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朝朝》千诀

8、08

　　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宿舍。

　　606宿舍的人都被这鬼吼鬼叫的声音吵醒。

　　最先爬起来的杜月月和陈子玉都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两个人都看到了床底下站着的人，也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张好床上放着台灯，她台灯照过去，看清了床下站着的人，是孟昭忆。

　　孟昭忆一脸的迷糊和不解，伴随着恐惧和焦虑。

　　惊魂未定的张霞一个枕头朝床下的人砸过来，破口大骂：“孟昭忆，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你站我床头，你想干嘛？你奶奶的，跟你一个宿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孟昭忆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梦游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对不q——”孟昭忆下意识的就想道歉，可话说半道又想到张霞对她莫名其妙的恶意，对她说了那么多阴阳怪气的话却从未道过歉，最后一个字便生生让她给咽下去。

　　不过，大家还是听到了她的道歉。

　　张霞被吓得不轻，火气自是难消：“你以为你道个歉，所有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吗？”

　　陈子玉试着帮孟昭忆解释：“我看昭忆手上拿着包纸，是不是昭忆要去厕所，然后纸巾掉到你床下了，昭忆走过去捡起来，正好你睁开眼……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这是个误会。”

　　孟昭忆低头咬着唇，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舍友，自己会梦游的事。

　　高中时班上有个同学，原本住校，后来因为梦游咬了人，只能退宿。

　　她梦游不会伤人，只会静静站着或者四处走动，可她这么说舍友们会信吗？

　　不信的话，是不是会让她搬离宿舍？

　　可家里现在的情况，她若是搬出去住，每个月都要多花上不少钱。

　　就在孟昭忆摇摆不定时，迟迟没有出声的杜月月忽然问道：“孟昭忆，你是不是梦游？”

　　“我管她是不是故意……”张霞话刚说到这，就被杜月月的话惊得没了声。

　　四双眼睛齐齐盯着站在地上的孟昭忆看。

　　孟昭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下来。

　　张霞就炸了：“我靠，原来你有精神病！”

　　张好拧眉看向张霞：“什么精神病，话不要说的太难听，梦游只是睡眠障碍。”

　　张霞：“我管她是不是睡眠障碍，梦游可是会杀人的，我们宿舍里住着一个潜在的杀人犯，这是多大的安全隐患啊！”

　　孟昭忆试着解释，不是给张霞，她知道张霞不会听。

　　她的解释，是说给宿舍另外三个人听的。

　　“我、我从来没有伤过人，只是会走来走去，或者在一个地方站着。”

　　张霞果然不听：“精神病自己说不会就不会？你们敢冒这个险，我可不敢。刚刚孟昭忆就站在我床下，谁知道她要干什么，这次她手上拿的是纸巾，下次呢？万一下次拿的是刀，她对我意见可大着呢，动手的话，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陈子玉和张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梦游这个事，谁也不敢打包票。

　　只是，张霞话未免也说的太难听。

　　杜月月被张霞吵得脑袋疼，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行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赶紧都睡吧。”

　　张霞自然是听杜月月的话的，可她又不放心：“那孟昭忆怎么办？要不要绑住她的手和脚。”

　　陈子玉听不下去了：“张霞，你别太过分！你有什么权利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

　　张霞知道自己过分，她就是借此来出气的，自然不会退让：“那你说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你能睡得着？”

　　陈子玉把被子一掀，从床上下来：“我不睡了，你们睡吧。”

　　意思是，她替大家守夜。

　　张霞还要再说什么，被杜月月制止：“行了，睡觉吧。”

　　说完就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梦游中以这样的方式清醒过来，孟昭忆精神十分疲惫，再加上被赶出宿舍的担忧，她整个人颇有些摇摇欲坠。

　　陈子玉走过去扶住她，低声：“昭忆你没事吧，你赶紧上床休息。”

　　孟昭忆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摇头，声音虚弱：“我没事，子玉，谢谢你。”

　　张霞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寝室里陷入一秒的安静。

　　陈子玉推了推孟昭忆，声音压得更低：“你快去休息，我俩总不能都这么睁眼到天亮。”

　　孟昭忆知道，她就算不去睡，陈子玉也不可能去睡觉，她也实在是太累，又一次谢过陈子玉，爬上床铺。

　　然而躺到了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攥紧了手中的纸巾，将它贴在心口的位置。

　　后来孟昭忆是睡着了，只是处于半梦半醒间，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张好和陈子玉的对话。

　　张好说：“子玉，你去睡一会儿吧。”

