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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他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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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子们四散跑开,景肆玖走到暮沼后侧,同她一起望向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仔细观察就能看出那十二学子举止静若如兔,只有相互攀谈时,或偷偷打量暮沼时眼眸透着股炽热和疯狂。
很不正常。
“你瞧出来了吗。”
暮沼看着身后站着的男人,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还不确定……”
景肆玖眉头微挑,有些意外:“我可不这么觉得。”
气氛活络起来,暮沼转了转脖子朝向他,预估着现在景肆玖大概心情不错,于是换了个说法:“是有些眉头了,不过多余的东西明显问不出来。”
景肆玖听到她的话后微微歪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心里却不自觉泛起嘀咕。
明明很漂亮的一张嘴,怎么老是说些棱模两可的谎话呢。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回开封府销假述职。”
“述职做什么?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我现在还是开封府的判官,之前因病请假,现在再拖下去怕是会被开除官籍了。”
两人一问一答后陷入沉默,暮沼想也不想往前走,直接离开了。
后面的景肆玖奔波还想打破尴尬,努力寻找话题,突然就被暮沼给无视了彻底,有气无处发泄,只能视线随着她扫了一路。
暮沼走的很快,换了方向后景肆玖连看都看不到,到最后都只看着暮沼的后脑勺。
景肆玖:“……”
暮沼,你真大胆包天,敢无视皇族。
全然不知景肆玖又在编排自己的暮沼出了国子监就奔向了开封府。
穿过开封府的朱红木门,绕过堂前路,到了处理公务的地方,暮沼拱手行完礼抬头就看到自己在刑部的好友——崔灏。
在好友的挤眉弄眼下处理好销假,和上司汇报了近日活动就被崔灏急匆匆地拽走。
“哎,你伤当真好了?”
崔灏松开暮沼后,她就向后一步同他拉开了距离。
“好了。”
崔灏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像是观赏什么稀奇物件般打量着,最后点着头道:“看着是比那日上朝时好些。”
“你可不知道,我那日之后去你府上找你,都被你的那个小厮给撵了出来,说你伤还没有痊愈,不宜见客。”
“真的是,咱两什么关系,我进去肯定是照顾你啊。”
暮沼听着对方的絮絮叨叨,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笑什么,怪渗人的。”
崔灏拽着暮沼的袖角,将人拉到暮沼平日办公的屋子里。
屋内卷宗排列整齐,在一个个木架上堆叠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窒息感,饶是科举出来的崔灏都窒了窒呼吸。
卷宗竹墨、防潮石灰的气息扑面袭来,带着暮沼平日里淡淡熏香,让崔灏想到一些颇为上火事情的心也渐渐静下。
暮沼掩上门,将窗户推开,背对着崔灏问道:“怎么了,有事情要说?”
被说中的崔灏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般为难,跺了跺脚,又在屋内转了两三圈,重重叹了口气,眼中神色有股淡淡的鼓励和小心翼翼:“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热水冲茶的暮沼头都没有抬起,点了点,继续手上动作。
崔灏看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气得心上一梗,使劲挥了挥袖子,发出不小动静来,见暮沼被吸引到注意力,这才站好抱拳抵唇轻咳了声清嗓,摆足势头。
“这事吧,它说来话长。”
“劳请长话短说。”
崔灏斜眼瞪了暮沼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接过暮沼递来的茶盏,掀盖吹了吹,抿了口热茶继续道:“这就要从你那日状告御前说起,你‘大义灭亲’后,把大家都觉得没救了的李悟省给盘活,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就打算下朝后找你咱们喝上点小酒庆祝。”
“不过不凑巧,我前头就是户部尚书那货老不羞,看到他们我就一阵反胃,只想快快越过,半点不愿看到他,我脚都抬起来快超他时,听到那老匹夫说到了你。”
崔灏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水,将茶盏重重放下,语气都带上了丝不满和护短:“我给你说他原话啊。”
“那暮沼,哼……”
“哗众取宠,媚上跋扈。”
被崔灏那声婉转千回的‘哼’逗笑,暮沼以手掩面,笑得身子都发起抖来。
“这老匹夫说得那么难听,那我能忍,直接上去就同他理论一番,你笑什么!”
崔灏看暮沼笑得发抖,恨铁不成钢的疾步走到她身旁,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咬牙切齿的:“这你都能笑,我白为你出头了!”
