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玩家沉迷养猫》不织鱼

26、血色城堡（9）

　　据骑士杰森所说，在凌晨时分，一只罕见的黑爪鸦出现在庄园。这是一种被训练成专业送信的鸟类，是谁甚至等不到天亮，半夜急着跟庄园里的人联系？

　　“宝物库。”秦逐照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

　　昨晚他与洛斐尔乔装离开庄园，前往银月城的地下市场，调查盗卖宝物一案。也许哪里露了破绽，引起对方的警觉，这才连夜通知庄园里的“供货商”。
　　拥有宝物库钥匙的威尔骑士长和布塞管家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两人。可惜杰森没能看清黑爪鸦究竟飞进了哪一扇窗，不然就能具体锁定嫌疑人。

　　偷盗宝物之事暂且放在一旁，目前更重要的是发生在后花园的这起残忍的凶杀案。

　　洛斐尔和高昱礼正在收拾散落的诊疗记录，秦逐照则走到莱恩医生身边。
　　杀手先用弩箭击倒花匠和莱恩医生，再砍下两人的头颅，最后带走了头颅，留下一封恐吓信。这个推理乍一看合情合理，但细想之下，总有那么一点微妙细节让秦逐照觉得不太对劲。

　　他观察着莱恩医生的手。
　　死者手掌布着一层厚茧，这是常年习剑留下的痕迹。然而，地板上掉落着半截法杖和破碎的试剂瓶，怎么看莱恩医生都是一名治疗灵术师。

　　没错，这就是不协调的地方。
　　杀手砍下头颅可以用恐吓挑衅来解释，那么带走头颅又有什么深意呢？哪怕案发时是深夜，随身带着两颗头颅无疑增加了逃跑和躲藏的难度，而把头颅留在现场并不会削减恐吓的力度。

　　隐藏死者的真正身份！这是最可能的原因。
　　两名无头死者，除去身份基本确定的花匠奇帕，有疑点的只有这位穿着莱恩医生衣服的男子。如果他不是莱恩医生，又会是谁呢？真正的莱恩医生又去了哪里呢？

　　“少爷，您觉得——”
　　秦逐照抬头，发现刚还在整理诊疗记录的洛斐尔不见了踪影。高昱礼无声地指了指通往内间的门，示意洛斐尔进了里面。

　　莱恩医生的房间分为两部分：外间是办公坐诊的地方，目前被临时用作停尸房；内间则是莱恩医生休息的地方，床边的窗户正好对准后花园。
　　洛斐尔就这么安静地站在窗边，周身萦绕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恩典似的气场。窗外阳光铺洒，为柔软的金发涂上一层耀眼光辉。

　　或许是背对着的缘故，又或许是日光晃眼，秦逐照一时恍惚，有些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银月庄园的少爷，还是未来浮石塔顶的囚徒。
　　但当洛斐尔转过身，这种奇异的重叠感便消失了，年轻的五官和狡黠的微笑确实是属于那位受人仰慕的庄园少主人。
　　“阿德里安？”

　　秦逐照压下心中的那一点波澜，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不是莱恩医生，而是一名剑士？”洛斐尔若有所思，“有趣的是，我们确实有一名剑士在今早失踪了。”
　　“……骑士凯罗斯。”秦逐照也想到了那个人。

　　庄园的每名骑士都擅长多项武器，而剑术更是修习的重中之重。这么想来，昨夜凌晨跟花匠一起惨遭杀害的男子，更可能是临时顶替他值班巡夜的凯罗斯骑士。
　　可凯罗斯为什么会穿着莱恩医生的衣服？

　　“对了，我也有新的发现。”洛斐尔举起手中的弩箭，这是他刚从花匠身上拔出来的凶器。他对准阳光旋动箭杆，当达到某个角度时，弩箭尾簇显现出一个血红色弯月形状的印记。
　　看上去像是某种独特的身份标记。

　　“这个标记，你应该不陌生吧，阿德里安？”
　　“这是……”秦逐照还真不认识。但是他仔细盯着印记，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便随之浮现。“血月标记。”

　　“没错，它是名为「血月」的犯罪团体的标记。”洛斐尔点头，“血月团队一共有三人，头目自称‘靛首领’，两名手下则是‘橙小姐’和‘黑先生’。他们神出鬼没，无恶不作。城主曾为他们连发三道通缉令，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捞着。
　　“传闻橙小姐善使弓弩，藏于阴影之中，一箭毙命；黑先生精通易容伪装，一手袖中刀法出神入化；而靛首领隐于幕后，出谋划策，相关信息寥寥无几。”

