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玫瑰》森林鹿

5、第五章 秋日晚会

　　森林精灵的“秋日晚会”，通常是全家都要出席庆祝的场合。在王宫前的林中大草地上，精灵们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欢酌饮宴，感恩爱尔贝蕾斯和林中女神赐与的丰收。
　　瑟兰迪尔王的宝座，在草地尽头。莱戈迪尔的座椅在他旁边，而莱戈拉斯的专座，则永远是国王的双膝。

　　莱戈拉斯习惯地偎在父亲怀里，清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很少被带出宫参与这种场合，父亲和大哥总认为他太小了，宁可先打发他上床去睡觉。今年是他第一次出席秋日晚会。

　　“莱戈拉斯！”一个脆脆的童音叫。

　　莱戈拉斯回过头，发现是那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十分钟前刚刚认识的。

　　“Rosemary！”轻快地滑下父亲膝头，站到小女孩面前，“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大家都在跳舞呢，你不想加入我们吗？”小女孩反问。

　　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在一对对跳舞的人群中间穿来插去，随着音乐节拍，快乐地扭动着小身体，惹起精灵们一阵阵开心大笑声。

　　“我可以去吗，Ada？”莱戈拉斯抬头望向父亲，蓝眸中写满了渴望。

　　瑟兰迪尔犹豫一下，点点头：“去吧，儿子，要小心。”

　　目送那两个小身影手拉着手跑过去，加入那群快乐的孩子中翩翩起舞。对于森林精灵们来说，跳舞是天赋，根本用不着刻意学习，一般的孩子会走路的同时就可以踩出轻灵优雅的舞步了。

　　似乎也注意到了新加入的舞者，弹琴的精灵奏起了一支更加欢快的曲子，舞场中的气氛也更加热烈。

　　一曲下来，小孩子们都出了汗。莱戈拉斯用手背抹抹额头，告诉Rosemary：“我渴了，我要回去喝点水。”

　　“别回去了，我家的人就在附近呢，我带你去找水喝。”

　　不由分说地，又抓住莱戈拉斯的手，跑向几步之外的一处家庭餐席。

　　“Nana！”小女孩甜甜叫着，扑进一个女精灵怀里，“你看见我跳舞了吗？”

　　“看见了，我的宝贝跳得真好看。”女精灵笑着亲了下女儿，抬起头，再送给莱戈拉斯一个欢迎的微笑：

　　“秋日晚安，莱戈拉斯。需要点什么吗？”

　　莱戈拉斯很少出宫并不等于其他精灵不认识他，他这一头黑森林里独“二”无“三”的金发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Nana，莱戈拉斯渴了，我们有水吗？”小女孩抢着回答。

　　“当然有啊。你是要牛奶还是蜂蜜水，或者，来点青草茶？”

　　说不清是因为渴还是因为这张母亲面孔上温柔的微笑，莱戈拉斯发现自己坐了下来，有点犹豫地回答：“我想……牛奶好了，谢谢。”

　　转过头，迎面遇到另一张男性的面孔，也在对他温和地笑：“秋日晚安，亲爱的莱戈拉斯。”

　　这张脸有点熟……莱戈拉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秋日晚安，玫瑰先生。”

　　王宫花匠扬起眉，为这孩子的记性而惊讶：“你还记得我种的玫瑰吗？”

　　“她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以后都找不到她们了？”莱戈拉斯好奇地问，这个问题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不知道？”花匠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的Ada下令把她们移走了，为了防止再伤到你。”

　　“再伤到我？”莱戈拉斯思考了一下，摇头，“不会了。我会小心的。你把她们带来回好吗？我很喜欢那些花。”

　　这次是连在一边倒牛奶的女精灵都笑了。这孩子的认知能力显然发展不平衡，某一方面的思维成熟得惊人，某一方面则是迟钝得惊人。

　　“你喜欢我种的玫瑰，我很高兴，”花匠稍稍向前俯身，目光与小精灵平视，“不过，没有你Ada的许可，我们可不能把她们带回来。国王会生气的。”

　　莱戈拉斯再度迷惑：“Ada为什么要对玫瑰生气？她们很漂亮。”

　　呻吟一声，花匠放弃了这个话题。正好，两杯牛奶也倒好了，女精灵递给两个小精灵每人一杯，然后习惯性地搂住自己的女儿，防止她喝牛奶时洒出来。

　　莱戈拉斯边喝自己那杯奶，边注视这母女俩。在他用杯子喝东西时，Ada也会搂住他的肩，有时候还会托住他的手臂，防止杯子跌落……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毫无意识地吸进一大口气，然后，莱戈拉斯呛了出来！

　　“呀！”女精灵放下自己的女儿，关心地搂过小男孩，从他手中接过杯子，一面轻拍他的后背：“呛到了吗？别着急，慢慢来。”

