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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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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苏以宁才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赔了自己又折银子。
在她知道这木匣子的由来后,便也不敢像刚才那样随意地颠来颠去。她郑重的将匣子收好,心中虽还阵阵肉痛,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钱财乃身外之物的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与萧淮之侃侃而谈。
一面惋惜到手的银子飞了,一面深切的感受到萧淮之的变化。
这次萧淮之好像开朗许多,愤怒与仇恨没有将他压垮,他没有再怨天尤人,即使遭人陷害,身受重伤,他的本心没乱,本性没改。
又或许这才是原本的萧淮之,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
能得到这个结果苏以宁便也觉得很值得,至少她知道了世上之事并非早有定夺,只要肯孤注一掷的去拼,前世的悲剧总能扭转。
房间内是淡淡的檀木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草药香味,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明明是萧淮之清醒后的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许久,丝毫不觉尴尬,投缘的像是阔别已久的故人。
这一错觉让苏以宁时隔多年,再次在萧淮之身上感受到了“知己”的感觉,又或许是因为萧淮之涵养过于好,所以无论苏以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能一一接上。
苏以宁说想学骑马,萧淮之便夸她好学,苏以宁说从前最讨厌在夫子那上课,萧淮之夸她坦率。
就连苏以宁说自己小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和兄长一起翻墙、爬树、掏鸟窝,这人也能面不改色的接下,诚然表示自己没有翻过墙、爬过树、更没有掏过鸟窝,希望有朝一日腿脚方便了,能去同她学习翻墙爬树。
总之不管她说什么,这人都好似不会拒绝,不会批评似的,哪怕苏以宁说的话在正常人眼里都是姑娘家大不讳的事,他也有本事言笑晏晏的认同她,并且看起来很真诚的样子。
苏以宁觉得有趣,又想起家中那盘不甚好吃的桃花糕,便想试试这人是不是真的转性成了鹌鹑,不会拒绝人。
她突然笑眯眯的,语调上扬,软绵绵的唤着。
“萧兄——”
“下次我来这时给你带些梅子酒吧?我知道南街有一家酒肆,他家的酒十分正宗,十里八乡都喜欢去他那买酒。”
“——还有小番茄,就是西域的红果子,我一并带来,红通通的果子配上梅子酒肯定很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在打算盘的小狐狸,霹雳吧啦的算盘珠子直响,好似心中盘算着什么事,带有图谋般不怀好意的开始撒娇,献好。
偏偏萧淮之也不戳穿,只微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荣幸之至——只是不知我能准备些什么?”
果然,苏以宁眼睛一亮,道:“有酒有果子,要是再来些萧兄亲手做的吃食就更好了。”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甚至都没有问萧淮之是否会做菜,可这一次萧淮之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那样笑着应下。
“这......”
萧淮之迟疑了,似乎没想到苏以宁想要的竟是他亲手做的饭菜。
最终他还是拒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膳食方面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间,苏以宁惊讶极了。
苏以宁问道:“你不会做饭?”
