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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11 新年(三) ...

  •   (三)

      陆旭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正是桐乡挨家挨户准备年夜饭的时候。
      院子里,有一头刚吊起来的猪,正待宰杀。陆旭放下包就想去帮忙,但是大半年没见儿子的陆妈妈见到他,哪里肯让他做事?只给了他一把菜叶子,让他拿去厨房洗。
      回村的路不好走,她一直担心他路上会不会遇到麻烦。直到见到了儿子平安顺利地抵达,陆妈妈的心才放下来。
      “快洗个热水澡,好过年了。”陆妈妈看着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开心,笑得嘴都合不拢,他是她一辈子的骄傲啊!
      陆旭听话地去洗澡,等洗尽一身客尘之后,出来就看到闫天真步履蹒跚地走来。

      村里的路本来就不大好走,何况还有积雪。
      闫天真踩着高跟鞋,拖着两个行李箱,一脚一个坑,样子别提有多狼狈、滑稽了。要不是那一身貂绒大衣,陆旭根本认不出她来。
      “陆旭——我终于找到你了!”闫天真‘哇’地一声哭出来的同时,不由分说,直接脱了高跟鞋,飞奔到陆旭身边,然后整个人跳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绝望有多想放弃?但是我没有!我跟着你的脚印到这里,但是进村之后到处都是脚印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拖着行李箱找遍了整个村!你怎么住在最后面呀——啊——”
      闫天真长号一声,才发现整个世界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就连门口准备杀猪的三哥六伯都不动了,目光齐刷刷地、惊愕地看着她。
      “陆旭,她是谁?”陆妈妈拿着一把刀走出来。虽然她长得慈眉善目,但手里那把大砍刀却凶神恶煞地泛着寒芒,犹如她的目光。
      她看着闫天真的穿着,貂绒大衣、丝袜、露大腿,又直接挂在陆旭身上,想当然地就把闫天真当成了对自己儿子有企图心的不检点的女人。
      陆旭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推开闫天真。但她把他抱得死紧,像只八爪鱼一样,说什么都不下来。
      “……冷。”闫天真在他的耳边,委屈地、小声地说。
      陆旭低头一看,发现她高跟鞋断了一只鞋跟,腿上还有多处擦破的皮。那根本不保暖只图好看的破裂的丝袜裹在脚上,跟没穿差不多。陆旭不忍心了。
      “我一会儿再向您解释。”陆旭对陆妈妈说完,便当着大家的面,抱着闫天真回了屋。
      屋里有炕,气氛暧昧。闫天真坐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丝袜,这让陆旭有点尴尬。
      “你干什么?”陆旭皱眉。
      “都湿了,当然是要换啊!”
      “……我还在这里。”
      “我又没脱衣服。”闫天真振振有词,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脱完了丝袜迅速钻进被窝,然后问他,“有裤子吗?”
      “你没带?”
      “都是袜子。”
      都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从毕业以后,她就再没穿过裤子,不管春夏秋冬,一条丝袜走天下,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跑到深山雪原里的小村落来,还是在雪地里一路光着腿走来。她全身都冻得惨白,这会儿才稍稍恢复些血色。
      陆旭见状,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说:“你等一下。”
      然后他就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花裤子。由于里面充满了棉花,让整条裤子宛若米其林。
      陆旭的表情有点尴尬:“这是我母亲的,虽然不大好看,但是保暖。你……将就穿吧!”
      陆旭知道闫天真要好看,有点拿不出手的意思,但闫天真早就被冻傻了。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里,还要什么风度?
      “好看好看,你妈妈的裤子怎么会不好看?妈妈喜欢的就是最好看的!全天下独一无二!”闫天真一把夺过来,就往身上套。白花花的大腿毫不避忌地呈现在陆旭面前,陆旭面红耳赤,连忙转身,出门。
      “我去外面等你。”陆旭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好像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

