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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玄天青霭 ...

  •   徐千柏这才稍稍仰起头来,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他撑在地面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递出来,却又胆怯的向后移了移,入耳的是清脆的枯叶折碎的声音。
      背后的老树顶着光秃秃的枝丫,粗糙的树皮有着一道有一道的裂缝,兴许是常年的风吹日晒,水分早已不知所踪,凹凸不平,他纤细的手被蹭出一道红痕来,皮上泛着点血,小少年蹲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牵过他的手腕,拍去还残留在手掌上的枯叶,细细看伤口,徐千柏循着光照的方向,视线落在了小少年的手。
      白色的袖子随风飘扬,露出的手腕上的黑痣显得格外耀眼。
      小少年看着红痕的一旁有着生起的老茧,回想徐千柏每日练剑的刻苦,暗暗确定了,老茧是因长期握剑而致,小少年不忍心再看,拉起徐千柏的另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拉起,徐千柏被那几个小孩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脚也软了,于是重心不稳,便栽进了小少年温暖的怀中,小少年身上的草木的清香,让他渐渐放下了一身的防备,小少年顺势就这么抱住了徐千柏。
      “阿恒,我好怕......”徐千柏的声音有些微颤,他也终于不再掩盖自己的害怕,这是他自母亲离世后,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弱点的一次,不过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孩子,对于他所承受过的一切,对他这年龄的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过于残忍。
      阿恒手轻轻拍徐千柏的后背,这让徐千柏想起母亲生前哄他睡觉的时候,又想起母亲已离开他几年,便更大声哭了起来。
      阿恒刚要拍下去的手顿住了,换为上下轻抚在他的背上。
      “这样……也像我娘……”
      “很抱歉,让你更难过了。”阿恒小声说道,手要离开徐千柏。
      “你就抱着我吧。”徐千柏有些害怕,他怕有人再离开他……
      “好。”阿恒轻轻笑,他抱住徐千柏。
      就这样,日轮缓缓接近地平线,最终被大地吞没,天渐渐黯了,只能听见周边风吹树叶的声音,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看见家家户户生起的袅袅炊烟。
      徐千柏想得不自觉的泪就流了下来,他抬起手抹去,又被身后草丛中的声音所惊到,他又提起全身防备,向传出声音的地方缓缓走去。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背靠着一颗粗壮的树,重重的呼吸声传入徐千柏的耳里,他看到了,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是重伤,他也就靠近了。
      “咳咳…你也是追杀我的?还是说来问我信息的……”男子的声音还有些稚嫩,看来年龄不大。
      “你要是…来套消息,还不如就杀了我…”还没等徐千柏来口,他就又开了口。
      “你若是想死也可以,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生的机会。”徐千柏把面前男子的话当作耳旁风。
      “既然…你会救我,就定然会有条件吧…”
      “当然,不过这条件我还未想好,不过你若是想活着,就现在答应我。”
      “哈哈哈…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条件是套出我口中信息呢……”
      “你也可以这么想,或许你的血会引来一些野兽……到时候,你也只有被撕碎吃了的份。”徐千柏把玩着剑。
      “啧……你在威胁我?”
      “当然,也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救了我…对你会有什么好处。”男子睁开眼睛,周围血迹也已经凝固,看着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明明年龄不大,眼中却没有同龄人对以后的憧憬和光,似是已看破红尘,却又是迷茫。
      徐千柏很难不察觉到炽热的目光,“你也看到了,向我这样,没必要从一个小人物那里知道我所要的信息,对吧?”
      清冷高傲的嗓音传入男子耳中,他听到的是不耐烦与无趣。
      “那你想要做什么……”很难,真的很难从他的眼眸中看出目的来。
      “也没什么……多个侍卫,多层防护,至少……不会那么早死。”
      徐千柏看着男子胸前的衣服已被撕烂,胸口的图案让他倍感熟悉,他也知道面前男子还是至少有一点用处的。
      男子再看徐千柏的脸,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病殃殃的,但浑身却又着一股刚韧劲,还配着一把剑,甚至可以说有些杀气。
      以他的阅历来说,他面前的少年并不是普通的人,或许是什么组织的领头都有可能,不过这一切想法都是想法,总会来说都是猜测,但面前少年的气质是真的让人感到畏惧,特别是他这么从高处看向自己,像是猎人看着猎物一般,眼中有这些兴奋和跳跃着的喜悦。
      “我答应你……”
      既然自己回去是死,倒不如来这里博一博,或许不仅能有生还的希望,还能看见更好的未来,也或许是更残忍的待遇。
      “那好。”徐千柏面不改色,他本就对面前的男子的回答是否没有什么期待,是也就是了,否那也不出乎他的意料,这对他的影响无非也就是多了养一个手下的钱,或许这还能更得来更好的东西。
      徐千柏唤来手下,命他们把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带回去先医治。
      是初春,还没怎么看到燕子归来,春风依旧料峭,凄寒入骨。
      又不知何时,烟雨蒙蒙,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还能听见叫卖杏花的声音,远处江面上荡起涟漪,杨柳像清淡的烟雾笼罩着十里长堤,绿草如茵,细雨在滋润着它们,它们也贪婪的吸取水分,为了活着,为了生长的更好。
      徐千柏听着雨声渐渐闭上了眼,再睁眼,看向马车外,是光明洁白的光彩辉映着。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月色与夜幕下的深青色混为一体,似是玄天,苍茫无际,长眠在深山的人,要醒了吗?
