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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江湖术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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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一路从山上跟到山下,来到山下岔路口,又尾随苏浅跟到离去往京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尽量倚仗路上的行人来隐蔽自己的行踪,自认为跟的天衣无缝,没有漏出任何马脚;唯一令他奇怪的就是,无论自己脚程快慢,他与前头始终保持相同的距离。
明明苏浅一直走的慢慢悠悠的,也不曾加快步伐,他却总是追不上一星半点。
不过好在没有跟丢。
直到亲眼瞧见她走进一家破败的茶馆,且长时间没有出来后,他才认准这个地方回去报信去了。
而他转身瞬间,苏浅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从茶馆出来,倚着门框目送他离开,双手抱臂,脸上则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有人跟踪你!”小黑蛇爬到最外头的木桌上,看向那人离去的方向。
苏浅若有若无嗯了一下。
“你得罪人了?”
“没有。”
“那他跟踪你做什么?”
苏浅随即在小黑蛇的木桌旁挑了个长木凳坐下,柳眉轻轻挑起,瞪它一眼,“我可不是愣头青,专门跑出去一趟得罪人回来。”
“只不过是有人对我太好奇而已!”
“看来这次出门有所收获?”
“说是一无所获也行,说是满载而归也不算错。”
小黑蛇彻底被苏浅弄糊涂了,它鲜有的表示疑惑不解,“这话怎么说?”
苏浅于是把方才在孤山寺外跟李秀齐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讲给小黑蛇听,这蛇听完,十分不赞同地反驳,“你这不是在胡编乱造,编故事吗?”
面对这条蛇不会拐弯的脑袋,苏浅头一回涌起想要冲它翻白眼的冲动,她极尽所能压下心中的躁意跟它解释,
“如果她不心生好奇,没有行动,我的故事对她而言也仅仅是故事罢了。”
“当然,”苏浅顿了顿,浅笑嫣然地盯着小黑蛇,“如果她要静观其变,我也不介意借阵东风给她。”
说完,见小黑蛇依旧有些茫然,她无奈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扔下一句评语,\"蠢死你算了。\"
接着,起身走去后院,继续摆弄她的一亩三分地。
事实果真如苏浅所料,李秀齐并没有愣冲冲的出现在她的茶馆内,在皇子府和宫内浸染了这么多年,她即便再蠢,也不会蠢到不调查清楚就置自己在危险的地带。
苏浅不急,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每天都闲适淡然地在后院修剪她的菜园跟花束,唯有小黑蛇每天望眼欲穿等待李秀齐的“大驾光临”。
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满怀期待到大失所望,以至于最后每天都要在关门闭客的时候刺她一下,满腹牢骚,“这次你算是在阴沟里彻底翻了船了。”
不过苏浅也不搭理它。
春来暑往,眼见着春光逐渐离去,暮春裹挟着初夏的气息悄悄来临。
即便没有顾客光临,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
苏浅跟小黑蛇天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了外人打扰,两人安安静静地在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好好过活,日子一天天地捱。
除去小黑蛇一天赛过一天的黑脸。
因为好几日都不见有人过来,刘秀齐这个人它算是不抱希望,可偏偏二人早就算计好的刀疤脸也不来,难不成当真转性了?
好在,命运还是关照他们的。
这天即将关门闭店的时刻,西边的天也喝尽了墨水,外头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苏浅点亮一楼的烛火,小黑蛇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
突然,它的身子瞬间坐了起来,感受到了外面所谓“人类”的气息,“有人来了!”
语气欢天喜地,喜不自胜!
倒是苏浅听后,身形一滞,转头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门外,“这么晚?”
然而无论多晚,买卖还是要做的,苏浅和小黑蛇不约而同走到幕帘后,等待那人进来。
约莫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门口出现一道黑影。
奇怪的是,来人既不是高管贵族或是有钱人子弟的打扮,也不是贫门百姓,粗布麻衣的打扮,来的竟然是一个身穿八卦阵道袍的江湖术士。
道袍从头到脚包裹住身体,脚上一双皂鞋,杂乱无章的头发披头散发,五官在那张黝黑的国字脸上只占了不到五分之三的大小。
无尽的留白也给了人充足的遐想空间。
年龄看上去大概三十上下。
那人同样鬼鬼祟祟来到店内,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在一楼好一顿左顾右盼,唯恐有生人看到眼前的场景。
而他大概也是经人介绍,见茶馆内的确空无一人,他才轻车熟路走到柜台前,粗手拍了两声。
但是却不多话。
你不言我只能不语,可不说又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无奈,苏浅只好给小黑蛇递了个眼色,叫它先出去,好歹让他知道里面有人。
果然,小黑蛇游出去之后,那个道士浑浊的眼神一亮,暗想果然像那人所说的那样,于是急不可耐粗着嗓音道,“听说你这里有本划算的买卖。”
“的确。”幕帘后苏浅言简意赅。
“说出一个自己的秘密就能得银子无数?”
“不错。”
不过能做一个江湖术士在外头招摇撞骗的绝对不是一根筋的愣头青,那人垂眸思忖片刻,接着抬眼看向幕帘,对着虚空嘿嘿笑了两嗓子。
“只能做这一个买卖?”
