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如镜，则万丈深扬》挨千刀的

6、画、故事

　　现在是10月18日下午14：00，这是我与郭鸿第一次谈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警察想干什么，但我已经承认了罪行，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一阵笑声）
　　“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心，我只是一名心理医生，案子不是我该管的。我只在乎我的病人。这次请你来只是想问问关于叶寒凝的事。”
　　“你是说叶寒凝吗……我倒是挺对不起那妹子。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昨晚服安眠药自杀了。”
　　“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用这个骗我，你给我说清楚！”（怒哄声，踹椅子的声音，铁铐敲打桌子的声音。）
　　“别急，先听我说。叶寒凝当晚就被送到医院里抢救，今天中午就醒了。”
　　“……”
　　“她是不是因为我才这样的，都是我……毁了她啊……”
　　“既然你说对不起她，那为什么上次叶寒凝去找你，你却威胁她？”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别再来找我了，毕竟她还年轻。”
　　（一阵沉默）
　　“这里是一份心理问卷调查，麻烦填一下。”
　　（笔尖触碰到纸上的唰唰声）
　　“好了，给。”
　　“嗯。你的字还挺工整的。”
　　“谢谢……不对，这关你什么事！”
　　（又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不把案子的实情交代出？”
　　“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是因为叶寒凝吗？”
　　“……”
　　“你怎么看叶寒凝？”
　　“就……挺漂亮一妹子，挺聪明的。遇上我也是真的不幸……我真的对不起她。”
　　“你有和她谈过话吗？”
　　“没有。不过我之前跟踪林芮涵时也有注意过她，她也是一个人出来外地打拼，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要扶养。和我一样，各有各的苦处吧。如果可以，我想给她道个歉。”
　　“你想和她说什么，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
　　“不好意思开口吗？这样吧，你把它写下来，我帮你转交给叶寒凝。”
　　（递纸声，写字的唰唰声）
　　“这是……画吗？你想表达什么？”
　　“你别管，记得把它转交给叶寒凝就行。”
　　“好吧。不过请允许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杀林芮涵的时候，第一刀捅下去后她应该己经倒下了，但你为什么还要捅第二刀。”
　　“不是说不问关于案子的事吗！还有，你说错了吧，我明明只捅了她一刀。”
　　“啊，那真不好意思……好的，本次谈话到此结束，谢谢你的配合。”

　　我按下停止录制的按钮，把郭鸿带到门外，就听到纪勇瑞正在和一旁的同事聊得热火朝天。我没注意他们在聊些什么，立马就拽住纪永端往屋子里拉，对旁边的同事留下一句：“看好郭鸿。”
　　“不是，江哥你干嘛突然拽我啊。”纪勇端低头整着衣服。
　　“我问你，林芮涵被捅了几刀。”
　　“两刀啊，怎么了？”纪勇端回答。他环顾了一圈屋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桌上那张郭鸿画的画上，我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江哥，你老家也在建欧吗？”
　　“嗯？不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没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之后可能还有案子。”
　　“嗯。对了，这两天好好观察郭鸿。我看了他的心理问卷调查，他可能……出了什么心理障碍。”
　　“什么？你是说，郭鸿？”纪勇端一眼震惊地看着我。
　　我没多说，朝他点了点头。

　　两刀吗？送走纪永瑞后，我陷入了沉思：这与郭鸿说的不相符啊。
　　我想，这只有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郭鸿说谎，但我觉得概率不大，毕竟他没必要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说谎。二是其中有一刀是除郭鸿之外的人捅的，是谁？叶寒凝吗？
　　我脑子里顿时又冒出了第三种想法，这个想识很极端，是够推翻大部分的调查：当时现场会不会有有第三者？
　　我捏了捏鼻梁，抿了口茶，还是想不通啊。这时，我又看到了郭鸿画的那张画。
　　画面很潦草，但还是能看出有三个图案。
　　左下万有一群人，他们排列整齐地站在那，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高耸入云的竹竿，竹竿上好像还有装饰，有些人的手上还拿着锣鼓一样的东西，这场面就像是在表演什么节目。
　　第二个画面看得还算清楚，在最上方，是一盏龙灯。龙身的骨架上面复盖绘有鳞甲的纱布，龙尾扎着一束大铁树叶。
　　第三个画面就很容易看出了，是一本日历。
　　节目、龙灯、日历，它们三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叶寒凝能看出其中的意思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给这张画拍了张照，然后将画收了起来。
　　我坐回位置上，一直没有病人来，便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张画，企图从中发现什么重要的信息。至于什么时候转交给叶寒凝，那便看缘分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纪勇瑞又想问点什么，便顺口说道：“请进。”
　　门被推开了，叶寒凝走了进来。我抬头看了眼，有些吃惊。
　　缘分这么快就来了？！
　　一天不见，她的脸变得庞极度消瘦，双眸深邃，显出一副憔悴而病态的模样。
　　“怎么是你。你……还好吧……”
　　“看到我很吃惊吗？”叶寒凝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虚弱地说：“江医生不是说，我要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可以随时来。”
　　我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便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了。