可......萧淮之怎么不会做饭呢?他做的饭跟自己的口味格外相符,所以苏以宁极其喜欢来这里蹭饭,只不过萧淮之也不是每次都会给她做,大多都是被磨得没有脾气了才做一次。
现在面前这个变得好说话了的萧淮之却说膳食方面并不精通......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苏以宁总感觉哪里不对,恍惚间她记起萧淮之从前第一次拗不过自己时,亲自下厨去煮了碗清汤寡水的面,面有些粘在一起,其中还搁了许多苏以宁不爱吃的烩头。
是到了后来,具体哪一次开始苏以宁已经记不清了,有印象时萧淮之做出的饭菜已经是可口的,总会给她多放些辣子,并且不管菜多菜少雷打不动的必有一道甜品,桃花糕、梨花酥、各种冰酪......总是换着花样在做。
那都是后来的事,在萧淮之还没有精确把控到她的喜好时,在自己第一次跟家中吵架,父亲斥责她不肯让着林菀就滚出苏府时,她来到了萧淮之这。
她掉着眼泪说自己饿,萧淮之第一次拗不过她,进了东厨后好一会只做了两碗小面,苏以宁挑剔味道太淡、摸样太单调......但是萧淮之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地捧着自己那碗汤面,将糊在一起的面条挑开、再吃掉。
可苏以宁呢,她嫌弃那碗面,直到面彻底坨在一起也没有吃。
她当时本就心情不好,又以为那时的萧淮之是气自己烦人,故意做这种面糊弄她。
但现在看来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当时的萧淮之是人生第一次下厨,所以他也是一点点摸索着,尝试着在做,奈何首轮尝试经验不足,所以费了许久的时间也只做出来两碗没煮开的面。
萧淮之没说,她也没问......她当时甚至还嫌弃那面难吃......
她居然嫌弃那碗面难吃!
那时的萧淮之在看着微微坨了的面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苏以宁心中突然有些酸楚,这种隔了整整一世才恍然察觉,原来从前以为的没心没肺的狼崽子其实对自己很好,只是自己一颗心从来没装过他,所以不曾察觉到对方埋在暗处的好,甚至践踏过,嫌弃过对方的真心。
“你怎么了?”萧淮之抬眼望去,少女脸上的落寞懊悔被他尽收眼底。
自己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走神了。”
苏以宁觉得脑子里很乱很乱,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萧淮之,
她逃命似的站起,作势要离开。
慌慌张张的模样连带着找的借口都有些拙劣。
“你好好休息,方才的话就当我没提过,是我欠考虑了。”
“君子远庖厨,下次换我做给你吃就好啦,你将伤再好好样样,我......我过几日再来。”
从头至尾她没有去看萧淮之的表情,还算正常的笑着告别,可刚一出房间,随着木门轻轻阖上,她才感觉自己找回了呼吸,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真是没家教的皮猴子。”
这话是苏护气极时经常说自己的,苏以宁以前从来不放心上,眼下却头一回觉得前世的自己真混账。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身上的木盒隐隐发烫,像是少年炽热的真心。
直到自己下楼来到大堂处,苏以宁才迟钝的想起,那个玉佩还在自己手上。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还回去的最好时机。
若是在萧淮之拿出簪子前还回去便罢,现在已经知道他当玉佩就是为了给自己做簪子,若现在还回去......
萧淮之此时收到这个玉佩绝不会高兴的。
她暗自叹了口气,只能将玉佩同木匣字一起收好。
大堂内已经热闹许多,小二在店内来回穿梭,吆喝声和人的谈话声混成一片,店家也十分忙碌,在看到苏以宁后也只遥遥挥了挥手,又赶忙去招呼新的客人。
灯火通明的热闹处,她就显得越发落寞,甚至连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都没听见,还是对方站到她面前才看到。
“苏二姑娘看起来好像有些失魂落魄,莫非是与人吵架了?”
苏以宁微微蹙眉,她与萧淮之在楼上闲聊了不少,怎么也得有一个时辰,景恪居然还在此处。
堂堂三皇子,难道没有正事要干吗?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景恪话语中带着询问,可动作间却透出不容置喙的架势,没有给苏以宁拒绝的余地。
“柳三先生倒是挺清闲,看来皇子伴读没我想象中的门槛高。”
她皱着眉,今日心情确实不好,不想与景恪费脑筋周旋,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既然景恪上杆子要装什么无名无姓的文人,那也别怪她无礼。
毕竟她可全、然、不、知对方是金尊玉贵的三皇子,偶尔刺上一两句又怎样?
景恪望着苏以宁张牙舞爪的样子,面上从容不减,只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手中淡青色的折扇轻轻一点,指向外头的马车。
马车只是很平常的,普通有钱人都能用的那种,倒真是做戏做了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