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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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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及这里,容晓春就不免想到自己当初差不多也是如此,才从平塘村那个小地方来京城为婢的。
可笑的是,当年无比希望逃离、费尽心思逃离的地方竟然成了她的归宿。
收敛住低落的、不住发散的情绪,容晓春着手收拾起她和容葭月之后要住的地方。
因为考虑容晓春带着孩子,谢兰蕴特地吩咐了给容晓春单独的一间单独的下房。
很久没有新人进来,在她们住进来之前,紫雾已经着人大致打扫了一遍。
基本要用的东西都有,甚至还细心地给容晓春配上了几套合身的侍女服。
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要容晓春自己来布置。
容葭月在旁边等着容晓春给她分配活干,看容葭月乖乖等着,容晓春不禁笑道:“满崽,你帮娘在屋里四处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就和娘说。”
容葭月高兴地领了任务,兴致冲冲地开始左看看右看看。
紫雾正巧拿了东西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叹一句:“晓春姐,真是好娘亲。”
容晓春直起腰来,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听到紫雾这么说还有点诧异。
“怎么会这么说?”
紫雾看得出来,容葭月虽然跟着容晓春吃了很多苦,但还保有童真,必然是因为容晓春这个做娘的付出得多,呵护得多。
从刚刚那个小细节就可以看出,在容葭月很懂事地主动想要帮容晓春做事时,容晓春让她帮忙看看屋里还有没有缺东西,既让容葭月帮了忙,又让容葭月能够很开心地去探索她今后要住的地方,减少陌生感。
听紫雾这么说完,容晓春一愣,半晌后才回道:“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葭月自己应该会很想要这样吧。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但在这个时候,小孩子就应该做些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紫雾莫名有些似懂非懂的。
容晓春带过这个话题,转问紫雾:“有好些年不在京中,当时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现下只知道有个白溪书院……”
容晓春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不知葭月是去哪个书院呢?”
看容晓春一脸忐忑,紫雾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晓春姐,别担心,公主早就安排好了,葭月去的正是你刚才所说的白溪书院。”
经紫雾解释,容晓春才知晓,京中有四大书院,但这四大书院男女混招,且多为权贵子女 。
而白溪书院,这家刚刚起步不久,长工可带女入学的书院,背后之人就是当朝长公主,谢兰蕴。
这长工带女入学的方式虽然在民间口碑极好,但在京中权贵口中,却是荒唐儿戏,更有甚者,直接在朝堂上公开直言,说这家书院害人不浅。
但白溪书院规模尚小,且长工带女入学这一举动更像是书院没钱招工,不得已而为之,这才没有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听闻容葭月是去白溪书院,容晓春不由松了一口气。
若是容葭月被安排去了那些权贵遍地的书院,容晓春才真的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晓春满怀感激,道:“公主果真思虑周全。”
紫雾帮着容晓春将床上的铺盖抖抖整齐,听容晓春这一句感叹,不由再加上一句:“公主向来如此,之后你跟着公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知晓公主更多的好了。”
容晓春轻快地回了一句:“也对。”
虽然不知今后会怎样,但至少在当下,她是满足的、是幸福的。
“娘,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大猫,和大白好像!”
容晓春和紫雾做事、谈天的这会儿功夫,容葭月早从屋内,探索到了屋外,看到有一只白色大猫慵懒地晒着太阳,不由赶紧回屋来告诉容晓春。
至于大白,是容晓春之前做工的那家酒楼旁的一只流浪猫,被住附近的一个婆婆收养了,原是打算起名叫大黑的,谁知洗完澡后,一身的白毛,一根黑毛都瞅不见,只得改名叫大白。
“也不知道大白怎么样了?”
