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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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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直到晚上九点才从泊湾赶到市医院。
如楚之宁所料,云落什么都没跟周孟说,唯一的一句回复也是在自己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给周孟回个消息的那条。
就俩字——活着。
后来楚之宁趁云落检查时给周孟打了电话,他一听云落耳朵听不见了,急得惊叫出声,声音甚至掩盖过了背景KTV,随后鬼哭狼嚎了几分钟。
诸如:
这少爷怎么回家呆两天把耳朵呆聋了,你去的时候他耳朵还在吗?他爸割他耳朵了?
他聋了我这些客户还谈鸡毛啊?!服务员包间不加时了买单买单!!!
周孟下车后的几步路走得几乎要将路边的灌木丛刮倒,两个人之前严格来说没见过,他从楚之宁身边擦身而过,随后后退数步,看了看这张自己略有印象的脸。
“楚…之宁?”
楚之宁也看了看周孟,“你是云落的朋友,周孟吗?”
“对对对我是,是我。”周孟连连点头,“云落呢?这少爷自从十八岁以后就没来过医院吧,别是又跑了。”
楚之宁:“他没跑。”
虽然把他带医院来废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后来在医生办公室确认手术还是保险治疗又废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她觉得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要烂了。
苏叶琴还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她人怎么不见了。
“医生给他滴了麻药和消炎药,他现在在急诊室观察室输点滴。”楚之宁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出来时云落的状态,加了一句,“可能在睡觉。”
“耳膜穿孔?”
“对。”楚之宁说,“穿孔范围比较大。”
她把云落的检查单递给周孟,看到他以一种很神奇又惊讶的表情接到手里,翻来覆去在就诊人栏看了好几遍,似乎在确认这个检查单真是云落的。
“医生建议两个方案,一个保守治疗,自己愈合。一个是手术。”
楚之宁没说完,周孟看着她手腕上挂着的一袋子药说:“得,这少爷肯定选保守治疗。”
“手术。”楚之宁说。
周孟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海水倒流母猪上树水母跑路,“他居然同意手术?”
“他穿孔的范围很大,自愈的话有一定风险,而且以后也可能会影响听力。现在排的手术是三天后。”
“大年三十啊?”周孟对这个时间似乎十分敏感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楚之宁说,“这是最快的手术时间了,大年三十正好有一位医生有排班,手术很快,大概40min左右就能结束,术后在医院住院三天,没问题可以出院了。”
“倒不是这个。”周孟挠了挠鼻翼,眼珠从楚之宁脸上溜达了一圈,咳嗽一声,“主要吧,他妈就是三年前,啊不,再过3天就该说四年前的年三十去世的,就觉得这个手术时间有点寸吧。”
“他妈当年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楚之宁一愣。
她从没听过云落讲家里的事,更不知道他妈妈居然已经去世了。
“他妈妈是什么病?”
“不是病。”周孟说,“自杀。”
楚之宁的心不知怎么,似乎像被海浪重重地拍了一下。
咸涩的。
周孟:“这事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楚之宁没说话。
周孟一挠头,“哎呀我就这么一说,反正他妈去世后他对医院也很抗拒,想想要是我看着自己最亲的亲人盖着白布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估计也受不了,他从小跟他妈相依为命。”
在泊湾上亿的地皮,上千平的大别墅里相依为命。
周孟暗想。
楚之宁心情复杂,怪不得刚才在医生办公室确认手术时间时,听到在年三十当天,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决绝,要选保守治疗,“他爸……”
“他爸有跟没有一个样,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啊,但他耳朵这伤多半是他那个不当人的爹打的。”周孟看看楚之宁神色中流露出来的不忍,加了句,“他这些年过的挺惨的。”
手机铃声响起。
苏叶琴又打来电话询问。
楚之宁看了眼备注,对周孟不好意思一笑,到旁边接电话。
两分钟后,她返回原地,周孟低头看着检查单上的就诊情况直皱眉。
楚之宁:“我得先回家了,你进去吧,他就在一楼右手边的急诊观察室,这瓶挂完还有一瓶,两瓶点完以后要让护士再量一下.体温,没问题了就可以先回家了,然后这几天不要沾水……”
周孟的表情已经变得迷茫了。
楚之宁:“……”
“我写给你吧,导诊台有便签。”
周孟:“那太好了。”
楚之宁向导诊台要了一张便签,借着旁边的签字油性笔在纸上把自己能想到的细节和医生提到过的细节全都罗列一二三四点写了上去。
“这个手术不是全麻,但最好还是要有人看护一下。”楚之宁说,“术后12小时需要格外注意,尽量不要走动,平躺。”
“术后12小时都要有人看着?”周孟问。
“最好是这样。”楚之宁收尾便签,扭头说,“手术那天你不来吗?”
