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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第 204 章 ...

  •   所有人都倒下以后,厅堂内的侍从十分迅速地重新揭开那个半人高的香炉的盖子,用火钳翻了一下里头的灰烬,盖住了还没有完全燃烧尽的香料,屋内那种呛人的气味很快就淡了下来。

      白若松侧躺在厅堂内柔软的绒毯上,并不觉得冷,反而还觉得那绒毯的短毛十分舒适,手背贴在上面,像贴着一只油光水滑的狸奴。

      易宁不像她是调整着摔倒下去的,以一个奇异的,看起来极其不舒服的弯曲着脊背的姿势倒在地上,头顶朝着白若松的方向,因此白若松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正在极速起伏的胸膛。

      易宁似乎很想动弹,可她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喘息,手指头也能颤两下,别的多余的怎么也做不到了。

      白若松尝试控制自己的肢体,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怕被别人发现什么,只是像易宁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能动。

      事实上,她从刚刚开始,就完全没有受到熏香影响的感觉,既不会说不出话,也不会脱力倒地,现在这样侧躺,完全是装出来的。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倒地实在是演的稀烂,但凡看过两集电视剧的人都能看出她在装,可那个高瘦的女人脚步轻灵地走近,却直接绕过了有问题的白若松,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问题一样,站在了易宁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人。

      “钟倏。”那个刚刚踹翻了羽新的女人沉声开口道,“不要靠近她,危险。”

      钟倏?
      她也姓钟,和钟爹爹有什么关系?

      “一个一动不能动的书生,能有什么危险性?”钟倏完全不在意地一耸肩。

      “刑部司郎中?”她看着易宁,咧开嘴笑了起来,身上那种非人的诡异感几乎就要戳破伪装的皮囊,“不过如此,就你还想和钟爹爹斗?”

      易宁没有回应,应该说,她此刻根本没办法回应任何人,能做到的只是转悠一下眼珠子。
      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将目光放在女人身上,垂下的浓密睫毛遮掩着眼瞳当中的光,显出一些不屑一顾的冷淡。

      钟倏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白若松险些忘记自己中了迷药的人设而笑出了声。

      太不自量力了,易宁虽然只是个刑部司郎中,可纵观整个刑部,就是刑部尚书也不会故意去招惹她的,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被无声无息地气死。
      哦,当然,刑部侍郎何同光那个蠢货例外,她天天就像个抖M一样,不被易宁气一气,心里不爽利。

      钟倏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易宁的胸口。

      白若松一口气屏在胸口,不敢吐出来,怕自己会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钟倏的力气似乎不大,这样盛怒下的一脚也只是把侧倒的易宁踹得上半身翻了一下,早知道老翁旁边另一个带刀的女人可是直接把羽新踹得飞了出去。

      她不会武。
      白若松不得不在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钟倏对自己的这一脚的力度很不满,又用脚尖拨着易宁的肩膀,一个使劲,直接将人翻了过去,让易宁从侧躺变为了一个仰躺。
      她的手无力地顺着女人脚尖的拨弄顺着滑落在地板上,隔着厚厚的绒毯,白若松都听到了一声闷响。

      “就是这双手吧,总是写一些令大人为难的东西。”钟倏穿着硬底六合靴的脚掌覆上了易宁垂在一旁的手掌,狠狠碾了下去。

      因为易宁现在是处于放松的状态,手掌并不是摊平的,掌心朝上,五根手指头都十分放松地半蜷屈在那里,被这么一碾,指节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即便是身体还在麻痹中得易宁,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从喉咙里发出近乎呻|吟的微弱呼痛声,一时间冷汗净透了后背的衣衫。

      那是易宁的手,一双漂亮的手,一双当状师的时候,写了无数讼状的手。可以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就可以模仿别人的笔迹,在每个深重的夜晚,如豆的油灯下,还要字字句句整理刑部司的每个案牍,害怕一个疏漏,就给那些本就不容易的平民百姓带来毁灭性的冤屈。

      白若松感觉心脏怦怦跳动起来,屈辱而愤懑的情绪从心脏流出,涌动在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之中,锤击着脆弱的血管壁,让她的头脑瞬间充血,眼前涌现一阵一阵的黑晕。

      不要冲动,不要动,不可以动,白若松,不要让一切前功尽弃。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想一想破局的办法。

      她的嘴唇张开一点缝隙,无声地喘息着,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想要让大脑转动起来。

      被反转过来仰躺的易宁已经不再是那个别扭的蜷屈姿势,可以让白若松看见她的一点鬓角被冷汗打湿,紧贴着的侧脸。

      因为疼痛,易宁短暂地恢复了一点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一点一点侧过来,睁开的双眼中满是血丝,就这样看着白若松,苍白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你在往哪里看?”被忽视的女人几乎是压上了全部身体的重量,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易宁因为痛苦而闭上了双目,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可嘴唇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
      白若松呲目欲裂地盯着她翕动的嘴唇,努力辨别着她说的话。

      ta不是,ta才是?

