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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收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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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座最鱼龙混杂的城,这里有番邦来的毛皮商贩,有四面八方来的地方客,还有最复杂也最可怕的权利中心。
来京城的人,如果不是投亲问友,不是赶考,不是足够富足的商贾,那么很难扎根,或者说几乎不能。
陈同属于走了捷径的人。
京郊,在京城之外算得上是最靠近这座城的地方,陈同的户籍却不在京城,这就注定了他和那些各方来的人一样,要靠自己搏一方天地。
当初是冯度找到的他,他在赌坊赚了五十两银子,一出赌坊被赌坊的人截住,差点抢回去,冯度的轿子抬了过来,他得救了,不仅得救了,还在冯度的支持下在京城开了家武馆。
这不是京城的第一家武馆,故而那些老武馆会来找他的麻烦,但由于他的武馆背靠着冯度,这些年安安稳稳的没出过什么意外。
今年冯度终于找到他,给他派了第一份任务。
*
李简的情况时好时坏,江识想得到丹药有问题,他不信李行义查不到,可晋王府送来的丹药依旧往李简的床头送,这些丹药太医都会拿来看一看,回复却是没什么问题。
江识便对李行义动了念头。
今年的仲秋宫宴取消了,一位公主薨逝,皇帝还生死难料,故而八月来时一切也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宫里的嫔妃们日日到尚坤宫请安,孙皇后基本不会多留,她还要去侍奉汤药,中宫的威严是何时真真正正立起来的,或许是李兰嫣死后。
佟玲琅这些日子很稳得住,许是计划有变,许是又有了别的计划,但可知的是她禁足这些日子除了佟荣之没有人进过锦绣宫。
而最终李兰嫣死因是李行义查到的。
江识如今颇受李行义信赖,他抄手站在东宫的嘉阳殿外,低头看台阶,台阶被擦洗的没有一丁点苔草或落叶。
很快,胡琪请他进去。
“臣江识参见殿……”
“你来,过来。”
江识被李行义弄得有点摸不清头脑,他默默行完礼才上前。几案上放着一张烧了一半的纸,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字“赐婚佟氏有子德嘉 ……”。
江识歪头,意思是说:这是什么?
李行义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妹妹跳宫墙的原因啊。”
“啊?”
“嫣儿不能嫁进文王府,那么佟荣之是不是就要想别的办法?”
江识点点头,木木的。
“在他们看来,嫣儿除了嫁给阿寒还能嫁给谁比较有利?”
江识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指着那张纸说:“你是说佟府?”
李行义拍拍江识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古公主就是用来牺牲的,虽然她在掌控旁人身上起不到作用,但是她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身份地位甚至比寻常皇子都要高,她的驸马分量如何佟荣之不知道?佟家那几个儿子除了哀天不佑,就是个顶个的窝囊,可总不能一个也指望不上吧,所以,瞧瞧。”
李行义用手指点点那张纸:“父皇也是糊涂,佟家那仨儿子不是疯了就是病了要么就是废了,嫣儿嫁过去有什么好。”
“陛下可能是无计可施,毕竟佟氏做大到如此。”江识由衷地评价到。
“这我知道,只是可惜了我的好妹妹。”
江识听懂了李兰嫣那日找他说的那些话,他叹道:“她是位好公主。”又问,“殿下准备怎么做?”
“佟氏,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父皇的主意,如今父皇病着,母后坐镇中宫,这前朝也不能一直由着他佟荣之随心所欲。”
此刻江识坚信李行义已经知道了李简中毒的缘由,不然他不敢有这样的念头。趁李简醒不来,趁佟氏暂收爪牙,趁一切还有能掌控的可能。
“对了,阿寒已经在南疆安顿,我刚收到他寄来的信函,他也知道寻常家书即便走官驿也没有军情来的快,因此夹在奏折里一道送过来了。”
李行义在一堆奏折里翻了翻,翻出一个信封递给李行义,李行义慌忙接下。
“也就是殿下不与他计较,换做是我,一定罚他。”
“罚什么?哪里做错了?不就是顺路嘛,大哥你就是读书读迂了,真是。”
这信封妥妥帖帖,乍一看似乎是原封不动的,江识顺手就当着李行义的面撕开取出了里头的信纸,上写“大哥亲启”四字,摊开后上面寥寥几个字:“南疆一切安好,勿念,问母亲姨娘安好,问大哥阿宁安好,问和儿安好。”
“和儿妹妹的事情你告诉阿寒了吗?”
江识摇摇头,将信塞回信封:“之前是他行踪不定,如今才得知一切安好,我却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了。他离开之前叮嘱我,一定照看好他这位王妃,好好的照看没了……”
“京兆府依旧没有信吗?”
“京兆府压了好几桩案子,忙得很,哪里顾得上。”
“胡闹!”
