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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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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叶悬光念叨着她唯一的一个员工,这边谢如期已经找了过来。
他看不到自己和叶悬光身上那条连接的锁链,可却能察觉到一点不同。比如他总能比其他人更敏锐地发现叶悬光的存在,哪怕她不在附近,也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换了一身和神龙山上的村民没什么区别的普通布衣短打,可身上却自有一股凌然气势,哪怕站在人堆里也是最拔尖亮眼的那一个。他走到叶悬光面前,深深一揖:“悬光上神,草民有话要说。”
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员工,叶悬光看谢如期的目光更加和善了。她温柔回答:“什么话?”
他在这里也呆了两个多月了,一直也没个正经住处,每日借住在那些大兵或者山上山下的村人家中。现在可能是想要个自己的地方住下。
提高员工食宿待遇嘛,好老板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叶悬光已经开始琢磨给他划哪片地方起屋子更合适了。
谢如期说道:“上神,您让草民亲眼看看这仙神治下领土,两月以来,草民已走遍方圆百里所有村庄城镇。如今算是悟了。”
叶悬光:???
等等!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看治下领土了?我只是让你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有空多做点好事而已啊!
你还“悟了”,你悟到什么了啊???
叶悬光心中很是茫然,可她现在和谢如期有了意识联系,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能继续装着深沉,云淡风轻地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草民见到,万物苏生,民生安定。少壮有田耕,耕者具有衣事所得。良善者安居乐业,罪愆者各获其责。虽无王庭京城之繁盛,可经年之后,此地荣光必能胜过本朝十倍,不会负了悬光上神在凡间的苦心经营。”
叶悬光:“……你误会了,我其实没做什么。你看到的全部都是林大壮他们那些人做的事情啊!”
她是喜欢装模作样收割功德,可她毕竟还保留着自己那份朴素小市民的记忆,做不来把别人辛辛苦苦做的事全部揽在自己头上的事情。可没想到谢如期听完,却是抚掌而笑:“是啊,无为方是大智慧。上神您久居上界,却深知凡间与上界有诸多不同。虽是对此间不满,却也没有强硬地推行改革,只垂拱而治,无形之中以自身言行润泽万物。不过数月间,领内百姓已争相效仿仙乡风俗。假以时日,此地哪怕不是天上神仙居,也必能成为人间全福地了!”
叶悬光听得目瞪口呆。
听听这脑补和说话水平!能把什么都不干每天净想着摸鱼的上级夸成这样的上古圣贤,谢小将军要是放在现代,哪怕是个底层社畜什么都不会,也绝对能靠着拍马屁一路直升董事长贴身大秘啊!
听得她都有点飘了,简直想把之前搜集的那些民间编撰的《神龙本纪》拿出来让谢小将军润色一下。原来她觉得那些都还挺好,现在和谢小将军的水平一比,就显得太浮夸没内涵了。
好在她身为人类的羞耻心还是及时制止了龙族天生的自恋举动,她问道:“那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要干什么?”
总不能是专门来她这里吹彩虹屁的吧。
谢如期微微一笑:“我欲为上神执辔,图西关之外的土地。”
西关之外……那便是稗人的地盘了。
稗人是大兴朝的蔑称,严格归类的话,那些人有些像叶悬光认知中的游牧民族。能征善战却没多少耕种人口,与大兴朝敌对已经快上百年了。谢如期当时守着白河前线,就是守着西关防止稗人入侵。
“上神领下风调雨顺土地丰饶。等到入秋之后,必能迎来一次丰收。到了那时,草民原带人深入西关之外寻找稗人部落,以利诱之,以理服之,最后再以教化之。既可补充我们急缺的人口,又能和稗人大部落建立联系,我们不需和朝廷硬碰硬,便能获取大片土地作为后盾。这等无形兵刃,可比我谢家军的有形兵刃锋利太多!”
叶悬光想了下游牧民族缺乏的茶、盐和粮食,又把自己脑子里还记得的《金土地》《致富经》的内容过了一遍,已经觉得谢如期的计划还是有可行性的了。
就是……他自己就是当年的西关守将,和稗人打生打死了六七年。现在突然摇身一变化身亲善大使,真的不会过去就被人抓了挂到旗杆上吗?