“没良心的。”
暮沼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饴糖递给崔灏:“别气别气,只是你刚刚那般语气,太真实了,想到户部尚书的脸同你的脸互相调换,真的忍不住……哈哈。”
崔灏气归气,接过饴糖放进口中,狠狠啃咬,像是嚼着笑个不停的暮沼般。
“你注意的地方怎么就和常人不一样。”
最后自己无奈叹气,点了点暮沼肩膀:“他和我险些吵起来,就着你女子的身份。”
暮沼笑容渐渐收敛,擦了擦眼角分泌出来的泪水,好脾气的拍开肩上好友的手,不走心的安慰道:“因为我是女子身份背后说小话的人多了,你每每听见一次都要为我打抱不平不成。”
“那便遇见一次,我就同对方理论一番。”
被崔灏回答惊到手顿住的暮沼,也叹了口气:“承了你的好意,只是你不必因此动了气,不值当。”
“不满我身份的人多如牛毛,你且因为这个气坏身子那才是真的不值当。”
崔灏轻哼一声,将糖块咬得作响,算是放过了这茬事情,又问起暮沼她近来真的是在养伤吗。
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暮沼怔了怔,看着好友一副关心自己的模样,高挑起眉,语气带笑道:“不然呢?我以为那日晕倒御前被越安王抱走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说着自嘲带笑的玩笑话,注意力全部放在好友的动作上,见他挠了挠鼻尖,又捏了捏指尖,眼珠子左瞧右看的就是不同自己对视,或者说……
全然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是刻意的吗?问出这个问题,和不敢对视。
“也是我自己身子弱了些,险些高热不退。”
“是吗,那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见崔灏回答的漫不经心,暮沼轻缓的叹了口气,拿起眼前的茶盏轻抿了口,茶已经彻底凉透,回味都是苦涩。
“难得见你来开封府找我几次,要一起用午膳吗。”
崔灏摇了摇头,背过身子,让暮沼看不清他的神情:“暮沼,你是我在京都最好的友人,对吗。”
“自然,是我之幸事。”
崔灏袖处动了动,暮沼见他指尖狠狠一抖,再次转身看向她时满眼含笑,神情同那些疯狂的小学子般,带着丝隐秘的偏执。
“那就好,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和你一起用膳。”
“嗯……”
“我送送你。”
见他要离开,暮沼也起身打算相送,却被崔灏抵住身子,重新摁着坐下。
“不用送了,咱俩谁跟谁啊,我走了。”
看着门一关一合,外头正盛的日光一瞬照在暮沼眼上,让她不禁眯了眯眼。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早已回温的天气中暮沼却是背后阵阵发寒。
她紧紧闭上眼睛,将那双看得明白的琉璃双眸合上,眉头轻轻皱起。
只求……是自己想多了、看错了。
心里这么想,头脑却清醒驳斥着。
崔灏,他也不对劲。
……
国子监那边无事可忙,暮沼就在开封府多待了几日,将近年来民间组织势力的案子一一寻出,仔细翻阅仍毫无线索。
连续操劳五日,她身子有些受不住,捂着喉头咳了咳,眼角染上了几分咳嗽带来的湿意。
“怎么,暮大人这是又不打算要命了。”
门突然被猛的推开,景肆玖的声音就穿了进来,暮沼迎着刺眼的光看向门口,只能看见他高大的黑影。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开封府。”
不去国子监上课?
听出暮沼言外之意,景肆玖将门闭上,和副官一起进来,抽出暮沼手里拿着的卷宗,偏头示意副官将东西放桌上。
“这……”
暮沼盯着桌上的两尊小泥神像,深深吸了口气,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眉宇间尽是忧愁,看向景肆玖,求证道:“王爷,你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看见景肆玖冷冷勾起唇,残忍打碎暮沼心里的宽慰假设,直接告知:“民间所寻之物。”
“暮大人在开封府查阅东西的这几天,外头可是将这种泥塑神像大肆贩卖。”
“开始时还是正常神佛模样,前两日开始有奇特眉眼的神像流出,这两尊是我今日和副官蹲守的一家商贩中缴获的。”
“对方在我们拿东西时突然发狂,抵死不从,用命抵抗。”
“更为可怖的是,周遭邻里皆出来帮忙,让不少蹲守的士兵都受了伤。”
他盯着暮沼幽幽叹气,嘴角含笑举起泥像,语气却无尽寒凉:“暮大人,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魔怔了。”
“因为一块泥,就胆大包天地敢对朝廷官员大打出手,阻碍公务。”
话音刚落,两尊一样泥像的其中一个就被景肆玖狠狠捏碎。
泥像变成尘土,落在桌上,有些被窗外的风吹到地上,到暮沼的脚边。
在景肆玖幽深充满怒意的眼神下,暮沼恍惚觉得脚边的尘土像是活过来一样,变成一片湿漉的沼泽,抓住她的脚踝,附骨之疽般将自己向下拽去。
只等她彻底陷进去,全身裹满泥浆,变成另一尊桌上的神像。
她唇畔微动,低声喃喃,景肆玖感受到她的动静,抿起一抹诡异的笑,混着从窗外射进的阳光一同面向她。
“多少人……”
暮沼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这泥像的,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