　　“您认为昨晚发动袭击的杀手是橙小姐。”秦逐照心里涌现出一阵不安。如果真的是橙小姐，那么黑先生和靛首领恐怕也已经潜入庄园。

　　“真是一个好消息呐。”洛斐尔轻柔地说，“我们面对的杀手不止一人，而是三人，甚至更多。”
　　秦逐照不知道为何洛斐尔还能笑得如此坦然从容，仿佛被这样一个恐怖团伙追杀的人并非自己。

　　银月庄园，血月印记，就连名字都像是隐隐对应，藏着不祥的含义。

　　砰——
　　房间门被粗暴踹开，打破了沉寂。

　　“少爷！杀手找到了！”是骑士杰森的声音。

　　杰森押送着一名年轻女子，气势汹汹走进莱恩医生的房间。环视一圈，不见洛斐尔的身影，只有花匠学徒一人还在勤勤恳恳地整理着诊疗记录，于是板着脸质问：“少爷呢？”
　　“我在这。”洛斐尔大步从内间走出。

　　“洛斐尔少爷！”杰森的表情立刻变得殷切。他用力一推女子，喝令她跪下，随后用一种热烈的眼神望着洛斐尔：“少爷，她就是杀手！”

　　传闻中神出鬼没的橙小姐，这就被找到了？

　　秦逐照看向杀手的脸，压住眼中一掠而过的惊讶。
　　……怎么会是安铃？

　　“我不是什么杀手！”安铃愤怒嘶吼。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死死绑住，无法保持平衡，只能狼狈地倒在地板上。
　　高昱礼下意识想上前扶起安铃，但秦逐照警告地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杰森行了个骑士礼：“少爷，属下正跟骑士长搜查杀手，发现这名女子的行动十分诡异。详细检查后，属下发现她的小腿上带着新鲜的割伤——”
　　“我解释过了，这是我意外摔伤——”
　　“骑士长令属下把她带来，让您和阿德里安进行辨认。”杰森满面骄傲，像是一只正等待主人嘉奖的宠物。

　　洛斐尔询问秦逐照：“你觉得呢？”
　　秦逐照没有立刻回答。安铃当然不可能是杀手，但她跟杀手相似的身形以及小腿的割伤确实让她处于不妙的境地。或许他应当感谢威尔骑士长没有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直接将安铃处死，给了他挽回的余地。

　　他仔细打量着安铃，尤其对着她小腿处的伤口比划了好久，才谨慎答道：“她的身形跟杀手很接近，但是伤口形状不太符合。你叫什么名字？”

　　安铃像是认出了秦逐照，原本激动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我叫娜塔，是舞团的一名舞女。我昨晚练舞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割到了小腿。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杀手是怎么回事。”

　　“装疯卖傻。”杰森哼了一声，“少爷，不要听她狡辩。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想我才是跟杀手有正面交手的人，杰森。”秦逐照冷冷打断。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杰森眯起眼：“阿德里安，你很奇怪。你看上去像是不希望我们处决杀手——你认得这个舞女？”黑发骑士的手默默移向剑柄。
　　“我只是不希望误伤无辜之人，尤其是为少爷庆生而来的宾客。”秦逐照生硬回答，右手同样移向腰间佩剑，“杰森，为了向少爷邀功而罔顾事实，难道这就是你的骑士准则？”
　　“你——”

　　洛斐尔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拦在两人中间：“够了。”
　　平静的一声喝止却如有魔力，对峙双方均是肩膀一震，各自松开剑柄。

　　洛斐尔深深凝视着秦逐照，湛蓝眼眸中飘动着少见的锐利，但他开口时的语气仍然如同窗外微风那般轻柔：“阿德里安，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结果。”
　　秦逐照低下头：“是，少爷。”
　　“我给你一个小时。”

　　洛斐尔不再看他，笑吟吟地转向杰森：“骑士杰森，也许你愿意陪我去一趟宴会厅？一大早就遇到这么多事，我都快饿扁了~”

　　“当然！”
　　杰森如同斗胜了的公鸡，骄傲地护送洛斐尔离开房间。秦逐照关上房间门，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暂时没事了。”

　　高昱礼连忙扶起安铃，替她解开手脚处的绳索。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安铃满怀歉意地说，“秦逐照，你好不容易才取得洛斐尔的信任。”

