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54、笼

　　铁盒破破烂烂摔在程宸羽的脚下，程晚星再看清楚李染丢过来的东西时就想先一步拿起来收好，却被程宸羽抢先一步拿下。
　　程宸羽在围观的两个人面前蹲了下来，看起了铁盒里万众瞩目的“罪证”。
　　罪证是李染的定义，在程宸羽看来那全部是程晚星喜欢自己的佐证——除了十分眼熟的奖状还有奖品笔记本，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可能就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程宸羽比谁都更加清楚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那是自己在运动馆门外的草坪上送给程晚星的“生日礼物”——腕表。程宸羽原以为再次相见后对方手腕上的空白是因为早就遗落了自己曾经送下的礼物，可是没想到如今再次看见，自己出乎意料地能立马认定这就是四年之前自己买来送给程晚星的那个。
　　再去看这保存完整的礼盒，完全区别于装载他的古旧简陋的铁盒，却又无限贴合这个隐秘暗淡的暗恋主题。
　　在程宸羽翻看着地上一堆的物品时，李染的尖酸刻薄也同时席卷而来“如果不是我看到这些，我怎么可能猜到…猜到我的儿子竟然在喜欢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他的哥哥？！”
　　“程晚星，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姓什么，你又为什么回来！”
　　程宸羽依旧不理不睬，直到看见了铁盒最底层那个有些泛黄的纸张。
　　打开去看，就知道这是四年前自己放在书桌上那张丢失的画，当然执笔者是自己。
　　画的内容无比简单，好像是一个背影，也好像不止一个……
　　而对于画的正面而言，画的背后更具深意，那是一个人用钢笔写下的，显然不出自程宸羽之手。因为他的习惯只是会在画的正右下角留下一个“宸”字当作专属于自己一样的烙印。
　　画背面的钢笔字写得洋洋洒洒也无比认真——他的秘密是画，我的秘密是作画的人。
　　程宸羽拿着画作的手指都有了麻意，原来那么早…也原来他的喜欢藏得那样深。联想到创作这幅画时的所思所感，程宸羽却在一瞬间有些眷顾于老天作美。
　　自己在画这幅画里那两个模糊生动的身影时，想的又会是哪个不该出现在画里的男孩啊……
　　“是不是这些你还不相信？那你再看看这个！”李染好像是因为害怕程宸羽的否认一样，走过来翻开那个不起眼的笔记本。
　　洋洋洒洒的记录，都带着一些日期和内容，无不意外都是程晚星记录的暗恋故事。
　　紧接着，一道声音打破了程宸羽的平静，旁边一直伫立不动的程晚星对着李染的气急败坏说道“是我在喜欢他，是我在妄想得到他的注视。是我的问题…”和他没有关系。
　　李染被这句话气得牙齿哆嗦，全身都在颤抖，胳膊再次举起来像是完成一个打破梦境的目标，只是这一次却落了空。
　　程晚星阻止了李染的单方面殴打，女人纤细白皙的小臂被程晚星的手掌钳制，彻底在空中失去自由，李染再一次不可思议起来“你敢阻止我？你有什么立场阻止一个母亲教育她的孩子？”
　　“你打过一次，也该适可而止了。”
　　“呵呵…哈哈哈哈……适可而止？程晚星！该适可而止的是你啊！”李染猩红狠厉的眼睛直接扫荡着程晚星的破绽，嘴巴里依旧不放过任何“你知道的…你知道所以你才敢这样做，你就是个疯子！他明明就是你最大的阻碍，你疯了竟然喜欢他？”
　　“那又如何，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李忆辰！……程宸羽他不可以，只有他不可以！你别忘了你的流落在外就是因为他的妈妈！你怎么可以不恨？怎么可以？”
　　程宸羽茫然的眼睛飘了过来，虽然猜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总不会饶过自己的母亲，却也在这样一个场景下，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是不是…自己也做错了？
　　“李染！那是你们那辈人的纠葛…不是我们的。”
　　“什么？你觉得你作为我的儿子还可以置身事外？难道你觉得程宸羽也会像你一样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他是柯冉的孩子，柯冉她竟然敢做出……”
　　“母亲！！”刻意的打断像是这场战火下突然冒出的暂停键，它不仅让故事无法继续，同时也让在场的人拉回了思考的既定轨迹。
　　还不是时候，李染比谁都知道现在还不是程宸羽知道那些事的时候，但是今天的事情也让李染认定了心里的计划，她该沉住气，让那一天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李染戛然而止的话更加让程宸羽的脑袋有了一些捕捉不到的疑惑。程晚星在阻止着什么？
