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蒲公英》榆姝

4、蓬勃

　　“你才大姐！”章静怡翻了个白眼，顺手把捏着的几支笔放进校服口袋，“童书阳，你是不是没复习？考完试心虚成这样。”

　　就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认识很久了。

　　童书阳干笑两声，挠了挠头：“哪能啊，我这不是被你们讨论题目的气势震慑到了嘛。”
　　乔栩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第三道大题的解法，你用的哪种？”
　　“啊？第三大题？”童书阳眼神飘忽，声音越来越小，“我好像……跳过去了？”
　　方跃祁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跳过去？你当是跳格子呢？”
　　“不能吧？”童书阳承认他怂，“念在大家都是第一次考，徐姐应该能放我一马吧？”越说越没底气。
　　“那你可想太多了，要是开学第一天就考，这个设想成真的可能性比较大，一周时间，班上人是什么样，我徐姐保准已经摸清楚了百分之七十。而且，”章静怡停顿了一下，“这种题型我记得你们在食堂押题不是押中了吗？”徐媛的名号，她也不是现在才听到，在整个市区内都小有名号，十三中的大部分人还能没了解过？

　　乔栩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押题了？”
　　女生满脸无辜：“方跃祁跟我说的啊。”
　　“行。”八卦的味道。乔栩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很好，眼神躲避。
　　倒是童书阳一时还没想这么多，他一心念着他的数学。

　　章静怡摇头叹气：“算了，没救了，等徐姐后天在班会上公开处刑吧。”
　　童书阳哀嚎一声，一把勾住方跃祁的脖子：“祁哥！到时候你得救我！老徐肯定喜欢你们这种成绩好的。”
　　方跃祁嫌弃地推开他：“自己作的孽，自己扛。”

　　乔栩看着他们闹腾，忽然开口：“我忽然想起来，那道题可以用两种方法解，你们用的哪种？”

　　章静怡眼睛一亮：“我用的辅助线，你呢？”
　　“坐标系。”乔栩点点头，“结果应该一样。”
　　方跃祁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乔栩一眼：“坐标系计算量挺大的，你时间够？”
　　乔栩微微一笑：“刚好做完。”

　　童书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你们还是人吗？那种题还能用两种方法？”

　　章静怡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所以，少年，好好复习吧。”

　　走廊上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传来其他考生的喧闹声，他们依旧在讨论着考试、成绩，以及即将到来的班会课。

　　童书阳仰天长叹：“完了，后天就是我的死期……”
　　方跃祁勾了勾嘴角：“放心，我会给你收尸的。”乔栩轻声补了一句：“记得写遗嘱。”
　　章静怡哈哈大笑，童书阳欲哭无泪。

　　青春的气息，在考后的走廊上，肆意飞扬。

　　“你想什么呢？”一转头发现乔栩在独自沉思。
　　“哦，我在想数学那题，时间不够没倒回去检查，”乔栩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笔：“坐标系的方法确实容易出错，辅助线更直观一些。”
　　“但坐标系更通用，”方跃祁接话，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章静怡的侧脸，“几乎适用于所有几何题。”

　　章静怡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对他眨了眨眼：“你们还讨论这个了？”
　　方跃祁的耳根突然红了，避开她的目光：“就随便聊聊……”

　　乔栩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方跃祁还挺害羞的？

　　方跃祁终于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幸灾乐祸地说：“恭喜你，即将成为我们班第一个被'徐氏家访'的幸运儿。”

　　“家访？”童书阳的声音都变调了，“不应该是叫家长来学校吗？”
　　章静怡同情地看着他：“那你可想太多了，我徐姐喜欢突击家访，直接杀到你家那种，这种事早就流传开了，我徐姐的大名哪哪都有，找以前的学长学姐打听一下就知道。”

　　童书阳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我爸妈会杀了我的……”

