽干净才说,“是你跟踪我,我中午就来这儿了。”
“……中午?几点?”
“十一点吧,没看时间记不清了。”
“噢……”该不会是他吧?她愣神。
身侧男生又抓起一把爆米花。
她被动静拉回思绪偏头瞪着他,“你干嘛呀,要吃自己去买。”
“我不,”他语气嘲逆,一颗一颗丢嘴巴里含糊其辞,“你的就是我的,当然你也是我的。”
她没听清,电影声乐炸耳,“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电影吧。”
“……噢。”吊人胃口,她根本没心思看什么电影。
还是分手片,一点也不吉利。
早知不来看了。
想着,她头一偏,看向邻边的情侣双人座。
只有一个男生。
他右侧的情侣座椅放有一桶爆米花。
而他自己,则坐姿端正地看着电影。
灯光忽闪照亮他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令她觉得他好熟悉。
只是,他穿着简单白T黑色裤子,头发短短的刘海也不长,五官清俊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到一点儿受伤的痕迹。
大概,也不是他。
正出神,她下巴突然一紧。
男生捏着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看着她,手劲很大,语气也用力醋得不行:“你往哪儿看呢?那是别人的男人,你要么看电影要么看我。”
“你松开我。”她嘟囔着,掐他腰侧从他指尖挣脱开来,摸着脸蛋揉了揉,“我干嘛要看你,你长得又不帅。”
男生凝眸:“你说什么?”
“我说你丑。”
“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那个男的帅?”
“嗯。”她故意使劲点头。
她以为他会生气,却没想他突然笑出了声。
她诧异:“笑什么?”
“不是,你转过去看一下,”他简直没心,笑到不行,“那男的怎么哭了,是不是被他女人给甩了?”
一头雾水,她姗姗回头,右手胳膊顺势搁在她和右侧男生之间的扶手上。
男生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臂,短暂的触碰并未让他分神来和她对视,而是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喜剧却泪流满面。
“怎么了。”她问自己。
有一种想给他擦泪的举动,也有一种想用手臂抱住他的冲动。
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小包面纸,比“得宝”更贵更高级的包装袋送到他眼皮底下,“擦擦泪好吗。”
他垂眸看了眼,没伸手来接,反而离开座位弯着腰匆匆地离开黑幕。
到这时,她才发现,整个影厅竟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她没追出去。
他不会希望被人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她这么认为。
回去之后,她登上博客看了看。
消息提示:【ARP244于13时整给你发来一条私信】
ARP244:【你好,NGC2237。】
就是一条很生分的招呼而已。
到底你在期待什么。
她捶了一下自己脑门。
很快,聊天页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ARP244:【很高兴认识你,NGC同学。】
“啊。”她激动地叫出声。
整间屋子都在颤抖。
她终于找到他了。
就算不是,她也幻想着是他。
就这样,他们以博客为媒介,开始了一段没有结果的友谊。
他大约是没有手机,只有每天夜里和每周六日的晚上能和她短暂的聊天。
而那个时间点,刚好是网吧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她又想去抓他。
因为——
她似乎喜欢他。
高二升高三暑假,ARP244回信息的频率越来越少。
而她也被父母逼迫参加国际钢琴比赛,没日没夜地编曲演奏钢琴乐压力特别大。
她开始不喜欢钢琴了。
和父母大吵一架之后,她赌气离开家偷偷去了酒吧。
常听别人说,酒吧里没一个好人。
她也想看看,究竟是她的安全重要还是钢琴荣誉第一。
她把手机拿出来。
NGC2237:【ARP,你来找我玩好不好?(地址)】
同一地址,吧台手机震动了声。
接着,她的手机也响了声。
ARP244:【对不起,最近忙。】
“忙你个头啦。”她喝了不少酒,此刻已不大清醒。这动静无疑会引起周围不怀好意的男人的注意。
几个纹身男人露出意味不明地打量盯着她,有人来跟她搭讪,她就躺着不开口。
对方当她默认,作势便要来扯她手臂抱她走。
下一秒,一只手掌抓着男人手腕猛地一推,她被人抱在怀里,浓烈的药膏味沁满她鼻腔乃至涌入她口腔滑入喉咙,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你吗,‘得宝’同学。”
这味道她闻到过。
第一次是在一中礼堂的校服,第二次是在影厅遗落的爆米花。
她很清醒,抓着他衣肩死也不撒手。
男生试图摆脱她。
她就抓着。
“别闹嗯?”他声音也好听,比酒吧那些个臭男人清爽多了。
她不,喃喃呓语:“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吧,我……”
男生一只手掌捂着她嘴巴,“别说那三个字,求你。”
否则,他真的会丧失理智。
路灯聚拢,潮湿的天桥洞。
八月晚风聒噪。
酒精驱动,她看不清他脸。
于是,她踮起脚尖,手掌攀着他肩膀,轻轻地吻了吻他唇角。
得到允许,他跟发了疯似的,抱着女孩转了个身、将她压在石头墙壁,扼着她手腕举过头顶、低头吻着她软润嘴唇。
酒精在两人口腔里蔓延,不会接吻的两人笨拙地索取对方的味道。
牙齿碰撞牙齿好几次,他不敢再继续,她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霸道地吻他。
再醒来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喝了酒就断片,对她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是在一间高档酒店。
她身上没穿衣服,眼前站着的人也不是昨夜的他。
而是。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试探。
男生衬衣敞着,单手抄兜斜斜地靠着白墙,眉梢微挑:“昨晚你干了什么,不会不记得了吧。”
确实。她心虚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像是在报复她,压在她身上特别残暴。掐着她脖子,几乎是虐待地G。
她不是第一回了。
浑身很疼、很肿、很麻。
快到迷离之际,她脑中一闪而过昨夜画面,对待第一次的她那般温柔小心的男生不是眼前人。
“‘得宝’~”她叫出声,嗓音沙哑,简直不堪入耳。
“给你是吗?就那么想要是吗?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渴.欲,行啊都给你。”
“是啊,我才不是什么单纯人,”她笑出声,眼泪糊住眼睛,“我以后能叫你‘得宝’吗?”
她知道。
她再也遇不到‘得宝’了。
“宝宝,只要你乖别再跟我斗嘴,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这种时候说的糊涂话,谁又会当真呢。
他还说,“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她闭上眼睛,眼尾湿透,嗓音轻颤:“…喜…欢……”
喜欢‘得宝’,喜欢ARP244。
后来,她没再登过博客。
彻底,断更了。
也彻底,错失了玫瑰永不枯萎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