　　他又在隐瞒什么？
　　程宸羽最后看了一眼被程晚星强制拉走的李染，那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犹如实质般让程宸羽后背布满一层冷汗。
　　又是这种感觉……程宸羽心里的疙瘩也随着李染的离开彻底种下。
　　李染卧室里，程宸羽抓着女人的肩膀，离得很近又用很低沉压迫的语气警告道“我知道你在惦记什么！不就是在三号的晚上闹上一闹，如果顺利的话就可以让程宸羽彻底离开程家，如果不顺利的话也可以让程宸羽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世。”
　　“李染，你别想骗我，我是你的种，我比你更加清楚那些龌龊怎么进行。”
　　女人低垂着的眼睛依旧不去理睬，只是嘴巴勾起了一个冷笑，像是逗弄小孩一般，温柔又真诚地问起来“你觉得你能瞒他多久呢？”
　　“一天？十天？……还是一辈子？”
　　程晚星不为所动，直起了腰背，居高临下说“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可是…可是啊晚星，你喜欢他…难道不应该告诉他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吗？”李染掀起眼皮，那神情仿佛真的在为程晚星着想，只是需要被迷惑的人无比清醒，因为他早就做过这样的选择，答案…也早就盖棺定论。
　　“母亲，好好在这里待着吧，我会给你送一日三餐的，直到你想明白为止。”
　　“你凭什么？程云霆都不会这样对我。你还是个孩子你关不了我多久！”
　　“我会说服他。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早就站在了程云霆那里？我该想到的，你喜欢程宸羽，你怎么会舍得伤害他，所以你早就对着程云霆摇尾巴了？李忆辰，你真是狼心狗肺！”
　　“母亲，我想你还是需要我的，我也时刻准备为您效劳。只是…前提条件你应该明白。”
　　有关程宸羽的一切，都为我的底线。希望我的母亲早日参透……
　　李染看着程晚星迈步离开的背影，歇斯底里释放着自己最后的癫狂“李忆辰，你就不怕程云霆知道你喜欢程宸羽吗？你就不怕吗？”
　　面前的背影停住了脚步，就在李染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时，才听见对方不留情面的回答“那就同归于尽好了，你和我谁也别想留下来。”
　　李染不可思议于程晚星宁愿自己同时毁灭所有的机会，也要拉他的母亲一起坠入地狱。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彻底底被爱支配的毫无情感的疯子。
　　李染的身体在这样的一个念头下发出了被威胁并且无力反驳的冷颤。然后一动不动接受着程晚星离开的坚定和冷漠。
　　她的儿子真像他。太像了……
　　但是这样一个被感情绝对控制的人，却不属于自己，李染悲惨地再次错过了她本来可以拥有的亲情，也错过了她唯一可能会拥有的例外。
　　只因为她深藏于心底的自私功利，也一步一步毁灭了她自己。
　　成为她一辈子的遗憾，或者是牢笼。
　　另一间卧室里，程宸羽还是等来了离开后又回来的程晚星。
　　程晚星走过来坐在程宸羽的身边，小心翼翼试图拥抱对方，结果却被对方轻轻推开了。
　　程宸羽指着腿上放置好的铁盒问道“这全是我的东西。”
　　“是……也不是。”
　　“啊？可是确实都是我的……”
　　“他们都是你赠送给我的。”程晚星看过来的眼睛仿佛有浩瀚宇宙，星星闪闪刺痛着程宸羽。
　　“傻瓜，那么早你就……”一个人独自承担起那些沉重的挣扎吗？
　　“心之所向，甘之如饴。”
　　同时，在这句话落下来之前，程晚星感受到了从掌心处传来的心跳和温度。
　　那是程宸羽的心脏处，尽管隔着一层睡衣，也能让程晚星通过手掌的接触感受到那里发出的阵阵回响。
　　那同样是程宸羽的回答。
　　“给你听…我的回复。”两个手掌交叠落在程宸羽的胸前，那里是了解一个人快乐或悲伤，认同或否定最直接的方法。
　　因为心跳，无法骗人。
　　程晚星笑了起来，认真而天真，克制又疯狂“宸宸，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星星，我也喜欢你……刚好在你还没有放弃喜欢我的时候。”
　　夜空的繁星点点照耀着黑幕一般的天空，屋内也是一片漆黑寂静。所以那些晦涩沉闷的声音都有了情感的共鸣而变得更加绵长悠扬，粉色情/yu熏陶下的两人，脖颈和脸颊都染上了绯色的暗红，心念也直至云霄之外的天空。
　　五光十色又绚烂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