      再回长安,重望门前迎客松,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它的用处,松风袭来,地上野草苍苍,被遮住的点点新绿在奋力上争,奈何野草纠缠在一起,解不开,只得斜身生长,待那有力一击,斩断野草。
      推开木门,望墙角,有着一些蛛丝网,虽小,但却紧密。
      浮云飘青山,青霭出岫,壁石画峰石,东风又吹起枯枝。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之后我出行的时候就跟在我身后做我的侍卫,你同意吗?”
      徐千柏凝视着面前玄衣少年,脸颊上的伤被纱布盖住了,但还是有透出的血,眉梢似挑着万千杀气,眉宇间的疏远感使徐千柏心中一颤。
      “也行。”玄衣少年神色漠然,眸中蕴含了世间万物,却又是全部为一体的,凝成无尽黑暗,似黑色潭水,波澜不惊。
      高悬空中的暖阳使一切都焕然一新,徐千柏腰间别的玉佩泛着光泽,傲气凛然,纵使面无表情,但眉宇间溢出的贵气却总是抢先惹人眼,他的一举一动都潇洒,哪怕只是那稍偏过头去,轻皱眉都不会失贵公子气概。
      “你身边的……什么情况?”一少年背倚靠在草药店窗口,慢慢偏过身子来,脸趴在窗台上,深棕的木质窗台和阳光的映照,显得他更唇红齿白。
      “侍卫。”徐千柏停下脚步,忽然的停止,让鬓边的碎发贴在了脸正中,轻轻捋过,在转身望向那店门口。见到那少年眼睛时刻盯着他身边的侍卫,而侍卫也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撇过脸去,后脑对着店门口。
      “谢亭你被老盯着他。”徐千柏摸了摸鼻子,开了口。
      谢亭手上还抓这几味草药,从店门口出来,快步走到徐千柏跟前。
      “ 你离我远点!”徐千柏捂住鼻子,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从小在药堆里泡着,身上都是不同的药味,小时还有人呼他“药侠”,让当时的他每次听到都气得恼羞成怒,即使有人多次和他说别在意,但他也总是禁不住骂回去,长大后就稍微好些,但仍抵不住药的迫害。
      “你躲什么,反正这些都是你的,你再怎么躲都是你的,这么多年了,你身上的药味也淡了。”谢亭说完还故意把草药伸向徐千柏。
      徐千柏又往后退,抿抿嘴,再看向身边那玄衣侍卫,发现他背对着自己和谢亭,还没等他问又来,就被谢亭抢先了。
      “他叫什么?”先是空气凝固了几秒,谢亭又接着说“我说……他的名字。”
      又是三秒沉默,“我……还没问过……”徐千柏这才开了口。
      “也好,趁这次问你的名字。”徐千柏看向玄衣侍卫。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趁这次吗,那是因为以前他想问一个人名字,一直不敢,后来还求我去,可是我去的时候人家早走了!他就是怂,所以才借此理由来问你名字!”谢亭吐出的一字一珠都让徐千柏恼火。
      “给我闭嘴……”徐千柏掐了谢亭一把。
      谢亭张嘴似乎还要继续为他自己那番话添油加醋,徐千柏此时捂住嘴咳了几声,面色似乎有些苍白。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徐爷您别吓我。”谢亭顿时惊慌失措,忙抚了抚徐千柏的背。
      “谢…屏。”玄衣少年开了口,但依旧是背对他们。
      谢亭收起慌张的表情,向谢屏走了几步,谢屏也后退几步。
      “你躲我干什么,我们又不认识,我也不是那种会嫉妒人美貌的人。”
      “越描越黑…你还是闭嘴吧。”徐千柏扶额。
      “公子…我去附近买点东西。”谢屏开了口。
      “行。”得到徐千柏的同意,谢屏迅速离开,很快就没了影。
      “你就……这么答应了?这很明显的是为了躲我才说得好嘛!”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同意!你真是气死我了。”
      “那你为什么老缠着他,明明你们两是第一次见面啊。”徐千柏对质疑很是不满,他认为谢亭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一个。
      “我…就是好奇,他长什么样而已。”
      “哼。”徐千柏嗤笑,谁能信一个人结巴的时候说的是真话呢?
      “就…就觉得他像我认识的人呗,想确认一下。”谢亭眼眸黑得让人看不太清,仿佛一切在他眼里都空洞。
      徐千柏也能注意到这一点,点点头,不想追问。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谢亭其实也知道徐千柏不会向他追问,但还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为什么?”徐千柏能感觉到他很不开心,甚至是说很难过。
      “我其实有一个弟弟。”
      “你以前没跟我说过。”
      谢亭点点头,“确实没和你说过,当时他不愿意学医,就背道而行,去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似乎…杀了人,在人手下做些事情。”谢亭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我们在这里救死扶伤,他却做了这种事!”
      “你们能确定这是真的吗?”
      “确定啊,他亲口说的,一开始还写信回来,信中还有挑衅的话语,可后来,杳无音讯,他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两年了,父亲其实很担心他……他但凡能像我这样熬过那几年,也不至于这样。”谢亭在说这一字一句时都似乎在扎他自己的心。
      “他是我在回长安路上遇到的,受了重伤,被我救了。”
      谢亭心中有些刺痛,他是多么希望那是他弟弟,又希望那不是,如果是,那至少还活着,如果不是,那他也不会受重伤,不是吗?
      闭上眼,还是他小时候喊哥哥的模样,转眼间,就分道扬镳,或许永不相见都有可能。
      “我觉得……我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
      “我也觉得……”向来谢亭的直觉都是极好的,这是徐千柏不会否认的一点,可这有点竟也成了让他烦恼的一点。
      谢亭想静默在长流的时光里,他不愿意面对现实,也不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
      花会开,但也不是每一朵都会被人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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