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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向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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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震动出现,但不是地震的余波,震源来自极近的另一边。
希尔伯脚步不停,但头忍不住扭向后方想瞧瞧发生了什么,眼中所见让他目瞪口呆之余觉得心累无比。
来这一个月什么事都没有,结果今天全凑一起了,命运的安排真的很操蛋。
克尔泽也看到了他们身后突兀出现的巨木,在险些撞到旗杆时别扭地转了个弯避开:“那是什么?”
“应该是艾泽法师的新发明。”希尔伯嘴角抽了抽,或者说艾泽用自己遗体搞出的新实验品,早幸的老师本质上疯得和所有法师一个样,“不管这些,我们赶紧过——”
他脚下的裂缝突然扩大破开一个地洞,希尔伯身体一空,往下坠去。
“希尔伯?!”
克尔泽不得不停下脚步,趴在空洞边沿往下看。黑袍的法师四仰八叉倒在一堆肉块上,有了这堆柔软的缓冲他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希尔伯却觉得自己不大好,这堆尸块也太臭了:“你们搞的这破封印不全坏了吗!墙也塌了,不知道这堆怪物逃走了多少……咦,他们怎么都不能动了?”
本来只有在早幸手上才能彻底解脱的怪物,现在变得很安静,仿佛回到了降灵前的空壳状态。
克尔泽估摸了一下高度也跳入洞中,对尸体不断投放鉴定术:“还是那种比魔物更为浓缩的状态,但没有灵魂。是那个林小姐做的吗?还是梅提欧殿下?”
“不是早幸,她的毁灭是更彻底的……”希尔伯眼睫垂下,遮住情绪,“这些空壳只要再次降灵就能使用了。出去吧,这一块被堵死了,找个空地我直接用追踪魔法。”
地下仓库的状况已经不再需要探明,基本全毁。等两人用风魔法回到地上,周围的破洞更多了,一个人影正克制又焦急地踩着仅存的地面跑来。
希尔伯顿时把追踪魔法抛于脑后,向那个人跑去。
克尔泽面无表情地跟上。在他的印象里希尔伯对着某个人时是有这么疯魔的一面,只是那个对象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是林小姐。
该不会失去的记忆里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吧……?那还是别想起来的好,这位林小姐是什么魅魔吗?
早幸看到希尔伯下意识把装了笔记的斜挎包藏到背后,用一种恶人先告状的气势抢先逼问:“梅提欧呢?他和格鲁克进了地下没出来,地震和这些空洞是他们造成的吗?”
“我还没找到他们,”希尔伯扶住她,想起了原本的任务,“我马上追踪。”
霍兹和他们分开时把装血液样本的小瓶塞给了他。希尔伯打开玻璃瓶塞,短杖对准瓶口念念有词,已经发黑的液体汇成一股从瓶中蠕动爬出,在他手心画下一个箭头。
希尔伯带头往箭头所指的方向跑去,手心的箭头不断随位置移动调整朝向,三人根据指示跑到了营地边沿,此处地面完好,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安宁。
希尔伯收起样本,用袍角擦掉手心的污渍:“他们在这下面,你们退后。”
他的短杖凝聚起火魔法的光辉,早幸和克尔泽都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慌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人没死都要被你给弄死了!”
“死不了,要能这么简单杀死魔王不知该多省事。”
“……那也不能这么搞,太引人注目了……”
三人拉扯间地下出现了响动,裂缝中传出火光。他们赶紧倒退,随着一声巨响,大概只有几小时没见的两人互相搀扶着爬出了地洞,像两只灰头土脸的贞子。
格鲁克咳嗽着排出气管里的烟尘和灰土:“我听见再不出来就有人要把我俩炸死了。”
“你又死不了。”希尔伯熄灭了火光,收起法杖。
“还有我呢……辰星塔是什么鬼地方啊,让我亲爱的老友这么不念旧情。”梅提欧也在咳嗽,他拿乌木法杖当拐杖支起身,张望四周的空洞,“哇哦,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破坏吗?”
