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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倒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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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水来。”
韦兴急匆匆吩咐小火者去烧热水,又翻箱倒柜拿出伤药。
红贴里暗了一大块,透着死气的僵硬,郑屹安利落脱下,刚凝结住的鲜血又争先恐后渗出。
韦兴拿着药粉,有些下不去手,“主子,还是叫太医来看看......”
郑屹安一把将他手中的药粉拿过来,利落洒在了伤处,“包扎吧。”
他仿佛失去了痛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韦兴看着他古井无波的眸子,认命般叹了口气,“主子还是要珍惜身子。”
“这时候叫太医,皇上怎么看我?”
“幸好林姑娘提前知会了主子,否则那一刺就不是手臂受点伤了!”韦兴有些悻悻,“主子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投奔了皇后!”
“无能之人的胡乱怪罪,看我得势才匆忙复仇,好给自己些安慰,有什么可难过的。”郑屹安见韦兴包扎好,从柜里拿出新帖里,“皇后娘娘那如何了?”
“已是病入膏肓,马上准备上路了。”
郑屹安微弯的嘴角透着些寒意,“走吧,咱们去送送。”
往日繁盛热闹的坤宁宫,如今却是凄冷静谧,来往的宫女侍卫见到郑屹安,都恭敬停下脚步,行礼问安。
郑屹安信步走到殿内,四处弥漫着药材的味道。月枝见主子来了,上前汇报,“娘娘不肯喝,吵着要见陛下和太子殿下。”
“知道了,去把药准备上。”郑屹安掀开珠帘,走到拔步床前,对着床上的女人躬了躬身子,“奴才给娘娘请安。”
一身素色单衣,却藏不住她浑身的戾气,眸中的郁色让人明白她虽不再年轻,却不容小觑。一双柳叶眉随着表情如尖钩般,刺向直视她的人,让人忍不住垂下眸去。
可郑屹安如修竹,只是静静站着,冷漠看向林皇后。
林皇后语带讥讽,“郑公公好大的威风啊,见了本宫,连下跪都不知道怎么做了吗。”
“等娘娘把药喝了,奴才就会为自己的无礼请罪的。”
“郑屹安,你当本宫傻啊?”林皇后冷笑,“把李泓珏来见我!他有胆子杀我,没胆子见我吗!”
宫内看守的人听见她直呼皇帝名讳,都扑通跪了下来。
自己的人哪会对那懦夫这般恭顺?林皇后明白她的人怕是都没了,愈发气急败坏,“你去问问他,没有我爹爹,他能坐上皇位吗!没有咱们侯府在外扶持,他能安稳坐这么多年!后宫那么多人,我不就是杀了他新宠的贱人吗,他就要置我于死地!”
郑屹安语气淡漠,“后宫多年无嗣,兰贵人有孕,本是头一等喜事。这喜事变丧事,皇上悲痛在所难免。”
“哼,老树开花、干柴烈火啊!我知道他是没良心的!太子呢!叫太子来见我!”
“娘娘忘了吗,您嫌太子妃不登大雅之堂,接进宫专门训诫一番,结果太子妃忧思过重,回去就不行了,太子还在处理丧仪呢。”
谈到这,林皇后面上才有了闪躲之意,“她自己身体不好,怪我做什么!”
“娘娘您不是很擅长这些吗。”郑屹安往前迈了两步,烛火跳动,忽然闪过他乌黑的桃花眸,照射出阴鸷的眼神,“您哥哥的夫人,不就是入宫后被您害死了吗?”
林皇后见惯了他卑躬屈膝、垂首听命的淡然模样,还是头次看见他这般神情,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郑屹安在说谁,“你说徐若瑶?”
屋内不知何时,只剩郑屹安和林皇后两人。
“怎么?那贱人还四处留情,连个太监也不放过啊!平时看你冷清冷性的,还是个痴情种啊。”
她见郑屹安微微皱眉,更是毫不留情嘲笑起来,“郑屹安,她施舍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记了这么多年啊?可惜啊,那样水性杨花的人,记不记你还是问题呢。”
“所以你杀了她。”郑屹安语气如冰。
“杀她我还嫌脏了手呢,我不过是给她些药,让她安分些罢了。我那弟弟真是苦命,为了家族生计被迫娶了那女人,还要忍受她红杏出墙!我弟弟好性,竟然还容那孽种活着!要不是我在宫里,早就把他弄死了!”
“郑屹安微微睁大了眼,“林昭夕不是侯爷生女?”
“你还记得那小贱人的名字?哈哈哈哈哈,是啊,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侯府血脉,但我会让她过得连婢女都不如!哈哈哈哈哈!”