“不止吧!”
小黑蛇意外地看了这个江湖术士一眼。
里面的苏浅也是对这个人“赞赏有加”,“你很聪明。”
话落,江湖术士隔着这层幕帘,隐隐约约瞧着里头似乎“哗”地一声亮起一阵火光,一股若有若无的焦黑味道飘了出来。
不久,从幕帘后探出一双洁白柔夷,接着送出一张纸,墨黑的字迹密密麻麻写在上头。
“上面所有的买卖都能做。”
这个江湖术士随即拿起纸三五成行地简单扫了几眼,扔到一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定了,我就跟你做这个买卖!”
他语气坚定地像是要投军报国似的。
苏浅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于是问道,“你需要什么?”
“我想得到一个能帮人看相的本事!”
\"你不会?\"苏浅冷不丁发问。
这句话打得江湖术士措手不及,一般的道士不都有两下子?
可他就是个例外,靠招摇撞骗在民间讨生活。
他随即吹胡子瞪眼回道,“不会!”
“你可知,替人面相顾名思义是替人提前看破天机,俗语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样做,分明是破坏了天道规则,给人改命。”
“我管得了那些?你就告诉我,能做还是不能做!”
不是没有好言相劝,既然软硬不吃,苏浅正好能秉公办理,于是她道,“自然能做。可像我说的,天机不可泄露,你看破天机,只能拿自己的天机来抵换。”
“什么意思?”道士愣住片刻。
“简单而言,就是拿你的命去抵别人的命。”
“拿...拿命?”道士吓得身子瞬间软了下去,连语气都是不可置信,小黑蛇见状,心道果然是见了棺材才掉眼泪。
“没错。”
道士战战兢兢坐在原地低头思虑半晌,他也不知是想到哪儿去了,继而抬头磕磕巴巴地问,“拿,拿多少年的命来换。”
“十年。”
“才十年?”他一蹦三尺高,原以为是拿一辈子命来抵,没想到才十年,于是当即拍下案板,“换!”
“你确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于是,在一番交流过后,双方愉快地签订了合约;而当道士收起合约打算离开时,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小黑蛇。
突然,他像是见了鬼似的,伸手颤颤巍巍指着它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来,最后落荒而逃。
“他怎么了?”苏浅从后面挑帘出来,好奇问道。
小黑蛇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或许是见到鬼了吧。”
这句话讲完,苏浅颔首点了下,没再继续接下话茬,反而莫名其妙问了句,“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了吧?”
“唔,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小黑蛇不懂,她怎会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道士过段时间可是出了名了!”
“你说他?”小黑蛇一惊一乍。
可惜苏浅也不敢保证,只是这个道士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我是说没猜错的情况下。”
“是谁?”小黑蛇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在皇子之间十分出名的人物。”
撂下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苏浅走到门口,把门闩上,经过这个江湖术士一折腾,蜡烛也燃烧过半,不会有人再来了。
可小黑蛇还没有完,它思忖了有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发问,“平心而论,先是之前你和胤禛交恶,再加上前几天编造谎言欺骗那个李侧福晋,接着是方才可能会跟皇子有关联的江湖道士,你是不是和皇家牵扯过密了?”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常在河边走,不可能不湿鞋!”
“你要是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我可没办法帮你!”
小黑蛇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也是难得;不过听它说的这些,苏浅专门捡着自己喜欢听的话听,而后不紧不慢回问道,“你在关心我?”
小黑蛇随即冷笑,“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被人通缉,没人帮主人做事。”
兴许是把话说的太冷酷无情,二人少说相处了也有半年光景,小黑蛇还是如此的不近人情,要说不失望是假,又或许苏浅不该把人的情感代入到它的身上。
她为什么会指望一个冷血动物有感情?
然而归根结底,苏浅在小黑蛇解释之后,兴致荡然回落的事实是真。
压下心底那不切实际的一丝失意,她单手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伴随一声冷笑,“你是不是又想尝尝雄黄酒的滋味了?”
尤记得苏浅曾警告过自己,说话要放尊敬一些。
那股痛不欲生的感觉仍然近在眼前,小黑蛇可不想经历第二遭!
震慑于眼前的威胁,连带着对苏浅仅有的那么一点点身为朋友的关切,它仍然硬着头皮开口,当然,语气包括声量都放低了不少,“我自然也有关心你。”
“万一真有人要置你于死地,我又没有通天的本领搭救你,虽说你我都死不了,可眼下的买卖便做不成了,谁替主人办事?”
听着小黑蛇的话,苏浅若有所指盯着它笑问,“你对你主人倒是忠诚。”
而小黑蛇听后即可纠正,“是你,和我的主人!不光是我自己的。”
一提起这茬儿,它就严肃地无以复加,开始苏浅还会反驳,现在,她也只能无奈地认同,连道三声,“是是是,我和你的主人!”
好在小黑蛇还没被带跑,它再次开口警醒苏浅,“以后,务必离皇家的人远一些。”
可惜事不言三,它提醒的多了,反而引起苏浅的好奇,她抱胸反问,连神情也凝重了不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怕苏浅问的太多,小黑蛇看似言简意赅否决了对面人后,自顾自爬下了木桌,徒留苏浅在原地盯着它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