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意》月球采风

19、第十九章

　　陆然双眼带笑，手握折扇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翩翩白衣少年总是人群之中闪耀的存在。少年举人本该意气风发志得意满，陆然却完全不见青涩，整个人是游刃有余的圆滑与看不透的伪装。

　　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陆举人不要尝尝看再决定买不买吗？”

　　暖暖烛光下柳殊意笑得明媚耀眼，眉目更胜新月，少女一笑比漫山春花更加明艳。

　　在少男少女不知时，惊艳了无数行人。

　　“陆某自是相信柳姑娘的手艺，今天也算是补了曾经的遗憾。”陆然轻扇扇子，带起缕缕微风扬起发丝。

　　柳殊意自然是知道陆然为什么这么说，曾经徐老爷向陆然推荐她时，夸得她是自己最骄傲的女儿，琴棋书画不论，刺绣厨艺更不缺。事实上徐老爷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下厨。不过商品卖出去了不就行了吗？

　　“一块十文钱，陆举人是想尝个新鲜还是都带走。”柳殊意也不客气。

　　“尝个新鲜......怎么能够？陆某也是第一次见这西南之地产的鲜花饼，觉着新鲜，想要多些赠恩师与学院同窗。不知道柳姑娘何意？”陆然一脸浮于的好奇。

　　柳殊意没想到陆然居然知道鲜花饼的起源，现在的举人了解天下民情都细致到小吃了吗？

　　意下如何？尽管不知道陆然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柳殊意还真不相信世上会存在无缘无故的好，陆然这样的人就更是不会了。情绪在时间作用下不断稀释，她欠他的会还，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无论所图为何，她都无所谓。

　　柳殊意很小就知道被算计就代表自己能力不够，深宅大院中少几个心眼的人都没活下来。

　　“鲜花饼作为赠礼自是极好的。”

　　“陆某也是这么觉得的。”陆然表情不变，他却看出了柳殊意对他态度的转变，真是难搞。

　　“三百二十文。”

　　柳殊意直接将最后一篮递给陆然，自然也没有插花这样的闲情雅致。

　　陆然看到不远处柳岸回来，微敛双眸，借着给钱时说道：“柳姑娘应该是没有好好逛过清河县的百花祭，肯定是没有江洲的那般盛大，不过也是有着不少当地趣味，现在柳姑娘摊子上最后一篮也被陆某买下，想来也是无事了。不知道可否赏脸一同逛逛这百花祭呢？”语气之中满是真挚。

　　柳殊意有些没跟上陆然的脑回路，一块逛夜市？

　　这一切在刚从茅房回来的柳岸看在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清河县百花节是有个青年男子邀自己中意的女子逛百花祭的习俗，算是个男女表意的节日，甚至大胆的女子会主动邀请男子一块游玩。

　　在他看来陆然一脸真挚地向殊意发出邀请，为了让殊意同意还买了整整一蓝蓝鲜花饼！陆然虽然考上了举人，可生活并无多大变化，还坐牛车，读书大家都知道是个费钱的事，所以村里人都估计陆然其实没多少钱。花钱不能算作对一个人好的唯一证明，可连钱都不舍得花那一定不行！

　　殊意年纪也不小了，晋北一般少女十五岁定亲，十六岁出嫁。殊意已经十七了，是得给她看看人家了。村里一般的青年殊意大概是看不上眼的，陆然少年举人，配殊意倒是适合。又是一个村的，在眼皮底下看了这么多年，人品也有个大概了解。

　　况且今天他一块来的目的就是他可以帮忙守摊，想让殊意也去逛逛，玩一下。陆然对清河县熟悉，如果有陆然带路他也能更放心。柳岸越是合计越是觉得可行，那他就给陆然一个机会，究竟成不成还得看殊意的意思。

　　柳岸对柳殊意道：“殊意你也去逛逛玩一玩，想要些什么就买些。正好陆然对清河县熟悉，有他在更安全些，也能带你多去些好玩的地方。你看今天所以的东西都卖光了，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

　　柳殊意对着陆然可以直接拒绝，可对着柳岸这样淳朴的关心她没法拒绝，只得应好。怎么会恰好陆然邀请时柳岸就回来了呢？这种巧合她向来是不信的，升起些许陆然对于柳岸算计的恼怒。

　　柳殊意往人群之中走去，柳岸示意陆然快去追，陆然点了点头快步追上。

　　陆然看着身旁一脸漠然毫不掩饰的少女，心想明明我比柳岸更先注意你。

　　开口问道：“你不愿意和我一块出来玩吗？”表情带着受伤，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殊意停下脚步，站定看着陆然：“陆然，我不管你有多少小心思，最好不要用到我爹上。”也不等回复径直离开。

　　陆然跟上，死不承认：“我没有，我是真的想邀请你一起逛逛清河县的百花祭。”

　　柳殊意不理。

　　陆然只好跟着继续，这次换了个说辞：“我错了。”

　　......

　　“下次不会了。”

　　......

　　“没有下次了。”

　　......

