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隐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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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刀划过冰面的细微摩擦声在场馆里回荡，今天仍然是毫无波澜的一天。
最后一组训练做完后，崔永洙拍拍手把大家叫来，把所有人的问题大致点了一遍，然后就示意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虽然目前高级班的学员里韩禹庭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下冰的时候所有人非常默契地让他第一个走，没人敢挡他的路——毕竟人家拿了青冬奥和世青赛的奖牌，而且是跟着老崔一起跳槽来的银星俱乐部，正儿八经的“嫡系关门大弟子”，之前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刺头看朴政焕脾气软好拿捏，趁着崔永洙生病请假，一副蹬鼻子上脸“翻身做主”的架势，结果韩禹庭回来当天晚上就跑路了，金在宇更是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好脾气的主，跟他俩作对？怕不是活腻味了。
等韩禹庭换好衣服出来，车世彬已经换好冰鞋上场溜达了，这会子正抱着水壶仔仔细细往损毁比较严重的冰面上浇水，韩禹庭凑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世彬哥，今天继续攻克勾手三周跳（3Lz）吗？”
车世彬摇了摇头：“最近后内点冰三周（3F）的稳定性又下去了，勾手三周再等等吧，不然习惯性错刃养成不好的肌肉记忆，以后想改就难了。”
韩禹庭不太明白所谓的“错刃”是什么，在他看来除了抬腿往前蹦的阿克塞尔跳（Axel Jump），剩下五种跳跃瞅了半天也没看出有啥区别。不过对于自己不懂的领域，他一向很谦虚：“那你加油，我们先下班了，拜拜。”
然后一回头，对着陆陆续续从更衣室里出来的学员们一抬下巴，于是那群人在金在宇和朴政焕的双重凝视下齐刷刷地对着冰面鞠躬：“世彬哥晚上好！”
车世彬诚惶诚恐地点头回应：“晚上好晚上好……”
韩禹庭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于是这群家伙低眉顺眼地开溜——很难想象几天前也是同一帮人，眼看着咸猪手乱摸别人屁股的时候吹口哨起哄、甚至在朴政焕看不下去出来劝阻的时候呛他少多管闲事，不然没你好果汁吃嗷！
韩国人好像普遍都是这样，无论年龄地位学识，只要发现对方好欺负或者不合群，就一定要上去踩两脚，但是真碰到实力碾压自己的立刻就老实了，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隔壁日本好歹还讲究个“下克上”呢。
等练短道的都走光，冰面也修复得差不多了，车世彬把水壶和刮冰器放回推车上推出场外，韩禹庭在出口等着，帮他把小推车的轮子抬起来，推车上还有个大水桶，里面一般都是热水，在比赛间隙时间紧迫的时候直接浇在冰面上，有助于快速融化冰面再冻结修复冰痕，但是这个点里面的水肯定都凉了，只能凑合用。
花滑和短道虽然在奥运赛场上共用一个冰面，但是两种运动对冰面的要求其实是不一样的，所以很考验主办方的制冰水平，因为冬奥会的短道和花滑赛程往往是交替进行，意味着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来回调整同一块冰面的状态。看过往的采访，运动员们比起冬奥会，更喜欢世界杯或者世锦赛的场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冰面肯定是专供的，不需要跟别的项目抢，也不需要反复适应调整后的冰面状况。
……说起来下一届冬奥会在俄罗斯索契举办，这两年也慢慢开始承办过去一直不受重视的短道比赛了，但是毛子家的制冰水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那冰面滑得跟掺了伏特加似的，谁上去都得摔一跟头，连志愿者清理冰面的时候脚下都时不时打个出溜滑，距离冬奥会就剩两年了，希望他们及时把制冰技术精进一下吧，不然到时候把选手摔出问题来，死对头美国佬和它盟友们的脸都笑烂，黑俄素材妥妥滴！
当天晚上回到家，韩禹庭把手机翻出来登上国际滑联（ISU）的官网，刷新了几次，确认了一遍各国报上去的参赛名单。
韩国这边眼熟的名字只有一个姜桢勋，他报了1000米和1500米，剩下的都是陌生面孔，国家队一年一换，习惯了。不过姜桢勋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八零后，以二十六岁“高龄”奋斗在赛场上实属不易，如果把他摘出去，本届世锦赛男队的平均年龄就只有十九岁了，可见人员更替之快，人才厚度之可怕。
中国这边的人选和去年一模一样，甚至连报项都和去年一样，今年中国队的男子500米和女子500米是满名额，另外两个单项各两个参赛名额，韩禹庭最关注的中长距离选手闾文成报了1500米，江海溪也报了1500米，管经纶和刘佳昂报了500米和1000米，蓝思悦只报了500米，他是中国队本次出征世锦赛的队伍里年龄最大的一位，1989年上半年生人。
2012年3月9日，2011-2012赛季短道速滑世锦赛在中国上海举行，消息半年前放出的时候比赛门票和周边旅馆房间已经被横扫一空。尽管在中国冬季项目热度普遍跟夏季项目没得比，但是人口基数大呀，冰迷占的比例再小，绝对数字和消费能力也不容小觑，临开赛这几天去中国的社交网络上随便一搜，就能跳出一堆转让门票和酒店住房的信息，也不知道是黄牛还是真临时有事去不了……
