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408、三个喷嚏

　　五月初，有了秦阳的投资，周桐的新电影得以进行前期筹备工作。不过，由于拖沓了一些时日，该部电影的开机时间向后延迟了1个月。预计开机时间由11月改为了12月。

　　周桐为此打算单独请钟浅晴吃顿饭。身为演员，她很清楚推迟开机影响的不止是电影本身，而是参与电影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事实也的确如此，钟浅晴不得不按照新的拍摄计划更改了部分通告行程。

　　五月份，钟浅晴将新房接收家具的事宜交给了杜小禾，自己则是进组郑三洋导演的新电影《出逃的我们》。电影的拍摄地点在东北的一个边陲小城，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小城有一条贯穿东西的河流，这里罕见高楼大厦，道路宽敞而安静，处处可见身着民族服饰的当地人和游客。

　　钟浅晴很喜欢这座小城，拍了不少照片给路行云。她知道对方也会喜欢，因为这座城市有天然河流，是自然与人类共同创造的产物。另外，每天收工后，她也会拉上助理去河边坐一坐。新电影的剧情有些压抑，潺潺流水声可以缓解她焦躁的情绪。

　　“浅晴，咱们一会儿这样……”与她说话的是饰演女主母亲的中年女演员。

　　这位女演员出道很久了，也饰演过不少角色，但她属于典型的戏红人不红。“哦，原来是她啊！”，“她不是XX剧里的妈妈嘛？”，“我认识她”，每当人们看到她时，脑袋里通常会闪出这几句话。只是，能说出她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妈妈想让你找份铁饭碗的工作，结果你没有。”中年女演员说道，“面对母亲的横眉冷目和挖苦，你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在她的面前大喊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找了一份想做的工作就要被你们指责！”钟浅晴红着眼睛看向剧本，“我才入职一天，你们就说公司这不好那不好。你们去过吗？你们了解过吗？是不是我被辞退了，你们就高兴了？你们是想让我后悔吗？哪怕我痛苦至极，你们也要极力证明你们是对的，是吗？打败自己的孩子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瞬时，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念出最后一句台词，“你们真的爱我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效果。”女演员鼓了鼓掌。不远处的郑导也被钟浅晴这段富有张力的表演吸引了，探着脑袋点了点头。

　　“好难受啊。”钟浅晴一时无法出戏。她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大哭，“天天生活在负能量里，不被支持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她哭得很伤心，泪水浸湿了剧本。

　　她拒绝了其他人的安慰，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缓了缓。稍后，她带着悲观的情绪完成了今天的这场戏。

　　“精彩。”郑三洋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指着屏幕。“你看浅晴的表情，能看出潜藏的焦虑。女主生活在这种家庭中本就缺乏自信，又是初入职场，家人的不支持放大了她的焦虑。”他看向旁边的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有时，焦虑就是亲人无意间带来的。”

　　“没错，小浅这个年纪能演成这样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是。”

　　“周桐姐姐？”钟浅晴收工后就去卸妆了，再出来时见周桐站在郑三洋的身边，两人正在看她刚刚那段戏的回放。“你怎么来了？”她睁大眼睛，眼部周围还留有清晰的泪痕。

　　“想舅舅了嘛。”

　　郑三洋夸张地“嚯”了一声，“快别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哈哈，其实我是来东北参加活动的。完事了顺道来看看你们。没提前和你们说是时间不确定。”

　　“这样啊。”钟浅晴木讷地点点头。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脑袋蒙蒙的。

　　周桐和她拍过戏，心下了然。她挽住钟浅晴的胳膊，“晚上有事吗？”

　　对方摇摇头。

　　“走，姐姐请吃饭。”

　　“嗯。”

　　路上，钟浅晴呆望着车窗外清澈的河流沉默不语，连手机振动都没感知到。

　　“再不回消息小行就要急死了。”

　　“啊？”

　　周桐和善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钟浅晴的手上。

　　“哦对，把她忘了。”她吸了吸鼻子，打开微信。

　　路行云：【我猜你今天心情又不好了，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钟浅晴：【什么呀？落寞的兔子.gif】

　　路行云：【我十月底就可以回国了。】

　　钟浅晴：【！！！】

　　路行云：【在你进组前，我们可以享受整整一个月的二人世界。】

　　钟浅晴：【进组也不怕，拍摄地点在首都！】

　　路行云：【对哎，那我可以每天给你做早饭，晚上等你收工。】

　　钟浅晴：【嗯嗯，突然好想哭啊。】

　　路行云：【别呀，好事怎么也哭。】

　　钟浅晴：【不知道，就是很想哭，感觉好不容易啊。】

　　她真的哭了出来，吓的周桐以为她和路行云吵架了。她抹了抹眼角，抱歉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钟浅晴：【你放心，我一定在你回国前把新房子布置好。】

　　路行云：【不着急，宝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又不是没地儿住，等我回去一起布置也是可以的。】

　　钟浅晴：【可是我想和你早点拎包入住。】

　　路行云：【那我安排俩人去帮小禾姐，这样能快点。】

　　钟浅晴：【成！】

　　路行云：【开心了吗？】

　　钟浅晴：【开心了！我先不和你说了，周桐姐姐在呢，她要请我吃饭。】

　　路行云：【好，爱你。】

　　钟浅晴：【我爱你。】

　　钟浅晴抿着嘴笑了笑，难为情地看向周桐。“对不起哦，刚才我情绪不好。现在好了，嘿嘿。”

　　“啧。你俩是怎么做到持续热恋的？”

