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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地区驾校 ...


  •   来人猛地上前,一把将二人推开,粗暴地夺过佘海光怀里的陈嫣然!
      佘海光惊愕万分。他两手空空,定在半空,像是指挥合唱的指挥一样。
      来人嘴里说着“干什么干什么?”,面对佘海光,一把将陈嫣然护在身后,像是母鸡护小鸡一样。
      陈嫣然被强行拉开,面无血色,惊慌万分。
      歌舞厅灯光昏暗。
      人人在歌舞声中翩翩起舞。巨大的舞曲声淹没了来人的声音,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不期而至的冲突。
      佘海光血往上涌,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是张兴福。
      张兴福喘着粗气,不容他再进一步。
      冲突一点即燃。
      所有人愣了,齐刷刷看向两人。
      两个男人面如猪肝,人人惊呆了。
      罗福光叫苦不迭,快步跑了过来,隔开两人,不让两人有进一步的肢步接触。
      两人男人谁也不服软,在酒精的作用下,雄性激素满满。两人大骂出口,谁也不服谁,一步步走出歌舞厅。
      歌舞厅里人人鱼贯而出,将两人围在正中。两人如同好斗的公牛,血红着眼,相互对骂,甚至手脚挥舞,大打出手。
      人人不明究里,惊讶万分。
      两人边骂边走,走出歌舞厅。
      歌舞厅门外,佘海光站定了。他嗓门大,酒气冲天。对着张兴福,他大骂出口,连声质问张兴福:
      “你究竟想干什么?”
      张兴福不依不饶,火气相向:
      “你又想干哪样?”
      “我想请她跳支舞,你为什么不让?”
      “谁都可以,就她不可以!”
      “凭什么?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
      “凭什么,就凭她是我女朋友!”
      两人谁也不让谁,吓坏了车前的驾驶员。驾驶员慌忙找来了李溪流。李溪流来了,只一眼,他认定两人有宿仇,赶紧上前去拉佘海光;他的身后,其他人拉住了张兴福。
      可能发生的一场冲突,在佘海光被拉上车后,就此止步。
      一场舞会不欢而散。所有人议论纷纷,不解地摇着头,各自上车。
      车子发动,佘海光余怒未消:
      “都是个什么人嘛?竟然说一个陪舞姑娘是他女朋友!”
      李溪流佯装看路,让驾驶员小心驾驶。
      车子行至半路,佘海光突然发话,拍了拍坐在前排的李溪流:
      “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李溪流被他这一问,酒意全无。
      他叫停驾驶员,停下车子,请佘海光下车。
      夜色里,两人站在车前的灯光里。
      李溪流伸出双手,一手指向满天星空,一手指向脚下大地:
      “佘局长。今日老天在上、大地在下,你佘局长和我李溪流男子汉大丈夫,你、我上顶天,下立地,苍天可鉴:我李溪流手摸良心,向你保证,我李溪流绝未做过对不起你的半点事情。要是你道听途说,纯属小人捣鬼、暗中诬陷,没影的事。”
      一番纠扯,佘海光酒醒大半。
      第二天。李溪流去找了佘海光:
      “海光,你昨晚——昨晚到底是问我哪件事做不地道,对不起你?”
      佘海光怔怔地:
      “昨晚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啊!对了,我是有一事奇怪。明明我不让张兴福跟来宾馆的,他怎么来了?还搅了局,败了大家的兴。是不是你让他来的?”
      李溪流哑然失笑。
      前后对比,李溪流自觉快不认识佘海光。
      酒前酒后的佘海光,判若两人。
      就在佘海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张兴福在汪杨兴的带队下,赶到地区驾校。
      所有人住进了驾校的宿舍。
      宿舍不大,躲在驾校的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显得昏暗逼仄。
      进了门,人人将窗户边的床铺,让给了领头的汪杨兴;其余几人,分头找了床铺。李宝权爬不惯上铺,可一看下铺,全被汪杨兴、何满康和张兴福三人占了,没有办法,爬了上铺,对着同样爬上上铺的石家运道:
      “老石,你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跟我一样,学着猴子爬树了?”
      石家运用力摇了摇床铺,床铺晃动得厉害,他明白李宝权这是在换了法子说驾校条件不好,嘻嘻笑了:
      “什么‘学猴子上树’?人是猴子变的,天生就会的动作,爬个树还用学?”
      何满康坐车累了,一头倒在床上,不满一帮人公费学车还要挤学生一样的宿舍,“哼哼”了几声,叹了口气,骂了娘:
      “真他妈别扭!税务局是不是真穷得真揭不开锅了?咱收税都几十年了,干到一大把年纪了,临到头了,还派来学个车,跟穷学生一个穷酸样!咱几个是不是一夜又回到吃糠咽菜了?”
