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75、第七十五章【挺虐的，慎入】

　　“你有这个心思，很好。”陈嘉卉此言一出，章龄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把语气放得温柔了的同时用力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但是没正式登陆的动作就先不要展示了，盲目冲难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后面一定要把跳马坚持练下去，章导相信你一定能出成果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陈嘉卉这回入选大名单，好多人都在闲言碎语地说她就是来打酱油的，可她自己不仅没抱着“酱油”心态，还有一份宝贵的进取之心。其实就凭她高低杠难度国内前五，自由操稳定性高难度也尚可，以及一直在冲击跳马的720，怎么担不起一句有突出项目的全能潜力派呢。只能说华国队作为“体操大国”还是人才济济，单项世锦赛这四个名额又实在太稀少——所以说命运对奥运会后一年生人的体操女选手很不友好，也确实有其道理。
　　细看下来陈嘉卉的后直360确实也是跳得不错的，身子轻轻松松就撑到了可观的高度，展体也比华国绝大部分选手更加充分些。动作是很成功的，可简秋宁上赛台和她交接的时候明显能看到她眼睛里深藏的一抹失落。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秋宁只能在拥抱对方的时候凑近她耳边这样安慰了一句。虚无缥缈的“以后”，再不敢展望她们也必须去相信。
　　经过半个月的修整，简秋宁的第二跳比全运会那阵子甚至打磨得还更加精细一些，两跳都近乎钉住。周蔷也慢慢走出了全运留下的阴影，两跳都发挥得不错，5.6和5.8的难度在国内仍然有着足够的竞争力。
　　“跳马这个赛道还是很挤哪，全能就更不用说了，冀省那两位实力可都在你之上，小陈也是四项都有底子的。”卢毓芳从比赛开始就没停止过细细碎碎的喋喋不休，秦望儿望着她的脸庞，忽然有些决绝地笑了：“我要跳900。”
　　“不行。”抢在卢毓芳反应过来之前章龄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刚和小陈说什么了你没听到？大赛前乱冲难度可不是好风气。你是我组里的人，别给我丢这个脸。”
　　“对啊元宝，你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犯糊涂，到底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心里没数吗？”张卉也急了，不顾什么面子就大声地嚷起来。章龄趁热打铁：“有什么问题，我们比赛之后都可以商量解决。比赛是比赛，不要把外面的情绪带到比赛里来。”
　　犯糊涂？秦望儿看到两位教练眼里愤怒和焦急混合的神情，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恨铁不成钢”，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章龄和张卉的态度吧。也不仅仅是两位教练，身边的队友们脸上不赞同的惊讶的神色，尤其是徐若澄带点嫌恶似的皱起来的眉头，足以证明她们也是同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又要替那个不值得的家收拾烂摊子了。
　　可其实不是这样的。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难道我真的会分不出来不成？十几年糟糕的遭遇只会使得一个人变得更加成熟，而“当局者迷”也总是有限度的，抵不过一次又一次势利刻薄毕露的消耗。可是分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事实上的联结已经成为羁绊住她的枷锁，曾经是她妄图融入家庭的感情脆弱处被拿捏，现在却轮到她迫切想逃离出去的欲望被拿捏——被省队画饼一样的种种奖励和承诺彻彻底底地拿捏住了。秦望儿想到柳曦前两天回队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说的话，她说留在队里其实什么都挺好的，大学生活也不是没有烦恼，唯独自由两字，是不脱离这种训练体制就无法体验到的美好。
　　而我这一生，本就有更多的不自由。
　　纵轴转体两周半也不过耗费电光火石般的一瞬。毕竟是一直在努力恢复的，落地的那一刹那居然让所有人都倍感轻松，踩在中轴线上，高远度好像也不比去年退步。但是秦望儿没有带着微笑向裁判席的位置亮相，而是捂住了左腿膝盖，右脚蹦了几步之后坐倒在地上。
　　“终于要结束了。”秦望儿下意识地想。挺好，全锦赛、世锦赛、奥运会、全运会，从两年前踏进京市队大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被步步紧逼，从没有停下来过，可把她累惨了。
　　——就是终究对不起两位教练了。从“录音笔”那回事开始就是如此，虽然早已诚恳地道过歉，现在论坛上还是随处可见拿那些说事的诋毁。而且，章导还说今年冬训要给我升级第二跳呢，还说要争取把平衡木或是高低杠抓上来，向东京奥运会的团体阵容进军呢……秦望儿仰躺在担架上，看着体操中心无比熟悉的天花板一点一点挪出视线，眼泪后知后觉地漫出来，浸湿了睫毛。

　　“其实我们都低估了元宝。我们都以为她临场冲难度，是为了入选能够换取更多的条件帮助她家里人，没想到她早就想好了要彻底脱离这一切。其实，她早就看透了。可能也算是一种，如愿以偿吧，虽然……很心痛。”简秋宁艰难地开启这个话头时已经置身于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之上。闻知雅裹着毯子睡得很香，轻轻地打着呼噜，倒是没心没肺。可另外三人都大睁着眼睛，这件事在心底投下的阴影，实在没那么容易那么快就能想开的。
　　“那肯定啊，对于自家的事儿，自己要么是完全蒙在鼓里，要么就看得最明白透彻。”徐若澄的语气锋锐如刀：“我们实在是太想当然了。宁姐，元宝和你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是那种没主见没胆气的人啊，早该‘近朱者赤’了。”
　　“但就算她不想被省队要挟，不想被家里人要挟，不想练了，大不了打退役报告。何必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何必要伤害自己？”谢听兰说话难得带上了激烈的情绪，一点也没有了平素的温柔之感。——是的，她可能是以最出人意料姿态出现在了最终的名单里，并且计划比满四项全能。同省队可能更为众人所看好的钱笑笑则最终成了第一替补。

作者有话说

　　再次被朋友夸be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