　　方跃祁拍拍他的肩膀：“往好处想，至少你不用写遗嘱了。”
　　“为啥？”
　　“因为你活不到那时候。”乔栩面无表情。

　　章静怡笑得直不起腰，童书阳则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青春最生动的轮廓。

　　方跃祁突然开口，“你要真的担心，我可以帮你补习。”
　　童书阳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祁哥！你是我亲哥！”
　　乔栩：“……谁都是你亲哥是吗？”上次还这么叫他来着。
　　“我这叫见机行事。”歪理。

　　“帮你可以，不过有条件，”方跃祁竖起一根手指，“你得请我们吃一周的食堂小炒。”
　　“成交！”童书阳毫不犹豫。
　　章静怡歪着头：“我们？”方跃祁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乔栩解题思路很清晰，可以一起帮忙。”

　　乔栩挑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倒也没说拒绝的话。至于解题思路清不清晰的，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方跃祁纯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然后……
　　“她的辅助线解法也很有特点……”方跃祁的声音越来越小。乔栩心道，果然。
　　章静怡突然笑了：“好啊，我加入。不过童书阳，小炒我要糖醋排骨。”
　　“没问题！”童书阳拍胸脯保证，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们该不会是想蹭饭才答应帮我吧？”

　　三人莫名的很有默契：“是啊。”

　　实验楼走廊爆发出一阵笑声，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阳光正好，青春正盛，考试后的忧虑似乎也被这笑声冲淡了几分。

　　“好了，”乔栩看了看手表，“要开始自习了，先回教室吧。”
　　四人并肩走向教室，影子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虽然一个女生站在中间显得很突兀，但章静怡本就是这样鲜活的性子，而且老实说，她从考场出来也就碰到了这几个。童书阳还在絮絮叨叨地担心考试成绩，方跃祁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章静怡。
　　乔栩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考场不能带手机进去，乔栩也没像其他人一样考之前交给监考老师，结束后再拿回来。
　　他就直接塞书包了。
　　乔栩现在有点儿后悔，他还想把试卷题目拍照发给蒲宁看看的，十三中一直都是自主命题，答案都在老师那儿，现在也拿不到。
　　文成十三中有硬性要求，没考完所有科目不允许对答案。学生之间讨论没问题，但你不能到老师那儿去要。毕竟当今时代，有些人就是心灵脆弱得很。
　　可别因为这一科考崩了然后其他科也没考好。

　　因为还没分班，所有科目都需要批改整个年级的，工作量不小，但紧赶慢赶，愣是在后天中午午休的时候给改完了。
　　睡得挺香一群人，午休结束天塌了。
　　2班的暂时还不知道，一睡醒就被体委撵下去上体育课了。

　　等40分钟过去，徐媛正在教室等着他们。

　　童书阳心揪了一下，拉着乔栩，感觉乔栩胳膊快给他扭断了：“我靠，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乔栩语气平平：“哦，不是预感，这真的。”
　　“……”
　　他心目中那个文文静静的男生呢？！

　　一群人心道不妙，集体溜进厕所平复心情。

　　“人都在了？行，成绩出来了，先看一下吧。”徐媛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童书阳严重怀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抬头，成绩单已经投屏放出来了。
　　童书阳让乔栩帮他看，他自己不太敢。乔栩微微叹气，抬头寻找两个人的名字。
　　乔栩找自己的名字都看了一会儿，班级十名开外了。
　　顺过去看了眼成绩：
　　姓名乔栩
　　语文 126
　　数学 142
　　英语 147
　　理综 173
　　文综 258
　　总分 846
　　班级 17
　　年级 84

　　……很好，理综害他一辈子。

　　乔栩真的不理解，他数学不是也挺好的吗？怎么就学不懂物化生呢？这个问题他初中也问过自己，他这么认真听课还是不会，那没办法，他只能信命。
　　“一共九科，1050的总分，全年级上1000的六个。”其中一个，他们班第一，方跃祁。