　　“不用在意，他没有怀疑我。”秦逐照简短地说，“你的腿怎么回事？”
　　“说来复杂……”

　　昨天他们在废弃仓库碰头后，安铃回到舞团，才知道要在晚宴上表演。安铃完全不会跳，她只能谎称肚子痛，让舞团临时更换替补上场，顺利混过了昨晚。
　　“但我不能连续三天肚子痛。今天一早舞团又要排练，我跟不上节奏，肯定会暴露。”

　　于是安铃假装摔跤，扭伤了脚。
　　“连摔跤的理由我都想好了。娜塔一直很期待这次表演，由于昨晚意外没能上场，她很沮丧，所以半夜偷偷摸黑练舞，希望在银月之宴上能有出色的表现。却又因为光线昏暗，不慎绊倒。”
　　为了效果更逼真，她还用裙子上的亮片刮出几个血口子。“我是医学生嘛，我大概知道怎么让伤口看起来可怕，实际不太影响行动。”
　　谁能想到，这会让她染上杀人嫌疑呢。

　　“我在半夜独自练舞时受伤，舞团的人没法替我证明。不过我的伤口一定符合亮片的形状，只要证明这一点，你就可以跟洛斐尔交差了。”

　　秦逐照盯着安铃，可能是因为用的是阿德里安的脸，安铃还有些不习惯，试探地问：“我哪里说错了？”
　　“不，”秦逐照慢慢地说，“我只是忽然记起来，你是医学生。”

　　他的语气令安铃莫名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而当秦逐照示意她往里走，绕过办公桌，看到地面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的时候，这种不妙的预感攀向顶峰。
　　“秦逐照，你不会想让我……”
　　“验尸。”

　　安铃盯着尸体，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纠结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让秦逐照明白：“……我是医学生，不代表我会——呃——验尸。”

　　“不需要很详细。”秦逐照干脆地说，“死亡时间、生前伤还是死后伤，这些能判断吗？”
　　“……我必须提醒你，沙盒世界的人体构造不一定符合我的传统认知。”
　　“那就是‘能判断’的意思。”

　　安铃瞪着秦逐照，最终败下阵来：“我试试吧。”

　　他们在莱恩医生的房间里翻找一圈，成功找到一些可以用于解剖的器械。又临时扯了一块帘子，给安铃隔出一块隐秘的空间。

　　“安铃，如果你需要助手——”
　　“外行人只会给我添乱，你们都出去。”安铃毫不客气地将两人轰出了帘子。

　　秦逐照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违逆他好不容易摇来的临时法医。
　　趁着安铃验尸的功夫，他拿起高昱礼刚刚整理完毕的诊疗记录。莱恩医生为何失踪，线索或许就隐藏在这些诊疗记录里。

　　【姓名：阿德里安】
　　【记录：左胸中刀，近心脏。使用高级治愈术，伤口已愈合，建议静养】

　　秦逐照看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诊疗记录，日期就在几天前。他倒是没在自己胸口看到刀伤，想必是莱恩医生的高级治愈术发挥了作用。
　　等等，照这么说……

　　秦逐照继续翻看诊疗记录。他见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比如凯罗斯、比如杰森，看来受伤是庄园骑士的日常；偶尔见到威尔骑士长的名字，主要是为了治疗长期肌肉劳损；布塞管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符合他对精灵种族的认知。

　　随着翻看过程进行，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吸引了秦逐照的注意。

　　【姓名：英达】
　　【记录：日常身体检查。取白骨草、黄金藤，高火熬制汤剂。随诊。】

　　几乎每隔三天就会出现这个名字，诊疗内容也相差无几，都是日常身体检查，配上同样配方的汤剂。
　　“英达……是谁？”秦逐照喃喃自语。

　　“英达少爷？我知道他哦。”一旁的高昱礼忽然插嘴，“他是卡特勋爵的儿子，洛斐尔的堂弟。”

　　什么？！
　　秦逐照少见地露出惊讶表情。洛斐尔……有一个堂弟？

　　“秦哥，你之前不是让我问奇帕爷爷有关十年前卡特勋爵成为代理家主的事儿么？嘿嘿，我都问出来了哟。”高昱礼得意地摇摇手指，“关于卡特勋爵、英达少爷、洛斐尔少爷以及布塞管家之间，那一出百转千回的狗血故事。怎么样，想不想听？”

　　秦逐照：“……”

作者有话说

　　秦哥：这小子，还嘚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