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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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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幼归回了兰池宫才知道,由于皇上早朝的迟到,群臣都将一切恶源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周容昭醒来起身时,郑幼归是有所察觉的,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可能没有赶上早朝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是故意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周容昭多年暴君昏君的名头便是他细心伪造的了。
他又为何这样做呢,郑幼归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干脆不想,等到了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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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幼归走后,凤仪宫内再次冷清了下来。
温熙自郑幼归走后便一直坐在窗前,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身旁自温熙出嫁就跟着进宫的女官试探性询问。
“娘娘可是在想郑夫人?”
一下被人猜中了心事,温熙却没有半分不舒服,只是有些怅然发声,“素冬……昨晚得知她入宫,我本来心中苦涩,可见到郑幼归本人才真正释怀。”
“倘若我是皇上,这般鲜活的人儿,我也会喜欢的……”
素冬与温熙一同长大,怎会不心疼温熙如今的境遇,此时眼中已然湿润了。
“娘娘,皇上的心意,旁人猜不准的!”
她不知道,宫中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呢,明明曾经那么好。
温熙从不信人心易变,可如今却不得不信,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的人,确实看上了别人。
温熙笑容只是苦涩,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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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里,郑幼归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宫中其他宫人都是会绕着她走的,生怕不知何处冲撞了这位郑夫人就小命不保了。
可仍有张扬跋扈之人偏是不察局势,硬要来试试这郑夫人的性子。
郑幼归自小在水边长大,因此格外喜欢水,时不时喜欢来这湖边走两圈,可某一日郑幼归却碰上了不认识的妃嫔。
郑幼归远远看到了不认得的人本想着转身离开免得惹了麻烦,可那陈美人偏是快步向她的方向过来。
陈美人向郑幼归行礼,面上却无半分谦卑,显然是要寻不痛快。
郑幼归应了一声就转头向走,并不想与她纠缠太久。
可她临走时那陈美人不知说了什么叫一旁的沅夏听到了。
“陈美人,在外须得注意言行,莫要给陈大人丢了脸。”沅夏只是出声提醒,也是不愿给郑幼归找麻烦。
不料那陈美人却仍是咄咄不休,言语中多有不尊敬。
“嗬,我是要注意言行,毕竟出身世家大族,可不像哪个小县城出来的,凡事规矩不好也没人指摘。”
沅夏乃秦良意亲派,如今更是郑夫人身边的女官,哪听得陈美人这不知规矩的言语,扬起手便想掌她的嘴。
远处有一片黑色人影,郑幼归眼尖,一下就瞧见了。
于是沅夏要抬起来的手就被郑幼归制止了下来。
她神色和缓,一副谦卑模样,“沅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群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郑幼归回头望去,果不其然,就是才下了朝的周容昭。
“陈氏以下犯上不知规矩,遣去掖庭,以后…也不必再出来了。”
郑幼归想劝说周容昭,周容昭却拉起她的手就走,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也没听身后陈氏的求饶。
“阿幼,你记住,谁也不能叫朕的阿幼受委屈。”
二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周容昭一位天子给下了这样的承诺,郑幼归朦胧的眉眼看向他。
“阿幼记住了。”
宫里规矩森严,嫔妃与帝王同行要落后帝王半步,而他却让她与自己并肩。
郑幼归要推拒,周容昭却以强势的姿态拉住郑幼归的手不叫其远离自己一步。
郑幼归分不清这是深情还是试探。
郑幼归在不断的交流与摸索中试探这位君王的底线,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发觉的还是他故意叫她知道的。
他这般容易就交出真心吗,这样简单的人却能在群臣的虎视眈眈下坐稳帝位吗。
又或者,这只是假象。
面对这样的状况,郑幼归不敢轻易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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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昭陪着郑幼归走过一段路,一直走到了兰池宫附近,郑幼归见着周容昭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伸手拽了拽周容昭的衣袖,
周容昭低头询问,“阿幼,怎么了?”
郑幼归指着不远处宫殿前匾额上兰池宫三个大字,一副傲娇的表情笑着提醒周容昭,“陛下,快到兰池宫了,皇上可要进来坐坐?”
周容昭看到那才恍然发觉,原来在不经意间,他已经牵着郑幼归的手走了这么远的路。
于是周容昭终于想起把郑幼归的手松开,神色似有几分不自然,“阿幼,你先回去,朕今日政务繁忙,晚上再来看你。”
郑幼归笑着答是,似是在笑周容昭今日的“意外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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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池宫与周容昭要去处理政务的文华殿离得并不近,更谈不上顺路。
可周容昭倒是乐在其中,不过多消耗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文华殿的政务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小的“折子山”。
其中许多折子是那些大臣在说妖妃祸国的,他们也是用心良苦,周容昭却只是回复已阅,就再没别的了。
张无庸在旁磨墨。
张无庸是周容昭自登基后留在身边的,周容昭还是皇子时。张无庸就对其多有照拂。
可以说是周容昭的心腹。
周容昭今日十分高兴,可张无庸在一旁却总是愁眉苦脸的。
周容昭实在难以忍受,于是佯装呵斥,“张无庸!你为何总是那副表情!”