“有一部分是老师的原因……”早幸把包中的水袋递过去,一边说着心情就变得沉重,“那棵树……”
梅提欧喝了两口,压制住了咳嗽后递给格鲁克。他也看到了那棵过于有存在感的巨木,此时树冠的嫩芽已生长为深绿的圆叶,树干是棺木,那些为之吸引的灵魂都被封在了其中,催化着整株树木走向成熟。
“被艾泽女士救了啊……”
他轻声感叹。
拔除钉子后他刚准备将此地化作魔境吸收灵魂,剩余的怪物却突然纷纷瘫倒于地,灵魂也从不朽的肉身中脱出,朝某个未知方向奔去。
原来是艾泽女士的所为,不知道她还做了什么安排。
捞出了梅提欧和格鲁克,此地再没什么事可做,几人往人群聚集的巨木下走去。沿路梅提欧被法杖和权杖夹击着,不得不说起这晚发生的事。
“我吸收了一半的灵魂,剩下的则在‘艾泽’女士的体内,”梅提欧指着远处巨木的树干,“但空壳该如何处理我却没有办法……”
他们走近魔女岛的队列,鲛人们还在吟唱安魂曲,岛主已坐回了躺椅上在队伍末尾陷入假寐。巨木结出淡紫的花苞,随着灵魂填充她莹白的树干次第绽放。顶着姣好的晨曦,树冠抖落一袭绿衣换上花裙,扑鼻芬芳洗刷着这个残破的早晨。
听到梅提欧的声音岛主睁开眼,手指轻点扶手用瞬移来到了他们之中,再将头顶的黑纱抛出,这层薄纱笼罩住连同她的早幸一行,内里与外界隔绝一下变得奇静无比。
“这里的怪物,伊莉丝会解决的。”岛主吐息似的嗓音如此宣告,“我和她一起改造了那具身体,把怪物埋在她脚下吧,巨木会将魔素沉淀。”
“这样就够了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早幸几人连忙转头,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这的霍兹。
“霍兹你什么时候……”
“我把他传送过来的,总需要一个负责人。”岛主抽了抽鼻子,摸出怀中的香水喷洒,这里男人太多了,“足够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神官,魔素则需要你们慢慢净化,灵魂也是。”
克尔泽捏着权杖,缓慢点头:“自然。但那些灵魂,恐怕……”
这不是属于任何一方神明的灵魂,他无法将祂们导向正途,只能……
“烧掉就烧掉吧,用你们拿手的亡灵法术。”岛主讥讽一笑,“或者需要法师帮忙吗?但魔女岛的人不会插手这件事,希尔伯·墨丘利,我倒是可以教你灵魂法术。”
“……索恩塔的人也会。”希尔伯沉着脸回绝。
“他们还会接纳你吗?你已是背叛者。”
希尔伯沉默下来。
“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岛主懒得理会年轻人的别扭心思,“还有,赫林戈的王子,你知道自己的道路了吗?”
“我会前往魔境,完成祭祀。”梅提欧仰起头,直视躺椅上的魔女,“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马上就出发。”
岛主哼了一声,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必恐惧你的命运。我知道你讨厌预言,但我得说,神明已足够厚爱你,我可以保证,你将永远是你。”
早幸的大脑随着岛主说的话掀起风暴,但岛主也没放过她,只是对着女孩子她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伊莉丝的弟子,你尽可以去做你想做的,魔女岛也始终欢迎你。”
说着,岛主撤去黑纱,回到了离他们遥远的队伍一角。
重聚的五人却陷入了沉默,各自被思虑困扰。
“你要去魔境?”
难以忍受这份安静的窒息,早幸扯住梅提欧打破死寂。
“你们也看到了,帝国的深坑还堆积着大量怪物的空壳,”梅提欧讷讷地开口,“艾泽女士也无法储存那么多怪物,所以……我们必须进行祭祀,勇者杀死魔王的仪式,让魔境的灵魂被释放,这样短期之内降灵都不会成功,怪物也无法复苏。”
“我来吗?”
我来杀死你。早幸没有把完整的话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无声的内容。
梅提欧疯狂摇头,双手也不断猛摆:“当然不是你!谁都行,只要完成杀死魔王这件事就好了……”
“我在这里……就可以杀了你。”梅提欧的袍角被她捏得起皱,早幸盯着被手心汗水濡湿的布料,声音很冷静,“为什么还要去魔境呢?”
“我需要和魔境建立起真正的联系,才能继承全部灵魂……”梅提欧的语气更软了,仿佛在安抚耍赖的孩童,“早幸,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已经够了。”
“还不行吧,你都这样了,怎么去魔境?”早幸拽着梅提欧移动了两步,他吃疼地皱起眉头,讨好的笑容一时也变得扭曲。
几人低头,看到了梅提欧曾站着的地方有断裂的根须,他身上也是,失去了圣物他的恶化再也无法遏止,沿路留下了走来一地生生扯断的血脚印。
早幸扯下梅提欧的手套,与他十指相扣:“你看,离了我,你连走出营地也做不到。”
明明不想把她再牵扯进来的。身上多余的根须开始枯萎,梅提欧垂下头:“那请小姐护送我到魔境吧……”
“现在就要走吗?”希尔伯皱眉看着她俩牵手,隐忍不发,“我也收拾好了就是了……霍兹,借几匹马。”
“想要马的话给我等一下,我先去和劳勃嘱咐几句,不准偷跑。”霍兹警告了一句,快步往营地负责人的方向赶去。
“我也要马!”格鲁克蹦跳着主张诉求。
“你自己变不就好了?”希尔伯不爽地摁住他的头。
克尔泽仰头看向薄云涂抹的天空,此时半个朦胧的月亮与太阳同处一幅画卷,没有星辰可以告知未来。
但他是神官,本就只跟随光明的指引行动。可是……
“请带上我。”
早幸睁大眼:“克尔……翠尼尔神官,你不是要回王城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和你们一起去。”克尔泽看向北方,那里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他记忆出现空缺的开始,“而且,如果真的要杀死魔王,不该由我来做吗?梅提欧大人。”
梅提欧脸色发白,只能努力挂上笑:“是啊,对不起,但是,谢谢你,克尔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