      不是什么?哪个ta,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
      白若松努力想象如果自己是易宁,到底会看到什么,注意到什么,又想到什么。

      “你嘴巴在嘟嘟囔囔什么?”钟倏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了易宁的脸上,把她的头踹得偏了过去。

      白若松无法再看见易宁的脸了,只能颤抖着把目光挪转过去,盯着那个高瘦的女人。
      女人也顺着易宁刚才的视线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了一旁的白若松一样,笑了起来。

      “这便是漕运那位名动一时的杨卿君,杨副帮主?”她走到白若松的面前,这次是更为肆无忌惮地蹲下身来,贴近了仔细观察着白若松的脸。

      “生得真美。”钟倏感叹着,伸出手掌抚摸着白若松的侧脸。

      她的手掌很冷,冷得不似真人,在指腹接触到白若松的那一瞬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感就顺着她指腹的接触面,蔓延到了白若松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面。
      这种战栗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是涌动着滚滚岩浆的冲天的愤怒。

      白若松死死盯着她,盯着她这张因为瘦削而两颊凹陷的脸,脑子里闪过无数的东西。

      房间中,摇曳的灯光跃动在易宁那张冷淡的脸上,她手持一杆竹制的狼毫笔,却久久没有在面前的信纸上动笔,浓重的烟墨顺着鼻尖滴落在了纸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不可忽视的污渍。

      “白若松。”她唤她的名字,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似一汪深千尺的潭水,教你永远也看不清潭底的东西,“虽说我是你名义上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可就算是母亲,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孩子的身边的。”

      白若松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略显疲态的脸上眼底的淡淡青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你该学会绕过我了,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也不要管我说什么,更不要去想象我究竟会怎么想,因为没有人会真的算无遗策,也没有人会真的永远不犯错误。”

      “去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思考,去观察吧。”她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你是我亲选的弟子,就算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才是。”

      白若松闭上眼睛,尽管心跳还在剧烈鼓动,可她的心情却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那个名唤钟倏的女人手掌从白若松的脸上往下摸到襟口,往下一探,探到白若松的女性特征的时候,顿了顿,笑道:“看来消息果真有误啊,你不是杨卿君。”

      钟爹爹是个自负的人。
      白若松想,他明明已经收到了细作的消息,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把人拦在红楼外头,却还是松松散散地设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障碍,把她和易宁放了进来。

      他很自负,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绝对不会被暗杀,所以才敢把今天的一切都当做一场游戏来玩。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是杀不死的?
      白若松想起那个枯瘦的老翁腹部那把被拔出来的匕首,匕首上没有沾染一丝鲜血。

      没有人是杀不死的,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被匕首刺中以后就安然无恙,除非那根本不是人。

      白若松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接近真相了,圆润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颤动,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钟倏还以为这是白若松害怕的表现,嗤了一声道:“刚刚在红楼大门口的时候,不是能说会道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偌大一个红楼,不可能被一个傀儡操控,所以钟爹爹只可能是人,那么那张罗圈椅上坐着的就根本不是钟爹爹。

      那钟爹爹是谁?

      “这张嘴可真又惹人爱,又讨人嫌啊。”钟倏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味,又带着一丝厌恶。

      钟倏为什么要在孔翁主持花魁宴的时候,特地跑到大堂去看?她是钟爹爹的代行人的话,钟爹爹根本就离不开他,不是么?
      她在观看选花魁的时候,所在的那个雅间,之前明明有人起哄让“从竹公子”出来,要么是喜欢羽新的客人,要么就是杨卿君安排的人,可到最后白若松路过那个雅间,只看到了翻到的腰凳和碎裂的酒壶。

      里头的人怎么了,去哪了?

      答案显而易见,里头的人正是杨卿君的人,被偷偷处理掉了,吩咐的人正是钟倏。

      杜承礼说了,红楼的幕后是一个女人,她从坦白以后,就从来没有在哪一件事情上头,骗过白若松。
      那个踹开羽新的女人很显然是钟爹爹的护卫,她虽然站在老翁旁边,却很紧张钟倏去接近易宁。

      只要会武功,就定然能发觉易宁和她是两个毫无内劲,平凡无比的读书人,她这么紧张一个代行人做什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不是,她才是。

      白若松睁开自己的眼睛,正巧看见钟倏跨坐在自己的身上,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是羽新之前用来暗杀钟爹爹的那一把。
      她在笑,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面上却是那种疯狂到近乎扭曲的表情。

      她举着那把匕首,匕首的利刃正抵着白若松的嘴唇,似乎想要毁掉这张令她又爱又恨的嘴。

      白若松看着她,掩在袖下的手指已经勾住了自己袖箭上的指环。

      咔哒——
      机扩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是此刻大堂中寂静一片,所以格外明显。

      “钟倏!”
      伴随着那个踹开羽新的护卫的喊声,钟倏握着匕首的手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喉头一动:“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腰侧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类似于薄荷一般的凉意。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白若松抬起的手抵在她的腰侧,袖子上被什么东西射穿了一个洞,而她的腰侧,正插着一根银色的长针。

      “看啊。”
      白若松一说话,嘴唇碰到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匕首刃口,鲜血一股股地流了下来,顺着嘴角流进她的口中,让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都是染着艳红色的。

      钟倏觉得浑身都特别冷,手指头僵硬到不受自己的控制,胸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痛得她口中都是腥甜。
      她看见本来应该是待宰的羔羊在笑,在学着她笑,笑得嚣张而又肆意。

      “抓到你了吧。”她一字一句道,“钟爹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4章 第 2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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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日更中,没挂请假条不更新的情况会在日后补更 应小可爱要求每百收藏加更,谢谢大家捧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