      张兴福满腹心事,不吭声。汪杨兴装作对何满康的满腹牢骚没听见,奇怪地抬头看了看他:
      “兴福、兴福!你这个大才子,人家三才子、四才子都说话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成大哑巴了?”
      休息了一会,驾校响起了“叮铃铃”的响铃声。人人愣了愣,猛然想起报到时驾校给的作息时间表,该吃晚饭了。人人起身,去了食堂。
      食堂人多,几人端了碗,打了饭,端到学员餐桌前。何满康吃了几口,两眼圆睁:
      “这哪里是人吃的!明明是猪食吧?”
      这话声音大,把邻桌的几人的目光,全给吸引过来了。
      汪杨兴不安地看了看何满康,又抬头看了一眼食堂,一低头,敲了敲餐桌:
      “你差不多得了。忍一忍。又不天天在这里吃。来学个车,总共三个月时间,忍一忍也就过了,何必一天天嚷吃嚷住的。”
      李宝权抬头,看了眼低头吃饭的张兴福,用手肘碰了碰坐到身旁的石家运:
      “老石,你呢,你可吃得惯?”
      石家运“吧答吧答”地嚼着饭,一脸津津有味:
      “咱们什么苦没有吃过?吃糠咽菜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我有什么吃不惯的?啧啧啧,公家派我来学个车,拿着公家的钱,还吃上驾校的饭,这样的好日子,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什么不知足的?”
      何满康不高兴了。他一把推开饭碗,脸拉长了:
      “你看看你们两个,一个专讨汪副局长的好、一个变着法子拍领导的马屁,真不愧是税务局的二才子、三才子!我说,你们两个,干脆以后别叫什么才子,叫马屁专家得了!兴福,你看你这个大才子,也不管教管教这两个人?”
      张兴福明显心不在焉。看到人人盯向自己,他不得已,缓缓开了口:
      “我说句公道话。本来嘛,主观上讲,都说‘公家的房漏、公家的马瘦’。咱是公家的人,自当体谅公家的难处,条件差点也就算了。可客观上讲,这儿的吃和住真不咋地。我们也得让人讲真话才是。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条件好一些。可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让咱几个忆苦思甜?每个人都老大不小了,也为党国卖命几十年了,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再不能当苦行僧、贫下中农了。该改善的,还得改善改善。要不然,临到头了,公家派我们来学个车,总不能吃的比猪丑、住的比鸡差吧?你说是不是这样,杨兴?”
      有张兴福这话,汪杨兴不吭声了。
      回到宿舍,汪杨兴开学前预备会去了。剩下张兴福陪着何满康,到外头买了烧鸡和酒,带回宿舍,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啃起了烧鸡,喝起了小酒。
      第二天一早,教练来了。他让每个人排成队,点过名,大声喝斥着每个人:
      “大家进了这所驾校,就得按驾校的规矩来。我知道你们在单位,大小是个领导。可我们驾校,没有领导,只有教练教师和学员!学员就要有学员的样,不要把你们在税务局当官老爷的歪风邪气,带到教练车!每个人从今天起,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手握方向盘,紧盯路前方,心里再不想别的,就想着学好驾驶本领、早日出师,回去开上自己的车。别什么时候,都让驾驶员开车。”
      驾校的日子不紧不慢。
      汪杨兴事多,别在腰间的传呼机不时铃声大作。
      传呼机“叮铃铃”、“叮铃铃”响个不停。教练拉长了脸,却对他这个领队,无可奈何。
      除了汪杨兴,教练熟悉了每个学员。五名学员中,有税务局的两名税务分局长和三名所长。其中的分局长,分别是县城城关分局的何满康和江北分局的张兴福,年富力强;另外三名税务所长,李宝权和石家运年龄大些。李宝权和石家运反应慢了些,不时被教练呼来唤去。
      谁都想拿到驾驶证。面对掌握着驾驶证命运的教练员,两人不敢还嘴,只有红着脸、陪着笑。
      拿捏了几人的心思,教练特别会来事。他今天说是家里搬了家,少套茶几;明天说是要请几人到家里吃个饭,可家里椅子不够用。
      六人一时心领神会。
      汪杨兴出面,为教练凑钱置办了价格不菲的茶几;至于教练提及的椅子,交给石家运打理。石家运自知理亏,买了椅子。送进教练家后,他一回驾校便冲汪杨兴嚷嚷:
      “还公费学车呢!花了这么多冤枉钱,我都成自费了!”
      汪杨兴安慰着石家运,说这点小钱,就当你额外交点学费算了!
      之后,他不忘记自己领队的身份,叫齐了所有人,拉下脸来:
      “咱们这次算是集体行动。既是集体行动,请大家按时学车,就像是在家上班,准时考勤。一个也不能请假!”