问完这句,容葭月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有点闷闷不乐的。
容晓春轻轻掐了掐容葭月的脸蛋,道:“你还怕大白过得不好吗?婆婆每天都给大白吃好吃的,说不定等我们会镇上去看婆婆和大白的时候,大白已经胖得和小猪仔一样了。”
容葭月嘟起小嘴:“娘怎么能说大白会胖得和小猪仔一样呢,而且就算大白胖得和小猪仔一样,我也喜欢它。”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由容晓春这么一打岔,容葭月瞬间忘记担心大白,转而缠着紫雾,问刚刚看见的那只猫猫有没有名字,有没有主人,爱吃些什么,爱玩些什么了。
紫雾都被问得险些答不上来。
毕竟她也不知道那只名为白雪的母猫,她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具体细节。
如果是问谢兰蕴,那紫雾还有信心能够掰开了揉碎了跟容葭月仔细讲上一道。
最后还是容晓春把她从容葭月手中解救了出。
仅仅是这小半天,紫雾都知晓了为娘的不易。
看容晓春在那鼓励容葭月自己和白雪交朋友,自己去了解自己的朋友,紫雾好像知道了一贯谨慎的公主,为什么愿意将容晓春这个也就云璟相熟一些的陌生人带来京城,还愿意委以重任了。
容葭月过上两天就要前去白溪书院报到。
书院离长公主府有一段距离,每天都来回奔波显然不太现实,且容晓春之后也会有谢兰蕴安排的各项事务,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容葭月。
更何况白溪书院虽多是长工带女入学,但长工有自己的住所,女学生则是统一听从书院安排,都是几人几人宿在一屋中。
容晓春也有意让容葭月出去多和同龄人交交朋友,拒绝了紫雾说安排容葭月每日上下学一事,只让容葭月在书院每月下旬休假时再回长公主府来。
晚上,容晓春母女俩洗漱完躺在床上。
因被褥都放在太阳下暴晒过,味道、触感都比母女俩之前住在酒楼的粮仓里睡的那一床好上太多太多,但容葭月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容葭月侧过身子,面朝容晓春那边的方向,小声喊了句娘。
容晓春听到声音,迷蒙地应了一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将手臂搭在容葭月的身上,像平常一样,开始轻缓、有节奏地给容葭月拍背,哼着小调,哄容葭月入睡。
容葭月还是睁着眼睛,盯着容晓春看了许久,随后道:“娘,我有点怕……”
听容葭月这么说,容晓春睁开眼睛。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
容晓春和容葭月面对面,容晓春可以看见容葭月有些不安地把两手都缩成了拳,置于身前。
“靠到娘怀里来。”
容晓春说着,将容葭月拉到了自己怀里。
夏日还留有余韵,但京城气候变化极快,像这样的夜晚,盖上一床薄被,虽已足够,但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容葭月靠在容晓春温暖的怀里,闻着容晓春身上熟悉的皂角香,问容晓春:“娘,我从没在书堂上过学,什么都不会,去了书院会不会有人笑话我?”
“我们满崽原是在担心这个啊,”容晓春想了想,和容葭月这么说,“我们呢,确实没去学堂上过学,这是事实,但满崽你并没有错,我们只是比别人晚上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而且我们去书院是去学知识的。”
容晓春让容葭月躺在床上,自己起身去把桌上摆的茶壶和两只茶杯拿了过来。
又点了支蜡烛,让屋里亮堂些。
壶里凉着点茶水,容晓春让容葭月拿一只茶杯,而自己将自己手里的那只倒满,问容葭月:“现在,哪只茶杯能装更多的茶水呢?”
容葭月看了看,将手里的空茶杯举高了些,答道:“是这个!”
容晓春点了点容葭月手里的那只空茶杯,看着容葭月的眼睛,说:“葭月从没去过学堂,所以是一只小空茶杯,知识就像茶壶里的茶水,若是葭月这只小茶杯都装满了,那去书院还有什么用呢?”
容葭月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娘,我懂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笑话你,葭月,”容晓春补充,“娘和你说,这世上,确实是会有人在意你和她的不同,甚至认为,你的不同就是你的错,嘲笑你,贬低你,但是……”
但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容晓春突然愣住了,不禁开始细细思考,这些年,她有错吗?
因为容黎生身体本就不好,只能做些细活,靠容老太太一人养不起三个孩子,容老太太暗中听到有家书堂可以收女学生,还会给好大一笔银子,容老太太就让容晓春去。
去书堂读书,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当容晓春知道容老太太独独把去书堂机会给了自己,留大姐容晓秋和三妹容晓冬照看家里,还心中很是惭愧,自己去享福,让大姐、三妹吃苦。
等被那家书堂的人一路赶着上了京,进了人市,和商品一样被人挑来拣去,容晓春还不敢相信那笔钱,原是自己的卖身钱。
因为年纪还小,又面黄肌瘦,容晓春幸运地被安王府的管事买了回去,当生火烧水丫鬟,旁的和她一同进王府的丫鬟,把自己的月钱牢牢拢在手里,容晓春天真地将钱通过钱庄汇了回去。
心里想着,爹娘大姐三妹知道了她在哪,总会有一个人来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