　　陈子玉：“呜呜呜，好好你真的太好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这些愿意对她好的人，如果以后她有能力，一定会加倍对她们好。

　　隔天早上没课，孟昭忆还是起得很早。

　　见她起了，张好下楼去买早餐，给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都买了一份。

　　对于孟昭忆的去留问题，她其实也没想好。

　　其实孟昭忆的情况不严重的话，住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出去一个人住，反而更加危险。

　　可她也害怕半夜醒来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床头，也不想睡觉的时候处于担惊受怕的情绪当中，因此，也想自私一点。

　　然而，就算是让孟昭忆搬出去住，她也希望是用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另外，最好是听听孟昭忆的想法。

　　张好希望自己的早餐能堵住张霞的嘴，让她说话不至于那么难听。

　　回到寝室时，陈子玉也醒了，张好招呼她和孟昭忆一起吃早餐。

　　等杜月月和张霞从床上爬起来，张好扬着笑脸道：“早餐我给你们买好了。”

　　张霞从床上下来，把椅子拉开坐下：“谁有心情吃早餐啊，先把孟昭忆梦游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张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幸而杜月月还算领她的情：“谢谢。”

　　杜月月抬手随意整理自己睡乱的长发，漫不经心的问：“张霞，你想怎么解决？”

　　张霞立刻接过话茬：“让孟昭忆从宿舍里搬出去。”

　　陈子玉立刻说：“我查了一下，梦游也没有那么可怕的，昭忆又不是什么暴力狂、杀人犯，梦游的时候又怎么会杀人。要说伤人，只要我们把剪刀、水果刀这些能伤人的刀具都收起来，就能杜绝伤人的情况。”

　　张霞冷哼一声：“陈子玉，你要是能做到每天晚上都替我们站岗值夜，我就考虑让孟昭忆留下来。”

　　陈子玉：“既然没有伤害人的可能，就没有必要站岗值夜了啊。”

　　张霞：“怎么不要，吓到人不算吗？被搞得精神衰弱不算吗？”

　　陈子玉：“那我们再看看情况行不行？给昭忆一个机会。到时候我可以跟昭忆一起睡，我负责看着她。”

　　张霞：“不行！”

　　陈子玉也是来火了：“没有哪条校规说梦游的人不能住校的。”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只要孟昭忆坚持，就没有人能将她赶出宿舍。

　　张霞被陈子玉的话一堵，怕达不到目的，就有些口不择言了：“那我就把孟昭忆梦游的事宣扬出去。”

　　陈子玉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不行：“张霞，你这种行为也太差劲了吧！”

　　张霞寸步不让：“你这么替孟昭忆考虑，你干脆和她一起搬出去好了，当她的贴身丫鬟，美死你！”

　　“你怎么说这种话！”陈子玉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杜月月也微微皱眉，张霞这个蠢货，达到目的就行了，干嘛给人留下话柄。

　　孟昭忆自昨晚之后精神始终都处于恍惚的状态，现在整个人更是被吵得头疼。

　　她想到家里生病的周仪，想到她爸孟令荣逐渐消瘦的身体，很想硬气地说“不搬”，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

　　“我搬出去住。”

　　听见她的话，宿舍里静了一瞬。

　　张霞脸上露出得意，陈子玉看着孟昭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用做决定的张好松出一口气，杜月月则是毫无所谓。

　　决定好要搬出去，孟昭忆拿上手机去楼梯间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接通，孟令荣的声音显出几分疲惫：“喂？”

　　孟昭忆：“爸，是我。”

　　“哦，是昭忆啊，怎么啦？”

　　孟昭忆：“妈妈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吗？”

　　“比之前好一点了，你不用担心，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要担心家里的事，你妈妈有我照顾着。”

　　孟昭忆眼睛红了：“那就好……爸，我舍友知道我梦游的事，我不能住在寝室里了。”

　　电话那端愣了一下才说：“那就搬出去住，一会儿爸多给你转点钱过去，你租个离学校近一点的房子。”

　　孟昭忆还想说什么，孟令荣急匆匆说了句：“你租好房子跟爸爸说一声，爸爸先去忙了。”

　　说完孟令荣就挂了电话。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孟昭忆觉得自己很不懂事，她爸在家照顾她妈妈已经很不容易，现在还要为她的事担心。

　　可除了告诉家里，她又能怎么办？她一时间又去哪里挣到租房的钱？

　　她抬手擦擦眼泪，眼泪擦掉又落下，擦掉又落下。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要加油，接下来要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努力找兼职，赚房租，赚妈妈的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