“年三十那天我回家啊,下午五点的飞机,我最多能送他进手术室。”周孟把楚之宁写好的便签叠整齐,念念有词道,“不过小手术应该问题不大,我到时给他请一个护工吧。”
楚之宁看着他把便签叠成比指甲盖大一半的豆腐块,点点头。
周孟同她道谢,随后二人分开。
他沿着指示牌来到急诊观察室,临近过年连医院都冷清了,不大的观察室里只有云落一个病号,小护士在角落工作台里坐着,手机偷偷竖起,摄像头冲着云落,周孟一进来她立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收走手机。
男人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外套在身旁的椅子搭着。
点滴挂在点滴架上,还剩了一个底。
他的头垂着,乌浓的睫毛阖着,眉间一道很深的痕迹,轮廓分明深邃,高挺的鼻梁没入纯白色的口罩深处,只露了半掌宽不到的脸,还是让人觉得这人一定是个极品大帅比。
周孟在心里骂了句老天不公,放轻脚步走到他没放外套那边的椅子,坐下。
“回来了?”云落闭着眼问。
没等周孟回答,云落已经睁开眼,秀气的眉毛在看到周孟时皱得更深,“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周孟头一个字调子起高了,小护士一个眼刀丢过来,他立刻老老实实压低声音恶狠狠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不跟我说,要不是楚之宁告诉我,我现在都不知道,还真被你那风轻云淡的活着两个字骗了。”
“你再重新读一遍,哪个字骗你了?”云落重新闭上眼,头靠在后面的白色墙壁上,脖颈自下颌至喉结勾出一条凌厉的线条,没入卫衣领口深处。
周孟:“……”
说不过他。
周孟:“人家家里打好几遍电话催了,所以让我过来,再加上你不是要手术吗,看看——”
他把叠成小方块的便签在云落脸旁抖落开,“写了满满一页注意事项,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有人这么关心你。”
刷——
便签被云落抢走。
周孟:“人家写给我的!”
“行。”云落垂眸扫视着便签上的字迹,并不娟秀,一撇一捺犹如勾锵画戬,线条劲瘦,颇有风骨,非常漂亮。
跟她本人很像。
他嘴角勾了一下,因隐藏在口罩内,周孟并没看见。
“这里一般都是术后注意事项,那你大后天的回老家的机票退一下,这个就给你。”
“……”周孟双手推走,“您收好。”
小护士偷偷一笑。
周孟:“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穿孔,你爸打的?”
云落慢条斯理地叠着便签,边角对齐,瘦长的手指在折合线抵了一圈,“还能有什么事。”
“因为张岩然?你不是都没吊她吗?”周孟说,“难道你爸因为她怀孕了要跟她结婚?”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云落道。
“奉子成婚啊,有钱人不是都这样。”
“少看点言情剧吧。”云落说。
周孟:“你怎么这么淡定?”
云落斜了他一眼。
“真的,你这次怎么这么淡定?”
“我倒是想搞死他们两个。”点滴已经点完,最后一管药水从已经流到了调节器,云落向护士示意换药,偏头压低声音,“但是杀人犯法了,哥哥。”
周孟差点没从椅子上发射到天花板。
哥哥?
哥哥??
哥哥???
这人点滴都打到脑子里了吧,突如其来撩拨他干屁,不知道他那张脸对男女老少都是个危险品吗!
不对劲。
正要发问,护士过来换点滴,新药瓶咕咚咕咚冒泡。
周孟抬头看,“这什么药?”
“丙帕他莫,退烧,也有止疼功效。”护士调节流速,说,“速度还可以吗?”
“可以。”周孟替云落回答。
护士看了看云落,男人正低着头浏览手机,看界面似乎是在跟一个星星头像的人聊天,她很快就想到了刚才陪男人在这点滴的那个女生手机壳图案就是亮闪闪的星星。
护士走后,周孟继续刚才的话题。
凭借对云落多年的了解,他道:“你对你爸有可能要再婚的事都这么看开了?这次一点不插手了?我怎么不信,虽然说我是支持你早看开早解脱的,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云落吗?你被夺舍了??啊??”
“第一,楚经海有弱精症和勃.起障碍,结婚也是等姓王那女的月份足够大,能做羊水穿刺亲子鉴定的事。”
“第二,我今天心情好,你能别一直哔哔他俩的事儿了吗?”
心情好?
他居然心情好?
被自己亲爹打成耳膜穿孔到手术的程度,他居然说他心情好?
耳膜穿孔的是我吧。
我一定是聋了。
周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