      陆旭出去后,自然而然得到了父母亲友的轮番询问。
      “她是谁?”
      “女朋友?”
      “她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
      面对亲友们的问题,陆旭一个都答不上来,只能含糊地说:“一个朋友,来……旅游。”
      “看着不正经啊……”陆妈妈最是担心,紧张地说,“薇薇知道吗?”
      提到杨薇薇,陆旭的脸色也难看了。
      他和杨薇薇分手的事情他还没告诉父母,刚想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好听地女声:“知道。”
      闫天真从房里走出,穿着塞满了棉花的大裤子,还顺便找了件陆旭的羽绒服穿,整个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她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有力量。
      她笑嘻嘻地说:“杨薇薇知道我在这里,她不会介意的,陆旭,对吧?”
      看其他人的态度,很明显陆旭和杨薇薇的事情整个村都知道。陆旭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伤疤是她不愿看见的。
      陆旭沉着一张脸,没否认:“嗯。”
      陆妈妈更加狐疑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妈,我晚一点跟您解释。”
      “不行,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这个女人是……”
      “呀!你们这是要杀猪吗?!”闫天真陡然大喊了一句,然后飞奔向前,打断了陆妈妈的问话。
      只见她奔向了院门口四肢倒吊的猪旁边。猪已经洗得白花花的,就差下刀了。被闫天真这么一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年三十杀猪,拿猪肉包饺子、包子,分肉,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时节。今年轮到陆旭家。
      一般杀年猪都是由这家的男人主持。但是陆旭的爸爸这几年生了病,干不了重活,于是除了陆旭之外,还请了别家的男人来帮忙。陆旭刚到,衣服都还没换,但被闫天真这么一耽搁,吉时已到,来不及换衣服了,势必弄脏他的蓝色羽绒服。
      闫天真见状,直接做了个撸起袖子的动作,冲了上去,说:“我来!”
      陆旭愣住:“什么?”
      “我说你去歇着,让我来。”闫天真很坚定,动作麻利地摁着那只猪,虽然眼神很坚定,但力气不够大。连刀都没摸到,就被滋了一脸血。
      陆旭叹了口气,推开了她:“你不必如此。”
      “嗯?”
      “就算想要融入,也不必勉强自己做不该你做的事。”
      陆旭脱掉了羽绒服,穿着围裙直接就上了。闫天真在一旁看着,发现不算壮硕的陆旭其实干起农活来也毫不含糊。
      闫天真不甘落后,适时搭把手,倒是让其他人惊讶了。
      “想不到你细皮嫩肉,大腿还没我胳膊粗的人,居然懂得杀年猪。”陆妈妈在边上拿着簸箕等着,闫天真手都不带抖的,把内脏分离,分别装在不同的簸箕里。
      闫天真嘿嘿地笑:“现实里没见过杀猪,但是拍戏的时候见过,编剧老师就这么写的。觉得有意思,就记到现在了。”
      闫天真丝毫不掩饰自己,有一说一,不扭捏不造作,陆妈妈的敌意便没有那么深了。
      “剧本就是演戏吧?我们家薇薇也老说演戏什么的,可演戏那哪能当真!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全套的杀年猪。”
      陆妈妈像献宝似的,把每一个步骤都讲给闫天真听。原本是带着几分试探和考究,看看她是不是真跟表现出来的一样会干活,不怕事。
      岂料闫天真不仅会干活、不怕事,还会举一反三,真的帮着陆妈妈处理完了一整头猪。
      她并不觉得血腥和絮叨,反而津津有味。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热闹,有年味儿!”
      陆妈妈挺满意,在闫天真分发猪肉的时候忍不住跟陆旭说:“要不是你已经有薇薇了,我看她也挺好。”
      陆旭皱眉,不懂母亲的意思。
      陆妈妈微笑着看着闫天真拎着空的大铁盆从门外走来,边笑边说:“虽然她俩模样都挺好,但薇薇你只能宠着、惯着、捧在手心里,而她……能照顾你。”

