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288、第八十八章

　　“好棒啊！不过宁姐怎么最后没举手。”乔念颠颠儿地小跑着迎过来，一面鼓掌，一面又有些诧异地问着。“我和天怡都喊了呢。”
　　“啊，我没举手吗？……哈哈哈……”
　　完成成套后举手亮相致意应该是深刻写入每一个体操运动员DNA的。居然连这都能忘了，还谈什么体面退场？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体面”了吧。哈哈，成天说着什么要宠辱不惊，要坚持到底，可我终究还是中途当了逃兵。
　　简秋宁嘴角上翘成诡异的弧度，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
　　乔念瞬间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白日里见到了鬼。明明是很开怀的笑容，可看着却让人脊背上爬过凉意，她实在无法相信秋宁姐这会是个满意的笑。
　　她可是四连冠得主啊，虽然14.833的分数算是相当高了，也稳稳地拿到了这枚赛前大家纷纷认为板上钉钉，可这些天来却让人怀疑是否是摇摇欲坠的银牌，好像也可以表示满意，但……不，不可能是满意，简秋宁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看过来，只看得乔念身上汗毛都全部竖起。这是怎样的一种目光？绝望，冷漠，空洞，好像……好像那个大家熟悉亲热崇拜的她在刚刚摆出自由操结束动作的那一瞬间时便倒下了，如今走下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感情的行尸走肉。
　　“很好，非常好……最后一套，非常非常好。”
　　也没人还有心思注意到乔念的惊讶，王远洲紧紧抱住爱徒，不说老泪纵横，至少也是热泪盈眶了。这一路走来，就这样到这里画上了句号，哪怕这个句号一点也不完美，哪怕他心里觉着这一块自由操银牌对秋宁来说根本不能称作圆满，他也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连串的“好”字儿，努力表现出欣喜满意的态度，只是想给秋宁这一路辛苦的体操生涯留下最后的一点甜。
　　“什么……什么叫最后一套？”这却是付天怡的声音，只是尖叫刚冲口而出就被闻知雅和林舒静两人带着疼痛的眼神遏止。小姑娘紧紧捂着嘴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王导这句话的含义，刚才在平衡木的结果面前还能保持平静的她眼眶立马就红了。
　　“王导，我没事的，您别担心我，快去忙男队那边吧，后面还有单杠决赛呢。”到底是经过无数场比赛的大起大落锤炼的人，片刻时间便足够镇定下来，简秋宁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珠，轻轻退出王远洲的怀抱。
　　从此刻开始，这片赛场对她来说便是一片没有意义的空白。曾经，简秋宁还和杜明暖她们讨论过退役之后要去干什么这种当时来说没有什么意思的问题，当初她也认真地思考，以后是要当个教练呢，还是如章导期望的那样向国际裁判方向发展呢？总之是不可能和体操这个项目完全没有关系的。可现在，真的走到了退役这一步，她却只希望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和这个项目发生任何联系，甚至连以后世锦赛和奥运会的女子体操比赛，简秋宁觉得自己也是不会想打开电视机去看的了。
　　此刻她所能想到的，对于这个项目仅存的最后一点牵挂，可能也就是希望罗焕修能在等下的单杠决赛中拿到金牌——如果能有一块金牌的话，起码这一场世锦赛还不能叫做完全的失败，简秋宁自欺欺人地这样对自己解释着。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们……好吧。”
　　王导当然什么都知道，可面对他偶尔会对此流露出来的“恨铁不成钢”，简秋宁发现自己到最后也只能以沉默逃避。有时候，逃避，正是解决所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唯一的办法。
　　她低下头转过身准备收拾东西，却忽觉腰际一轻，整个人猛然被腾空拦腰抱起。
　　“哎哎……天怡，念念，你们干什么？”
　　“祝宁姐退役快乐啊。”
　　“美国队那个‘黑金刚’的队友刚才就这么干了。嘿嘿，我们有样学样。”
　　学什么样？！人家那是一场世锦赛拿了五金创造了历史才这么庆祝……
　　“宁姐你笑一笑嘛，我和念念一致觉得，她有的你也要有。也不仅是我们这么想，你问问小雅姐和静静姐，她们肯定也认同的。”
　　“真的秋宁姐，不管你是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体操选手，比奎勒厉害多了。”
　　“好了好了，你们快别说了，一会儿我直接哭成大花猫了还被你们举着，这是要丢脸到全世界面前吗？”
　　简秋宁勉强开着玩笑，她想笑，但眼泪又止不住地淌下来。
　　混蛋，被这俩活宝一胡闹，怎么开始舍不得了呢？明明刚才都想好了要潇洒离去永不再见的。

　　最后一场单项决赛的结果是令人心碎的。罗焕修杠上动作高质量金部顺利完成，下法却倒霉地压到了脚，勉强后退两步住亮相,下台时走路都一瘸一拐。虽说是在最后一个比赛日最后两个“冲金”项目中拿了两块银牌,但体操论坛这会儿倒是对赛前没少挨骂的王远洲十分宽容,对罗焕修和简秋宁带伤作战的顽强精神全是一片心疼和赞扬之声。而在简秋宁的退役决定公之于众之后,从体操论坛到她的微博评论区，那大规模的劝阻、惋惜的“哀嚎”简直哀鸿遍野。
　　“也不知道他们早干嘛去了？”这是付天怡的“锐评”。犀利，但又何尝不是一针见血。当然简秋宁真正从体操中心的宿舍里打包了所有行李离开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算是把骨裂的手臂初步养好,手续也正式批复了下来。
　　就这样还能及时入学住进大学寝室，确实得感谢宁士轩的关照,尽管她宁愿没有这份所谓的关心。
　　简秋宁特意挑了周末的清晨,轻手轻脚一趟趟把东西摄到楼下。其实行李也真不多,那些运动服和体操服她都留给队内其它选手了,自己只留了那件“黑白凤凰”聊作纪念。把第三个箱子拖出来的时候，楼下熹微晨光里却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我帮你拿东西,你手臂不能搬这些沉的。”罗焕修微笑着踱步迎上来。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不得不说更新文对我的精神状态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