“胡不胡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晋王爷去过几趟,一样无用。”
话成功递到李行义跟前。
李行义若是准备好和佟荣之对抗,那么沈时和无疑是个很好的开始,由沈时和之事打压京兆府就是打压佟荣之,何况这件事江府在意,晋王爷在意,三方齐下,实在最好不过了。
李行义果然抚掌道:“对啊,我怎么把王叔忘了,和儿妹妹是晋王府的公主,即便他闲云野鹤,至少在京兆府这里他与我有共同的敌人,我若是拉拢晋王爷与我一起,岂不是又多了一大胜算。”
江识赞叹:“殿下英明。”
“走,咱们去王叔府上走一遭。”
说着李行义就要拉着江识往外走,江识忙叫住他:“殿下,眼睛可都盯着东宫呢,平日里您与晋王爷并无交集,这个时候忽然去晋王府,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在意啊。”
李行义脚下猛刹步子:“一时高兴忘了,可晋王叔我一定要拉拢过来。”
“是。”江识抄手沉思,“不如孙太傅去?”
几乎是同时,李行义说:“不如你去?”
“啊?”
“外公也要避一避,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我不行,殿下,我去不行。”
“行,要说谁最惦记和儿妹妹,那一定是晋王叔和江府了,你去正合适。”
“殿下……”
“就这样说好了,大哥一定将我的意思说给王叔,一切全仰仗大哥了。”
江识推辞着从嘉阳殿出来,出了东宫宫门还是一副愁戚戚的样子,他不时回头看,似乎是在盼着李行义叫他回去,直到上了马车。
李行义不会就这么信任他,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一旦江识或者晋王爷出了差错,那将会是大败局。江识深谙这道理,这一路他就没松快过。
真正的家书早就递到了他手里,死人庄的信使比军情奏报来的还快。而如今他手里这封家书李行义十有八九看过,既然已经不是秘密,干脆拿来当挡箭牌好了。
李原近来心情一般,先不说沈时和丢了坏了他多大的事,就连徐太医那边也不安稳,丹药照炼不误,李简的身体也日渐不佳,可他知道已经失了对付佟氏的机会。
赵管家跑来说江大人在门外求见。
李原此时还不知这送上门的正是机会。
“江大人来本王府上所为何事啊?”
“为兰馨公主。”
“哦?江大人查到了?本王还以为这么就过去了,江大人已经忘了此事。”
江识拱拱手:“倒也不是下官查到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兰馨公主薨逝,最在意的想必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了。”
李原点点头:“是,这倒是我关心则乱了,查到了什么?”
李原当然不会忘记,他只是想拿捏佟荣之的把柄罢了,装聋作哑早已是这京城的风气,江识也不例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活。
江识顺着说:“查到陛下想将公主嫁给佟府的公子。”
李原一听眼睛都亮了,他起身踱着步子来回走:“确信?”
“那圣旨烧的只剩了半边,上写着‘赐婚佟府’字样,加上公主那日来下官府上说的话,应当是没错的,只是不知是哪位公子。”
“不重要,哪个都好,只要是佟府的都和佟荣之脱不了关系。”
“可这能有什么用呢?”
李原坐下来往江识跟前凑了凑:“前些时日是不是有人在传和儿身世一事?”
“是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江大人可明白?”
江识稍作思索,恍然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咱们也把消息放出去,只要有这因,不怕得不到果?”
“江大人不愧为国子监祭酒,聪明。”
“那是王爷教得好。”
江识在李原这里不能装的太傻,毕竟他可是连江东先生都知道的人,这件事说完了,轮到下一件事。
“此事下官不好出面,实在有些……”
“欸,江大人不必出面,此事本王自有打算。”
“那仰仗王爷了,对了,下官还有一事要与王爷说。”江识从怀里掏出信递给李原,“阿寒来家书,问起时和姑娘,下官不知怎么和他说才好,这封信在太子殿下那里,下官将疑难说给太子殿下,殿下说时和姑娘也是他的妹妹,没道理他不管。”
“所以呢?”
“之后殿下又说起您,说您应该也挂念着时和姑娘,原本殿下想与下官到京兆府施施威,可临时有事耽搁了,让下官来请王爷去一趟。”
“我?”
江识斟词酌句:“事至此下官也不瞒着王爷,殿下有意动动佟大将军,想请王爷帮他,可若是他来难免惹眼,故而才由下官代为传达。”
“本王这侄儿要动佟荣之?”
“是。”
“哼,倒是比本王那皇兄强,不过,本王一向不理会这些事,和儿这里倒是能去一趟,其他的嘛,还请江大人转告太子,本王无能为力。”
“是是是,下官一定带到。”
李原起身,意思是要送客:“明日吧,明日本王陪江大人京兆府走一走,今日本王要先想一想如何还施彼身。”
江识识趣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