　　陆然伸手拉住了柳殊意的手袖，阻止了她的前进。

　　柳殊意转头看他。

　　陆然摸了摸鼻子说：“那边不适合过去。”

　　柳殊意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远处的彩灯和百花祭的花灯有着些许差别，也不认输地回：“陆举人知道的还挺多，看来是......”留白通常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我没去过，在清河县这么多年，想不知道也难。”辩解还是要的，这也不是假话，一般男人是没钱去，他是没兴趣。

　　“谁在乎你去没去过。”柳殊意这话也是出自真心。

　　“都走到这了，我带你去百花庙看看吧。不远，一会就到。”陆然想了个附近能去的地方。

　　柳殊意这次没再反驳，跟着陆然走。

　　她并不想真和陆然闹翻，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这个必要，她清楚一个举人想要对付她不算难事，有的是人卖他面子，只不过陆然一直表现出来的一切让人们忽略了这个事实。只要陆然的小心思不再打到她爹上，其他的她并不是很在乎。

　　再有，陆然的人脉也是她看中的，等他手中的鲜花饼送出去，连举人都喜欢的鲜花饼只会生意更好。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陆然说得不错，距离确实不算远。

　　百花庙红漆大门在岁月的侵蚀下脱落掉色露出原本的内里的真容，透过大门隐约可以看到内里的热闹。

　　柳殊意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一进门的院子中有个巨大的石鼎，内插上三根巨大的香烛和无数小的香烛，整个院子烟雾缭绕，倒是多添了几分仙气。烟雾有点灼眼，不过柳殊意到很是习惯，她陪着徐夫人去过不少次寒山寺上香，唯一没去的那次她刚好遇上了她的亲生女儿。

　　绕过石鼎，就是百花庙的宝殿，须弥座上是高大的花神像，左右两边跟着的是她的座下花童。可以看出是有着些许时间的积淀，神像的颜色存在脱落的情况。

　　神像下的垫子上不时有人跪拜祈福，有人祈祷一年风调雨顺生长茂盛，有人祈祷一段天赐姻缘，有人祈祷容貌焕发......

　　柳殊意想，今天应该是一整年中百花庙香火最为旺盛之时。人们总是会在自己需要神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祭拜，如果真的有神，会管这人世的凡尘吗？

　　柳殊意想，神就应该高高地看着这一切，不悲不喜。

　　陆然问：“你要拜吗？据说花神掌管这人世间的万物生长，花开花谢仅在一念之间。得到花神赐福的少女会得到花朵一般娇嫩的容貌或者一段天赐良缘。”

　　“不了。”柳殊意想也不想地拒绝，她不信神。

　　陆然也不意外，带着柳殊意来到寺庙后院。

　　后院相比前厅而言清净不少。

　　引人注目的是后院一棵盛开的桃树上用红绳挂着许多木牌。桃树该是有经历的年纪了，树枝粗大，肆意延伸，花团锦簇。

　　“在木牌上写下心愿，可以寄予美好的憧憬。”陆然一边说一边拿了两块木牌和两支笔，一样给柳殊意一份。

　　“我不想写。”

　　“我想。”

　　刚想说你可以自己写就听到陆然说：“你就当陪我。”

　　柳殊意也不想在这些事上和他费力气，顺手接下，并对于陆然转身并用手拦着不给她偷看的行为表示幼稚。

　　柳殊意没动笔，在陆然还在背身写的时候直接把空白的木牌挂了上去。

　　陆然写了半天，防着不给柳殊意看到也挂了上去。

　　离开，满挂木牌桃树在夜色中微摆。

　　事实上两个人真没什么意思，来到庙宇之中，不信神又不祭拜，也不知道来个什么意思。

　　还得回南溪村，对于柳殊意而言也没什么好逛的。只想赶快回家休息一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百花节都只是她赚钱的手段之一。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叫卖的声音传来。

　　柳殊意顿了顿，其实也不完全是，小时候徐夫人在百花节这天答应给她买一根糖葫芦，虽然最后也没吃到，落空的期望似乎现在还留有余威。她想自己给自己买一个，又突然想起自己离开摊子时没带一分钱。

　　没关系，她早就不稀罕这一根糖葫芦了。

　　一根裹满透明晶莹糖衣的红色山楂串串突然出现在眼前。

　　拿着的人不是陆然又会是谁呢？

　　“给你，当做给你的赔罪。”
　　“你可没得罪我。”

　　柳殊意说完接过，她想，这是我应得的。
　　陆然没想到她居然喜欢这些小玩意，颇有兴趣地问：“好吃吗？”
　　轻咬一口，柳殊意认真品尝着糖葫芦的酸与甜，待口中糖葫芦下肚才转头看向陆然，“你也没吃过吗？”
　　陆然平日对这些小零嘴不感兴趣，颔首。
　　柳殊意绽开今日对陆然第一个真心的笑，像满藏松子的小松鼠，带着孩子气的满足，“自己买去。”
　　快步越过陆然，拿着剩下的糖葫芦大步向前。
　　没吃过糖葫芦其实很正常。

　　百花祭落下最后的帷幕，留存的证据是百花庙后院桃树上两片空白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