“所以林昭夕是谁的女儿?”郑屹安不动神色。
“本宫凭什么告诉你?若不是我弟弟胆小,怕名声不好听,她不配活着!”
郑屹安明白林皇后是不会说的,他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娘娘就不怕我告诉别人?”
“别人?”林皇后嘲讽看向郑屹安,“你不是真心敬重那贱人吗,又怎么会将她不好的消息到处传呢?”
郑屹安怔忪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他往日笑不入心的模样,“娘娘所言极是,奴才受教了。”
郑屹安便不愿再多言,他微微扬声,“娘娘,这药热了无数遍了,再不喝,又要凉了。”
几个奴婢沉默进了屋,上前遏制住了林皇后的动作,无视她的嘶喊,将药送到了她的嘴边。
林皇后奋力挣扎,可那婢女都是专门挑选过的,身强体壮,她渐渐也没了力气。
林皇后只觉得恍然,自己入宫二十余载,享受无上权力,手里不知多少人命,但到了最终,竟没有一人能帮助自己。
她心如明镜,再也没有绝处逢生,棋局已死,怯懦的二十余年的帝王,鼓起的勇气仅是为了置自己于死地。
林皇后忽然卸下了挣扎,沉默感受那难闻的药汁如毒蛇般游走过自己的嗓子,钻入心脏。
郑屹安站在廊下,静静听着里面的挣扎声逐渐消失。
隔了一会,一个小太监跑出来,“主子,成了。”
郑屹安点点头,转身往乾清宫走去。
今日的乾清宫没有宴饮歌舞,安静得出奇。郑屹安跨进殿内,代丰便立刻凑上前来,“成了?”
“是。”
代丰长舒一口气,“我去禀报皇上。”
郑屹安看着他跑远又跑回,神情从兴奋到尖酸,“郑公公,恭喜啊,皇上要亲自见你。”
“奴才遵命。”
郑屹安无视他阴阳怪气的样,快步走入殿内,在塌前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你来了。”榻上的人忽坐起,烛火照亮了宁远帝李泓珏泛青的脸,鼓胀的眼睛散发着恐慌,两颊却是消瘦的,“你亲眼看见了?”
“是,奴才亲眼所见,娘娘登极乐了。”
“好,好好!”宁远帝身体抽动了起来,两颊的肉往眼睛挤去,“明早!明早就公布,然后宣布朕龙体欠安,让于庄......咳咳......”
身侧的小侍熟练的掏出帕子,轻抚着宁远帝的背,让他吐出了嘴里的血痰,又端来了水漱口。
郑屹安只是静静跪着,见宁远帝呼吸平稳下来,才继续说道:“皇上放心,于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其余事情,奴才会和代公公商议着解决。”
宁远帝连连点头,“好、好,你办的事情,朕很放心。”
刚刚代丰凑上来传话,他简直不耐烦。这么大的事情,自己需要办事的人亲自来报,他代丰抢什么风头!
更何况代丰背着自己收侯府的银钱,当自己不知道?
宁远帝呼出一口浊气。
大伴走了,他生前重用的人也不靠谱,反倒是郑屹安,话少、办事快,倒颇得心意,只是他过于冷静,没个东西能牵制住,实在是让人不安......
宁远帝坐直了身子,“等事情处理完了,朕有意让你升一升,当然,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说。”
宁远帝都准备好听他的官话了,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皇上,奴才确实有一请求。”
宁远帝语调扬了扬,“哦?真是难得,你说说看。”
郑屹安慢慢说了,靠在宁远帝身上的小侍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身子,往宁远帝伸手缩了缩。
而宁远帝听完了郑屹安的请求,哈哈大笑,“可以,反正侯府终究是要败的。不过事你自己做,名声吗,你自己担。”
“谢皇上,奴才会处理好的。”
小侍见他郑屹安走出去,面露轻蔑,“平时看着郑公公谨言慎行的,没想到竟是这种品性,着实让人看低了些。”
“他们侯府的人就那么金贵,不能伺候人吗。”宁远帝的语调有些低沉。
那小侍瞬间反应过来,“皇上,奴不是这个意思......”
“呵。”宁远帝脱力般躺在床上,挽过顺从靠过来的人,“毕竟曾经也是个男人啊。”
皇后过世的消息,阖府上下估计只有林昭夕没什么反应。
她倒是担忧郑屹安多一点。
自那日悠然楼一别,她再也没听见郑屹安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躲过马忠的叛变没。
心里不上不下的过了几日,星柳总算报来了消息。
“奴婢刚刚听人说,一直空着的掌印位子,是郑公公得了呢!而且皇上还允他提督东厂!”
林昭夕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分明记得,郑屹安是此事过后才升了秉笔,做掌印是康平九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