　　现在是10月18日下午16：00，这是我与患者叶寒凝的第二次谈话。
　　“江医生，你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没救了。”
　　“记住，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在人类面临死亡威胁的情况下，拥有求生欲是正常的。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太过自麦。”
　　“可是，我实在是挺不住了！这几天晚上，我都梦到了郭鸿，就连昨晚昏迷，他那张脸不停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你知道吗，我都快疯了！”（高昂的声音）
　　“郭鸿吗……恕我直言，你希望他的下场如何？”
　　“……”
　　“没事的，这里就只有我们俩，你放心大胆地说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出来。”
　　“哦，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不为什么。江医生，能别谈郭鸿了吗。还是说你想让你的患者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和抑郁中吗？”
　　“行，那谈谈林芮涵吧。”
　　“林芮涵……谈她干什么。”
　　“我听说她性格有点……偏执。你和她有过什么……矛盾吗？”
　　（一阵冷笑）
　　“江医生你真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跟那种幼稚又自大的人闹矛盾。还去抢隔壁家10岁小孩的东面，也不知道一个大小姐不在别墅里好好呆着，来我这儿小公寓合租做甚。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冲突，也就只有她把我手链弄丢这件事。”
　　“手链？以她的经济实力，应该不至于赔不起吧。”
　　“……”
　　“没用的，就算赔了再多的钱，失去了就是失去，再也回不来了。”
　　“不好意思啊，是我没弄清楚。这条手链，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许久的沉默）
　　“这条手链，是我妹妹送我的。”
　　“你妹妹？昨天你的家人过来，你妹妹好像没来。”
　　“呵，她怎么可能来。我和我妹妹，已经6年未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你俩吵架了，她和你赌气6年吧。”
　　（一阵狂笑，然后又是沉默。）
　　“要真是这样，我倒是愿意啊。江医生，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你真实体会到的。不过，出于职业原因，我可能会怀疑你是否得了像臆想症之类的病症。”
　　“我知道，其实连我自己都有点儿怀疑。这么多年来，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得了你说的臆想症。但是，我的意识告诉我，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我还是感觉有些……说不准”
　　“我的身世，江医生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一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的生活都还算正常。在我高二放假后从镇上回到村里的那个暑假，我还不知道事情早就发生了，而这一切都晚了。”
　　“我妹妹叫叶寒秦，比我小两岁。当时我都到家一天了，却使终不见她的踪影，她没有手机，我无法联系她。起初我向母亲寻问这件事，她就吞吞吐吐地，总把话题扯到一边去，像是故意回避这件事。至于我的父亲……呵，他整天在外边赌博、喝酒我，跟本不管我们，问了也是白问。一连问了几天，母亲就告诉我叶寒秦是毕业和同学旅行去了。起初我还真信了，不过快一个月了也没见叶寒秦回来。就算是毕业旅行也不太可能这么久的。直到我一天晚上，我在晚饭后把弟弟拉到家里的后院问他这件事，他听了后就像疯了一样，一直在那小声嘀咕着，说‘对不起’。在我的逼问下，他才终于说出实情。”
　　（逐渐变得急促和沉重的呼吸声）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我当时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叶寒秦她……被父亲卖了出去，被她的亲生父亲，卖了！后来大抵是落在了人贩子的手里。我还以为他是在和我开完笑，可他那痛苦的表情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染上赌博后欠了一屁股债，还时不时酗酒殴打母亲。在我在校期间，他把叶寒秦给……那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很想报警，真的……但是当我想到母亲、弟弟和整个家庭，我的手指僵硬了。我没有勇气按下110。都怪我……是我没早发现父亲的行为，没有制止他；是我太懦弱了。要是当时我没有选择逃避，那叶寒秦她……是不是可以回来”
　　“叶寒凝同志，我明白。但我想说，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暂时不够强大，没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人；如果你暂时感到无助，没有人愿意与你协同；如果你暂时很迷茫，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记住，不要忽略或者轻视自身所受的遭遇，也不应该认为自己对肇事者的行为负有责任。”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依靠法律来声张这一切。”
　　（一声笑）
　　“我会的。谢谢。对了江医生，我还想问你件事。”
　　“你说。”
　　“得了焦虑症应该吃什么药？”
　　“嗯？嗯……这个因人而异。一般药物有劳拉西沣、丁螺环酮、阿普唑仑……”
　　“得了焦虑症，治疗应该很贵吧……啊，没事的江医生，我就随口问问。没别的事了”
　　“好的，本次谈话到此结束，谢谢你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