韩禹庭肯定是不可能去看现场的，不过好在举办地跟自己住的地方时差只有一个小时，老崔今年终于不用冒着掉头发的风险熬夜录比赛了。
比赛这几天的训练课程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不可避免地有种等待高考放榜的紧张感，而老崔又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到了第三个比赛日，晚训即将开始的时候，韩禹庭捏着护颈正打算往领子里塞，旁边忽然起了一阵喧闹。
韩禹庭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怎么回事，金在宇已经站了起来：“吵什么？”
对面一阵推推搡搡，挤出来一个年龄最小的小孩，战战兢兢地问：“教练……今晚能不能给我们看看世锦赛的回放啊？”
金在宇脸色“咔擦”一声就拉了下来：“这个不用你管，教练自有安排。”
韩禹庭拍了一下金在宇的后背，让他收着点，别一味施压真给孩子吓坏了，然后自己接上话：“等会儿教练来了我帮你问问。”
对方疯狂点头，韩禹庭过去摸摸他的脑壳，帮他把头盔扣上：“你叫具知延是吧，哪年生的？”
小孩胆怯地抬头瞥了一眼韩禹庭，小声回答：“我是2000年1月份生人。”
零零后啊？今年才十二岁呢，怪不得一副整个人都没长开的包子样。
韩禹庭又帮他检查了一下护颈，然后拍拍他的后背：“关心现役比赛是好事哦，等平昌冬奥会举行的时候你就……嗯，十八岁，可以去锻炼锻炼了，好好加油。”
具知延明显放松了不少，小声嗯了一句就去冰面上热身了。
韩禹庭这才有空把速滑服拉开一点，把手里的护颈塞进去调整位置，这玩意儿说实话箍着脖子是真难受，但是又不能不戴，短道赛场上已经不止一次出现选手摔倒后不慎被冰刀划伤的惨剧了，八九十年代的赛场更恐怖，动不动就见血，逼得国际滑联（ISU）不得不把护具要求也写进比赛规则里，现在选手上场比赛时必须佩戴护颈、手套、圆润没有棱角的头盔、脚踝上还要绑上比赛主办方提供的专用计时器，如果上场时没有按要求佩戴护具，将会被直接取消成绩。
这时候老崔终于出现，韩禹庭滑过去把情况反映了一下，他点点头，说这个不着急，他到时候会配合录像做个PPT，更方便选手讲解。
几天后，崔永洙告诉大家今晚不用训练，一群人挤到他办公室，然后韩禹庭一眼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迷你放映机，顿时恍然大悟——现在高级班人数是以前的两倍还多，像以前那样挤在一起看老崔的平板电脑多少有些不合适了，所以他换了个复盘方式。
崔永洙把电脑连上放映机，直接把画面投映到白色的墙壁上，韩禹庭偷摸瞥了一眼那个小东西，发现上面其实有不少磕磕碰碰的小损伤，应该不是全新产品，可能是去跳蚤市场淘回来的二手货？
对于这种能省就省的行为，韩禹庭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暗中赞叹老崔真会过日子。
比赛的过程倒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今年各国参赛人员几乎没有变动，甚至连获奖的人员都跟去年差不多，没有老人退役，也没有冒出特别亮眼的新人，本赛季的规则相较于去年也没有任何变动，结果就是……韩禹庭一度以为老崔拿错了录像，把去年的世锦赛录播给放上来了。
韩国队一如既往地在长距离上出尽风头，女队包揽1500米领奖台，男队拿了1500米冠军和亚军，季军是闾文成，他这个奖牌拿得相当惊险，直到冲线前最后一刻还在跟另一位韩国选手缠斗，最后俩人双双失去平衡摔倒，闾文成几乎是在自己滑倒的瞬间抬脚对着终点线踢了过去，最后现场视频回放，确认了他的刀尖第三个过线，冲线瞬间那个恨不得180°的大劈叉引发了观众的哄笑和掌声。
但很快现场的中国观众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闾文成摔倒的时候背部率先砸到了冰面上，整个人是躺着冲线的，一直滑出老远撞到防护垫才停下来，一起摔倒的韩国选手很快就爬了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冰屑自己下场了，他还在防护垫下面躺着，捂着腰一脸痛苦地喘气。
现场裁判见状立刻叫停了比赛，让医疗队进场，现场观众一看好家伙担架都抬上来了，议论声顿时就大了起来。
韩禹庭皱了皱眉，因为他听见现场转播观众席上有人用韩语大声骂“活该！摔死他算了！谁叫他挡我们的路！”然后现场可能有中国朝鲜族的观众能听懂他们的话，两边立刻爆发了嘴仗，不过大裤衩很快就把吵架声给消音了——也能理解，官方转播渠道总归要考虑社会风气引导方面的问题，万一有不了解这项运动的观众打开电视，迎面一句字正腔圆的“操你妈”，那多少有点不合适是吧……
最后闾文成是被担架抬下去的，后面的接力自然也上不了了，他这一缺席对中国男队的接力影响很大，因为他是目前队里最适合滑二棒的选手，现在伤退只能让替补的江海溪临时顶上，最终结果是A组决赛第四名，前三名分别是韩国、加拿大、意大利，都是老牌国家了。
尽管没有拿到奖牌，现场观众还是给拼尽全力的小伙子们送上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此时闾文成也出现在了场边，绑着护腰和队友们拥抱，现场拍摄的收音效果很好，清晰地录到了他愧疚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接力还是没赶上……”
“没事嗷，明年咱们继续努力！”刘佳昂使劲呼噜他的后背，“明年小韩肯定能上世锦赛了，咱们一块儿拿金牌！你好好养伤，着什么急呀……”
突然被叫了一声姓氏，屏幕外的韩禹庭愣住，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又不是叫我，自作多情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