　　“也没有持续……”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不是分过一段时间嘛……”

　　车辆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家吃大章鱼的餐厅。餐厅不大，游客和学生很多。周桐提前定了包间，两人在小潘的护送下低调穿过大堂。她们点了生吃活章鱼、几串烧鸟和海鲜锅巴汤。待服务员出去后，二人才敢摘下口罩。

　　周桐以茶代酒，饭前先敬了钟浅晴一杯。“新电影的事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也要说声谢谢。”

　　“客气什么。”钟浅晴抿了一口茶，“顺利开拍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打听过了，新投资人是你妈妈的发小。”

　　“呃……”

　　“咯咯咯”，周桐笑出声，“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其实你告诉我也没关系。咱们的行业就是你投我的，我投你的，正常。”

　　“姐姐你误会了。”钟浅晴摆摆手，“不是我找的秦叔叔，是小行。”

　　八千公里外，路行云打了一个喷嚏。

　　“啊？”

　　她“嗯”了一声。“小行和秦叔叔有合作关系，我之前误解的就是他俩。”她低头小声说道，然后又抬起头，“前阵子她回国，我把你要导演电影的事和她说了说，然后她就告诉了秦叔叔。她说是偶尔聊起的，但我觉得不是。介于她是一片好意，我就没拆穿她。”

　　“你做的对。小行一定是怕咱俩不同意才没和你商量的。认识她这么多年了，这孩子很多事都是做在前面，谎言也是出于好意。更难得的是，她做了也不说。”

　　“嗯，我现在可相信她了。”

　　八千公里外，路行云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时，有人敲门。上菜了，她们又双双戴上口罩。服务人员将三道菜摆在桌子上，新鲜的章鱼须在盘中蠕动。门再次关上后，钟浅晴夹了一根章鱼须，龇牙咧嘴地吃了下去，口感竟然还不错。

　　周桐是请客的人，但她对生吃章鱼一直很抵触。见钟浅晴没有犹豫地吃了，她也决定尝试一下。嗯，确实还不错。

　　“其实，郑导这部电影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钟浅晴喝了一口茶，“就像刚刚说的，小行做了也不说。一方面是她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源于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和经济基础。她不需要说就能得到别人的肯定，不是吗？”

　　“是的，我同意。而且更现实的是，她哪怕不做，别人也会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去肯定她。在很多人眼里，工程师和教授的孩子又怎么会差劲呢？”

　　“对，自信就是这么来的。剧本中的女主不自信，究其原因是她的父母也不自信，所以想让她活成他们眼中成功人士的样子。”

　　“如此说的话，你不觉得人们迫切需要一个正向肯定的大环境吗？有的人明明讨厌阶级，却又在创造阶级，比如：鄙视链。地铁里背好包的人瞧不起背便宜包的人，难道大家坐的不是一趟地铁嘛，谁又比谁高贵呢？”

　　“哈哈，姐姐，这话要是到了小行嘴里会变成，大家都是生活在地球上的动物，哪那么多事啊。”

　　“哈哈哈”，两人笑作一团。

　　“对啦，姐姐。”钟浅晴给周桐盛了一碗汤，“你来找我吃饭，赵导没意见啊？”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新电影的监制，正忙着前期筹备呢，结果你这个导演倒是跑东北找我吃饭来了。”

　　周桐听闻皱了皱眉，沉默了。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半晌过后，忽然冒出一句。“小浅，你怎么看赵导这个人。”

　　“啊？”问题来的有点突然，钟浅晴不知道对方指的哪方面。

　　“嗯……算了。”周桐挥了下手，“不聊他了。”

　　不对劲。钟浅晴在心里犯嘀咕，思考了几秒后，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小行说赵导是一个复杂的人。”

　　八千公里外，路行云打了第三个喷嚏。

　　“哦？”周桐饶有兴致地抱起双臂，看向她。

　　“嗯。以前我没觉得，但这两年我也感觉赵导变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出过一次广告事故，他竟然带陈珂来医院看我。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陈珂的。”提到这个名字，钟浅晴的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他不撮合，陈珂可能也就放弃了，不至于锒铛入狱。”

　　“这就是我想说的。”

　　“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管他人死活的人。”

　　钟浅晴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有点茫然。她没想到周桐会给昔日恩人一个如此负面的评价。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姐姐，你们……不对……赵导是做了什么吗……”

　　话没说完，周桐摆了摆手。“只能说，有的人说谎是为了掩盖自己做的好事，比如：小行。而有的人说的是真话，却是在提醒别人——他可能要做坏事了。小浅，咱们虽然与赵导合作，但你要当心这个人。”

　　钟浅晴不傻，她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周桐在暗指赵一百威胁她。瞬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出水面。她赶忙吃了一口菜，掩饰内心的慌乱。

　　“哈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赵雍闿。”周桐似乎看穿了钟浅晴的心思，“不过，我说他不是赵雍闿也只是说他们利用女人的手段不同。赵雍闿是明抢，他是暗地里撮合，自己置身事外。这点你比我清楚。”

　　周桐说的比较直白了，钟浅晴红着脸“哦”了一声，这么说的话确实是。除了陈珂，看来周桐姐姐也知道高工追她的事。

　　“好啦，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提醒你。好好吃饭吧。”

　　之后，两人没有再聊有关电影的话题，而是聊了聊家里家常和人情冷暖。晚上，钟浅晴回到房间仔细想了想周桐的话，然后掐着时间给路行云拨了视频。

　　周桐姐姐对赵导的看法还是让小行知道比较好，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