张无庸连忙请罪,不过也知晓周容昭并无怪罪之意,于是也大胆回禀。
“皇上,某敢问,您对郑夫人到底有几分真情?”
周容昭的境况,张无庸是最了解的,以腹背受敌来称都丝毫不为过,那郑夫人明明白白就是秦氏送来的人,可皇帝的态度叫人实在是摸不准。
周容昭眉毛轻抬,意味深长的看着,是叫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您就不怕……郑夫人会对您不利?”张无庸说完这话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张无庸今日这番话是冲着掉脑袋去的,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周容昭要杀他的旨意。
于是他震惊抬头,周容昭把玩着狼毫笔缓缓开口。
“郑夫人确是秦氏送进宫的不错,可郑夫人是秦氏中人吗?”
“呃……不是。”
“那她可有秦氏血脉?”
“呃……没有。”
“那郑夫人可有做任何于朕不利之事?”
“呃……不曾。”
结果其实已经出来了,张无庸也听明白了。
“那就等她真正做出于朕不利之事时,在考虑那时该如何处置吧。”
看着张无庸发懵的表情,周容昭只觉得好笑,“听懂了?”
张无庸还没来得及点头应答,就被呵斥一顿,“听懂了还不快来为朕磨墨!”
“是是是!某遵命。”
批着批着周容昭又想起农历五月初七就是郑幼归的生辰,他得送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贺礼才好。
“张无庸……”
“陛下有何吩咐?”
“郑夫人生辰要到了,朕要送些什么合适呢?”
张无庸一听着郑幼归的名字就没什么好心情,不过还是尽心回答周容昭的问题。
“郑夫人来自于阳,距京都遥远,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吧,自然最想家了。”
想家?周容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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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幼归生辰的提前许多天便有人陆续送来贺礼,其中就包括各世家,。
其中一件玉器是块玉珏,通体润白造价不菲,而它的落款是秦盈之。
秦氏长公子良意,表字盈之。
其实就算没有落款,郑幼归也认得,这是秦良意的东西。
郑幼归入宫前一天,秦良意找她时,手上摩挲把玩的那块玉珏就是如今被当作生辰贺礼送来的这块。
一同被送来的还有一封来自她娘的书信。
言语很简略,郑幼归却反复读了许多次。
她母亲的字极为娟秀,郑幼归还记得自己儿时便是由母亲启蒙。
“吾儿阿幼,见字莫泣。”
“距汝入宫不过数日却似数年,秦府去宫城不过数里,吾却时常忧虑,恐汝食否睡否安否。”
“汝久处宫中,莫为他事多涉险,且以己事为先。”
“为母者心中感言万千,成文不过数十。”
“望汝长安,盼汝归桑间。”
望汝长安,盼汝归桑间。
郑幼归仰头观望这四方天地,她这一生怕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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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五月初七就到了,她其实本以为周容昭或许是忘了,可临近晌午,周容昭就赶忙去了她那儿,他言语欢快,全不似往日的凌厉。
“阿幼!”
“随朕来,朕带你见识见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生辰礼。”
郑幼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绕到了郑幼归身后,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被阴影遮蔽的眼睛有些不适,于是郑幼归下意识地眨了眨,长而翘的睫毛一下一下挠在周容昭的手心上,蹭得他的心痒痒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何处,周容昭终于停下,放下了在她眼前遮挡的手。
郑幼归适应了光明后看向那座新修葺的宫殿,又看向殿前额匾上那挥毫泼墨,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怀桑殿。
宫里但凡有些人脉的都再清楚不过了,郑夫人的闺名是幼归,而小字则是桑间,怀桑殿一名便是由此而来。
“此处原是前朝荒废的椒房殿,朕叫这京城最好的匠人依照阿幼的家乡桑间的风俗而建,阿幼,进去看看吧。”
周容昭看到郑幼归见到怀桑殿的真容时的神情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阿幼确实想家。
郑幼归走进怀桑殿,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花一木都是于阳的风情。连院前的小池子都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温婉。
郑幼归见着这儿,确实就像是回了家。
她回头看向正站在后方的周容昭,一下扑进他怀里。
“皇上,阿幼真的好喜欢这儿。”
周容昭将她紧扣在怀里,随口放下命令。
“讨阿幼开心的那些匠人,都赏赐黄金百两,良田百亩。”
“其实皇上本不必如此费心。阿幼自小在依山傍水处长大。没见过什么富丽堂皇之物。后来被秦氏族中长老看中。带回京都教养时,也只是寄人篱下。因此一点点温情都能满足。”
“皇上不必给我太多。阿幼怕日后您再喜欢上旁人,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郑幼归紧搂着周容昭的腰,整个人都埋进了胸膛。周容昭似乎能感受到郑幼归的患得患失,于是回抱住她,一句一句的宽慰她。
“阿幼别怕,阿幼只是朕的阿幼,时悯也只是阿幼的时悯。”
可靠在他怀中的郑幼归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中全无半分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