      上车时间,一车人在弯弯绕绕的公路上,拨着方向盘。
      人人嘻嘻哈哈,谁也没有察觉到张兴福的心不在焉。
      一段时日下来,张兴福身心俱疲。
      身在驾校,驾校与地区税务局近在咫尺。他不由地想到了与佘海光的一场冲突。一场冲突,成了他升迁无望的绊脚石。前途无望,让他心下戚戚。更多的时候,他想到了陈嫣然。陈嫣然让他倍受煎熬。
      那晚,陈嫣然对着他,泪眼婆娑。她小心地看向他,问:
      “张大哥,你为我得罪了领导,以后可怎么办?”
      他彼时没有后悔,更没有后怕。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强作镇定,安慰她: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管。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一个地区局的领导隔了我多少级,能奈我何?再者说了,即便他想给我小鞋穿,工作不好干,大不了我不做芝蔴豆点的分局长便是。多大一个地区领导,跑来跟我抢你这个弱女子?他地区领导又怎么啦,还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不是?”
      说了这话,他多了一身豪气,嘴里迸出一句常在嘴边挂着的诗句来: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是我的人。为了你,我早已将功名利禄,置之度外。”
      陈嫣然被感动了。她小鸟依人般重新偎在张兴福怀里。
      两人一番温存过后,突然,陈嫣然梨花带雨,旧话重提:
      “我还是担心,你以后怎么办?”
      当时他怎么回这话的,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有这话,现在会不时在他耳边回响。
      如今坐在教练车,他心神不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清新可人的陈嫣然,早已经勾走了他的魂魄。
      可惜,驾校离海云宾馆太远。近百公里的路,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到陈嫣然的身边!身不由已,他只能望路兴叹。
      距离产生美。如隔三秋的感觉上了张兴福的头。
      心弛神摇,他如坐针毡。
      终于有一天,他的传呼机响了。一低头,是陈嫣然通过传呼机,给他发来一则又一则的短信:
      “哥,我要走了。”
      “张大哥,忘了我吧”
      “不要找我……”
      传呼机“叮铃铃”响个不停。教练皱了眉头,也让张兴福发了狂。
      前排的教练没有发作,后排的张兴福发作了:
      “停车,停车!”
      教练的车,被他叫停了。
      人人看着他,心急如焚地下了车,跑去了地区客运站。
      在客运站,他踏上了去往省城的汽车。
      转车后,他上了开往攀枝花的火车。
      地区驾校里,没有人知道张兴福不辞而别是为了什么,去了哪里?
      六人的队伍,少了一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有人提出来,张兴福私下与何满康交情好,不如何满康打个张兴福传呼,问他去了哪里?
      何满康起初不肯,说兴福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外出,一定有他要办的事,不用问。可后来,他奈不住众人的劝说,一连打了张兴福几次传呼。传呼呼了一遍又一遍,张兴福不回电话,何满康只有悻悻而归。
      众人七嘴八舌,转头再劝汪杨兴:
      “你别练车了,赶快向业文强报告下,张兴福人不见了。”
      汪杨兴很是恼火。众人的话,言之有理。想着这些,汪杨兴一时拿不定主张。他迟疑着,说是再等等,下不了决心。众人再催,汪杨兴为自己辩解道:
      “我担心报告之后,会被业文强骂。我是领队,带的人少了人,业文强肯定怪我。他一责怪,我怎么交待?”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一个礼拜之后,没有等来张兴福。
      汪杨兴害怕了,专程赶回县里,专门向业文强作了报告。
      接到报告,业文强一声叹息。
      他担心张兴福,更未料到会有今日。
      一趟江海之行,说明早先的竞争对手佘海光除了大气,在细节之处仍是心细如发。要说张兴福,佘海光知道张兴福与自己私交甚好,肯定不会与张兴福交往。
      事出必有妖。佘海光作为地区领导,即便到了江海地盘,不肯打招呼撇开他,赶到江海地盘开一场讨论重要决定的重大会议,他这个东道主,本应出面尽地主之宜才是。可佘海光借着保秘需要借口,将事情做得滴水不露。要不是张兴福汇报,他毫不知情。个中细节,业文强得知,中途佘海光路过江北税务分局,不肯邀张兴福前往,甚至暗示,此趟行程他不必跟去。如此心思,反常的背后,定有原因。而原因无非想避开他业文强。偏偏张兴福情迷心窃,对着陈嫣然情迷意乱,不肯揣摩佘海光心思,这才和佘海光在海云宾馆起了冲突。
      一场冲突,业文强料到有果必有因。其中厉害,做实了业文强的担心。他顿时感觉到了背脊发凉。
      有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多了张兴福这么一档子事,业文强一时心里七上八下。心乱之余,他面无表情,对汪杨兴道:
      “这事我知道了。兴福的事情,你再等等。”
      听着业文强的话,汪杨兴明白了,旁人猜测的不假。业文强将张兴福视为左膀右臂,他早有耳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交情竟然如此深厚!
      回到驾校,张兴福的出走成了几人最为放不下的话题。
      他的出走,成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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