　　不但呛到了，而且弄洒了，一大片白色的奶渍快速出现莱戈拉斯绿色的小礼服胸前，夜色中分外显眼。

　　接过丈夫递来的一块湿巾，替莱戈拉斯擦干小脸，然后又快速擦拭奶渍，女精灵驾轻就熟地照料着这孩子，左臂又习惯地搂住他的肩，让他小小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

　　莱戈拉斯走神了一会儿……Ada也对会他微笑，但笑容不会这样柔婉……Ada身上的气息也很温暖，但没有这么香甜……Ada的手臂是有力的，但却不能弯曲得这样绵软而舒适……

　　“恐怕不行，”擦拭后，花匠夫妇对礼服上仍然明显的奶渍摇头，“莱戈拉斯，恐怕你要回去换件礼服了。”

　　也许别的森林精灵会不在乎他们的孩子穿着有污渍的衣服跳舞玩耍，但这显然不是瑟兰迪尔王的作风和家教。

　　莱戈拉斯点点头，站起来，用稚嫩童音说出一句早就学会但从没用过的话：

　　“谢谢您的款待，夫人，我深为感激。”

　　“玩得高兴吗？”

　　父子俩携手走回宫内卧房，瑟兰迪尔找出了一套新的小礼服，俯下身帮儿子换时，发现这小家伙的手虽然在做解扣子的动作，却半天都没找到扣眼在哪儿。

　　“小叶子？想什么呢？”

　　好笑地拍拍儿子嫩嫩的小脸，唤他回魂。迎上来的是一双探索的眼眸：

　　“Ada，你对玫瑰生气了吗？”

　　“什么？”瑟兰迪尔需要时间重新组织一下这孩子的用词，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哦，玫瑰吗？她们不是把你扎痛了？”

　　“可她们很美啊，特别是白的那种。”莱戈拉斯坚持。

　　“她们是很美，”瑟兰迪尔承认，“但她们有刺，这很危险，特别是在你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协调的时候。小叶子，Ada绝对不要你受伤，明白吗？”

　　莱戈拉斯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却又迸出一句：“可是有刺不是她们的错。”

　　“你说什么？”瑟兰迪尔侧过脸，凑近尖耳朵。

　　“如果我不摔倒，那些刺就不会扎痛我。”小脸上是一本正经的解释。

　　瑟兰迪尔想笑，笑容却因想到了另一种……白色生物而僵住。

　　“而且她们很美，我喜欢玫瑰。”莱戈拉斯又说一句，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努力理解父亲的表情。

　　“好吧，”瑟兰迪尔最终叹息，“过几年，等你长到足够大，不会再被扎伤，Ada会考虑把玫瑰挪回来，好吗？”

　　对这个答复表示满意，莱戈拉斯解开最后一个扣子，举起手，让父亲为他脱下弄脏的小礼服。

　　然后，又一个问题溜出口：

　　“Ada，为什么Nana还不回来？”

　　新礼服啪一下掉落在地。

　　瑟兰迪尔弯腰拣起礼服，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动太明显。

　　“小叶子，你有Ada就够了，不准再问这个问题。”

　　父亲话语中散发出的寒气让莱戈拉斯瑟缩了下，但那笑容，那女精灵脸上温柔的笑容却给了他足够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想要Nana。”

　　“我说了，不许你再提！”国王的怒火狂飚而起，一半为这不听话的儿子，一半为自己无力给他的答案。

　　莱戈拉斯后退了半步，眼泪已经涌上来，小嘴唇蠕动着，又发出一句微弱的声音：

　　“我想要Nana。”

　　啪当！

　　瑟兰迪尔王衣袖挥处，一只大花瓶摔落地上，粉身碎骨。

　　“莱戈拉斯！你也要气我？！你也要象你那混蛋哥哥一样反抗我？！”

　　晶莹的泪水刷一下冲出眼眶，莱戈拉斯小手紧紧抓住前胸衣襟，声音颤动，却仍连贯而流利：

　　“我要Nana。每个小精灵都有Nana，只有我没有。莱戈迪尔说Nana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我听话，她就会回来。可是她从不回来，瑟兰拉斯也不回来，无论我有多乖多听话，他们都不要我！”

　　身子一轻，被父亲一把提起！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一字字从牙缝里向外挤，“你不要让我做出我会后悔的事！”

　　“你就是这样把Nana赶走的，是吗？”小小的金发精灵反而抬起了头，直视父王的眼睛，“大家都怕你，连Nana也怕你，所以她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空中划过一道金色弧线，下一刻，莱戈拉斯的小身体已经落到父亲的大床上。

　　瑟兰迪尔几步走到床前，刚刚扬起手——

　　“Adar！”

　　房门哗啦一下推开，莱戈迪尔冲进来，从背后紧紧抱住父亲！

　　“Adar！你冷静一下！Adar！求你！”

　　“哇——”

　　七岁的小精灵，终于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