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论》Ell山寒

16、浮生（5）

　　接着，他身后又出现托着食盒的一个人，那小厮回过身，叫他上前来，打开食盒，接着报菜名；“这道是当今圣上最喜爱的‘荷匣’，将母鸡、猪骨、牛骨炖出鲜汤。然后将鸡枞，萝卜，莲子，葡萄干，红枣，山药，玉米，糯米用新出水的荷芽包起来，用骨汤蒸熟便可。”他将‘荷匣’端上来，接着是下一道“第四道是糖醋小排，然后是蟹黄豆腐。”最后，他端上来一道汤“这是莼菜鲈鱼羹，我们这里的莼菜是老板从佘佴带回来的，虽然不及当日带回的一般新鲜，却也能还原出味道来。”
　　菜上齐了，小厮挂着笑脸退下去，郭柯让客人先动筷。
　　这贵咸楼的厨子的确是有十分实力的，口味奇特却迎合所有前来的客人。几位就着台上的一番鲜亮的景色品尝着。
　　菜过五味，酒气透着云清的脸有些微微翻红，却没令他为之醉去，他依旧清醒着。云清夹起一个荷匣放入亓野盘中，而后放下筷子，向正在看美人舞蹈的郭柯打探起这里的消息。
　　“郭二哥哥，你来这里有些时日，可知道这涡阳最近有什么活动没有，我正想体验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云清端起酒杯。郭柯回过头来，与他碰杯，一饮而尽：“活动...我倒是没有特别关注过，不过我听说三日后夜晚城中有一场烟火会，达官显贵都会到此观看，二位到时候可以过去瞧瞧。”
　　“多谢，这是政府举办的活动吗？”云清静静看着他的脸。
　　郭柯一听此话，抬起眼皮斜过眼审视云清，目光有些不善，嘴角却依旧仰着，片刻，他收回目光，笑着说：“这我可就不太清楚了。”
　　云清同样审视着郭柯，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似乎都在找对方的端倪，不过也一笑而过。
　　世间的恩仇有多少，一笑而过代之的只多不少。
　　云清思量着，涡阳的暗流涌动如此明显，连亓野都能在半天时间内看出问题，这郭柯却道不出一或二，他的心里定藏着事情，且跟涡阳的关系只大不小。他为何会点一道莼菜羹？是巧合，还是心如明镜？
　　忽然，他腰身一顿，一颗脑袋凑了过来。他低下头，原来是亓野环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肚子上。
　　“哥哥...”亓野晃着脑袋蹭他的腹部，多像小孩子耍赖。云清下意识推他，却感觉腰身上的力道越来越紧，他没有再推开他，然而，他猛的看见亓野的耳朵在渐渐生长出红色羽毛。
　　他快速汇聚一股灵气在掌心中，按住那两只逐渐变化的耳朵上，直到感受着羽毛逐渐褪去。亓野抬起头，睁着那双眼睛看云清的脸，因为喝了酒，他的脸蛋透着红，因为紧紧挨着他，心脏跳的好快、好重，耳朵也泛着红。他的眼里全是他了。
　　郭柯听到动静，将视线放到纠缠着的两位客人身上，没有忍住，笑出来：“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张小弟弟这是不胜酒力了。”
　　云清在他的笑声中，耳朵也渐渐泛出红色，喝过酒的脸上更显红晕，他试图叫醒赖在他身上的人：“亓...阿载，快醒醒。”
　　亓野却更加抱紧了他。
　　云清没有再挣脱，看着那埋在身上的蓬松的头发，映着光照泛着轻轻的光，在发丝上跳跃闪烁的光亮也映在他的眼眸中。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他感受亓野努力跳动的心脏，他愿意倾听每一声呢喃，感受不同于在山河湖川之上游曳的情感。他松开捂住亓野双耳的手，轻轻的，轻轻的，轻抚在他的头上，他感受指尖的触感。
　　亓野在轻唤中沉入梦中。
　　云清抬起头，对郭柯说：“郭二哥哥，我弟弟醉的彻底，您瞧...”郭柯表示理解：“无妨无妨，今日也尽兴，公子先回客栈吧，我喝尽了这坛酒就回。”
　　“麻烦公子了。”他向郭柯点头致意。将亓野背在背上，先行离开。
　　回了客栈，云清将亓野放在床上，吹灭了蜡烛，给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被抓住手腕。
　　回头看去，亓野竟然醒了过来，神智却还恍惚，眼睛湿润着，眼眶也泛红，“哥，不要走。”
　　云清在他身旁坐下，轻轻的问：“为何而哭？”
　　亓野依然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而哭？他不知道这该不该哭，值不值得哭，可眼泪却滑出眼眶，在脸上，再一点点滑过皮肤，慢慢浸湿鬓角，很痒。一颗接一颗，他不想去擦，就如此放任着。他张开嘴，想说话，却被委屈哽住喉咙，只能发出一声声呜咽。
　　云清微微蹙着眉，他不清楚他的故事，他的过往，他躺下去，面对着泪眼模糊的亓野，说：“没关系，没关系。”他凝望着那双眼，心也像他的嗓子那样噎住。他轻轻拍着亓野的肩膀，看着夜色漫在两个人的身上。
　　“为什么他们不爱我？”亓野终于开口。
　　云清怔住了，他们无疑指的是亓野的父亲和母亲。
　　“我做错了吗？”亓野依然小声啜泣着。被眼泪和恐惧浸染的无数个日夜，使他无法高声痛苦和控诉，他不会哭喊。
　　“没有人爱我吗？”亓野不敢看云清的脸，他是否能理解呢？他实在怕他厌恶。良久，直到他感受到脸上的泪被一点点擦去，渴望着连同悲伤也一齐擦去。他抬起眼。
　　“我爱你。”云清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紧接着，又是一句“我爱你。”
　　“风也爱你，天空也爱着你，亓野。”云清说“你没有错。”风每每拂过，都带着纯粹的爱，来自自然对其所泛生事物天然的爱，没有情，只是爱着。
　　“别怕。”
　　亓野的眼睛又湿润了。他看清了云清温柔的眼睛，他想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个答案，或许还有一颗真心。这次，他抬起手自己抹去了眼泪，垂下疲惫与红肿的眼皮，在云清的安抚下睡去。
　　爱是责任，是了解、尊重和照顾，又或许没有范围和概念，只是心中的一点情绪。没关系，没关系，无需再害怕，无需再掩饰所有悲痛，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