“可以去试试。我这边还有几个纺织、取矿盐和贮藏干菜的方子,你学了一并带过去,也能增加谈判的筹码。”叶悬光说道,“另外,你……你过来,我给你个保命的东西吧。”
一道紫色的细小电光从叶悬光身上冒出来,像是细线一样在谢如期手臂处绕了个圈,然后隐没在衣袖下面。
这是叶悬光最近琢磨出来的东西,跟她给犯人带的那些镣铐有点像。只不过触发机制是近距离他人的杀意。虽然一次性杀伤的人不多,可当个保命的底牌再好不过了。
谢如期微微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忘了移开视线,一直盯着叶悬光看了许久,才深深低下头,郑重回道:“草民……定不负上神所托,誓为上神达成所愿。”
*
西关之外最近颇不宁静。
大兴朝连年遭灾,西关之外也不好受。关内洪水,关外却是刚经历了百年来最漫长的寒冬。到现在草原上虽已见了绿意,可较之往年更冷的气候却让往日繁茂的草甸稀稀拉拉的,牧民们不得不跑更多更远的地方才能让牛羊活下来,从而交换必备的物资。
照这样下去,等到入秋牧草日渐枯萎,他们的日子会更加艰难,等入了冬,也不知道会死去多少人。
就在所有稗人日渐焦灼之时,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并非是气候突然好转,而是大兴朝的方向,那一向对他们门户紧闭的西关忽然开了一条通道,一行商队从里面鱼贯而出,深入草原腹地,开启了长达数月的互市贸易。
稗人逐水草而居,他们的居所是一种名为“甸子”的房子,用一张张牛皮混着生胶糊成,等到要搬家的时候便用一种沸腾的草灰水融了生胶,重新变成牛皮带走。住着虽然比不上大兴朝那边的青砖大瓦房,于他们而言却很是方便。
入夜之后,稗人聚集地阿拉格镇最大的甸子里,一群刚从外地返回的游商正凑在一起边吃喝边吹牛。
“那茶砖也就罢了,虽是上好成色,可往年也能见到。特别的是那布料和白盐,布料厚实挡风,最是适合咱们关外气候。那白盐更是晶莹如雪细腻至极,也不知那大兴朝哪来的这么多好盐,能拿出来光明正大交易!我这趟去可抢了不少,今年年成不好,可跑了这趟,我便不愁冬日该怎么过了!”
为首的粗豪汉子侃侃而谈,说到兴奋处,更是从随身褡裢里取出一小块拇指大小的盐块,碾碎了展示给众人看。昏暗烛光之下,果然见他掌心一捧碎盐,粒粒晶莹雪白,更难得的是不见一点腥气,也不知是费了怎样的功夫才得这等精盐。
周围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呼声,可同时也有人起了歪心思:“那商队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粗豪汉子轻蔑地看他一眼,笑道:“不过三十余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少女。不过你可别想着把货全部吃下了。你知道带队的人是谁吗?”
“谁?”
“谢阎王,白河前线那个。”
“嘶——”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问话那人眼中的贪婪和算计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惊骇和忌惮。
大兴朝的少年将军谢如期,在西关外的名声可比关内还要大。他自幼熟习兵马,十七岁就能带着谢家军踏破西关外五百里草甸,杀得几个有心东进的大部落从此不敢踏入西关一步。他这个“谢阎王”的诨名,是一刀一枪用稗人的血杀出来的。
“谢阎王不是西关的守将吗?怎么改行从商了?”有人勉强笑道。
“嗐,你看那西关城头还有大兴朝龙旗吗?谢家军反了,那边早就不是大兴朝皇帝治下了。”
“哈!那谢阎王不是自诩忠肝义胆吗?怎么也改换门庭了?他新主子是谁?”
“许是哪个落拓草莽吧,听说那边不讲规矩,连妇孺都派到外面抛头露面风餐露宿。我倒要看看谢阎王跟着这样的主子能走多久!”
喧哗吵闹、吹牛嘲讽声随着醉意越发甚嚣尘上,缩在柜台里就着昏暗烛火读一卷羊皮的女人皱了皱眉,又把塞着耳朵的破布往里捅了捅。布团松动间,那草莽汉子的一声提醒传入耳中。
“你们也别只顾着看笑话。谢阎王的商队货物是不错的。听说他们再过不久就要来阿拉格这边,到时候带点东西回去,也好让族人过去这个冬天。”
女人心神微动,放下手中的羊皮卷,悄悄从柜台后探出半个头来。她瞎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却是纯净的湛蓝,锐利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