　　章静怡一眼就看到，张嘴几次也没开口，只是向方跃祁投过去一个眼神：这就是多补习一个月的成果吗？

　　早晓得当时她应该去跟他报一个班的，主要是她贪玩，想着好好的暑假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下，现在后悔了。

　　乔栩也沉默。
　　真的是人吗？
　　幸好他文综不错，不然真完蛋。乔栩直观地体会到什么叫“文城十三中不教废物”。
　　他八百多排到年级近90名，总分在850到999的得有多少人？真的很吓人，搁在他以前的学校，总分600多就能排在年级五六十名了。十三中……600多的在他们班倒数，年级，多少？将近500名？

　　他们这一届多少人来着？好像七百过点。
　　真的好吓人。

　　乔栩开始思考人生，旁边童书阳让帮忙看的成绩也忘了，结果还是自己上。

　　瞟到自己的名字，童书阳松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
　　也就是50个人他排42而已。
　　没事，总不至于回家被打死了。

　　徐媛的声音把众人的思绪拉回来：“都看到自己的了吧？之前也说了，这次主要是看看大家的一个基本水平，这次不用在意总分跟排名，只关注你们的语数外跟未来要选报的科目就可以。历史跟物理必须选其一，剩下四科再选两科，怎么选全看你们自己。”

　　乔栩早八百年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选文科的。

　　“现在也不用着急，分班考试在第三学月，时间足够，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我相信我们班大多数同学会留在本班，所以提前声明，我带的班，哪怕是班级倒数，也要在全年级前200，文科前100，这是要求。”

　　众人面面相觑，这下是真完蛋了。
　　沉默一瞬间，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哀嚎。
　　“前230？老师，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后排的男生忍不住哀叹。
　　徐媛淡淡扫了一眼：“高吗？我的上一届学生，同样是2班，他们倒数第一194，还是艺术生，没给你们定到前200已经很仁慈了。”
　　所有人：“……”

　　降低30名的仁慈？
　　这哪里是要求，分明是地狱模式。

　　童书阳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单——年级459名。很好，他连倒数第一都不如。

　　“这是分班之后的要求，没分班之前，年级前400能做到吧？毕竟大家的综合情况不一样，有的偏文有的偏理，文理兼备的也有，所以暂时你们可以踹口气。但还是希望你们争气一点，万年老二不太好听。”
　　“……”
　　童书阳倒吸一口凉气。

　　十三中的人几乎都知道，徐媛带的班升学率常年稳居年级前三。

　　乔栩悄悄瞥了眼童书阳惨白的脸色，低声安慰：“没事，还有两个月呢。”

　　童书阳欲哭无泪：“两个月能从459到前400？你以为我是方跃祁啊？”

　　“这个位次，提上去挺简单的。”越是中间层的学生，波动幅度越大，一下子冲上去个百多名也不是没可能。“而且，”乔栩补充到，“方跃祁压根不需要冲名次，除非他要争年级第一。”
　　“……哦。”受到的打击更大了。

　　乔栩重新看着自己173分的理综成绩，轻叹口气。

　　徐媛敲了敲讲台：“安静。现在发试卷，重点看错题。下周一之前，每个人交一份选科意向表。”

　　试卷传到手里时，乔栩发现自己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被画了个大圈，批注有一句话：[太麻烦了，换个解法再试试]

　　乔栩是真没想到徐媛速度这么快，改卷都是电脑阅卷，徐媛倒好，连他们班纸质的都改了。

　　叮——叮——
　　“呼，走了走了，食堂抢饭去。”成绩先放放，总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乔栩放下笔，起身跟在方跃祁跟童书阳身后。

　　他忽然想起报到那天，校门口鎏金的大字：
　　“今日你以十三中为荣，明日十三中以你为荣。”

　　好经典的话术，乔栩耸肩，算啦，还早，还是别给自己这么多压力了。

　　结果当天晚上乔栩还是偷摸打了两把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