      闫天真抱着一盆一盆的猪肉,分发给乡里乡亲。然后又帮着陆妈妈剁饺子馅、擀面皮。一通操作下来,已近黄昏,连陆妈妈和其他几个做惯了农活的人都觉着有些累,而闫大小姐连口水都顾不得喝,精神矍铄,仿佛跟着大伙儿一起包饺子比看到公司股价大涨还兴奋。
      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时候她还有爸爸、妈妈。
      她还能吃到妈妈做的饺子。
      一碗热腾腾的、有家的味道的饺子。而她当时还为了减肥,不吃。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非常难受。
      好在这里足够热闹,陆妈妈很快又给闫天真安排了别的事情,她根本来不及难过。
      闫天真嘴甜人美又懂事,哄得陆妈妈合不拢嘴。就算从来不下厨,把厨房的事情搞得乱七八糟,但是陆妈妈没有斥责一句,反而手把手地教她。她学得不好,也不会看不起她,因为她给人的感觉真的太真诚了!
      真诚到你根本不忍心说她。
      就在闫天真拿了一截猪大肠,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的时候,陆旭看不下去了。
      陆旭在闫天真身边坐下。
      “你不必这样。”陆旭说。
      “什么?”闫天真不懂。
      “你的手是坐在办公室里签字用的,不是做这个的。”陆旭夺过闫天真手里的猪大肠,说,“会弄脏你的指甲。”
      陆旭早就注意到闫天真的指甲,细长不说,还镶满了blingbling的钻,最夸张的食指上还有一只金色的泰迪熊。
      “你放心,很牢固,抠都抠不掉,不会不小心灌进香肠里的。”闫天真抢回猪大肠,笑眯眯地说,“答应了你妈妈的,吃年夜饭之前要灌好,我可不能食言了,会胖的!”
      “什么?”陆旭愣住。
      “食言而肥!”
      “……”
      闫天真不再理陆旭,认认真真地灌香肠。陆旭知道闫天真很轴,不达目的不罢休,也不再劝,只是坐在那儿帮她一起。

      另一厢,陆妈妈煮了饺子、蒸了包子,还有新鲜刚杀的猪肉做成的八大碗,热热闹闹地端上了桌。闫天真下午的一通操作猛如虎,直接导致陆妈妈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把房檐下挂着的所有的好吃的都拿了下来,要给闫天真尝尝乡里的本味。
      陆爸爸对此非常不理解。
      虽然他也不是小气的人,也是好客的,但对突如其来的陌生女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戒心。这一点,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笑虽然笑着,但那笑容只停在表层,没有到达眼里。
      这一点陆旭没看出来,陆妈妈也没看出来,但是闫天真看出来了。
      跟人在生意场上斗了十年的闫天真,早就对陆爸爸觊觎已久,就等着开饭的时候一展身手。
      闫天真:“陆爸爸,我敬您一杯,您教出来的孩子是A大的楷模,我们都对您的教育方法很钦佩。”闫天真话说得好听,手里的动作更是无懈可击。没等陆爸爸开口,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满满当当一杯白酒,顷刻间见了底,连一滴都不曾留下。
      陆爸爸见过不少能喝的,但像闫天真这样细胳膊细腿,说话文绉绉气质又高雅的,很少不是端着的。她非但没端着,还比他们东北大妞更豪迈。陆爸爸登时也变得豪气干云起来。
      “陆旭需要学习、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我慢慢跟你说。”陆爸爸三杯酒下肚,打开了话匣子。从陆旭出生开始,到他什么时候穿开裆裤,然后是怎么一步步从县城考进了A大。
      “这一切的一切,跟我跟他妈脱不了干系,但干系也并不是很大。学习归根究底是自己的事情,陆旭想学、爱学,我们只是全力支持他,仅此而已。”
      闫天真把陆爸爸哄高兴了,还喝趴下了。
      陆爸爸一年到头都难得趴下一次,属实是高兴。吃完年夜饭,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便开开心心地去睡觉了。
      直到他睡了,陆旭才敢告诉陆妈妈真相。
      “我和杨薇薇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陆妈妈惊讶。
      “嗯,已经三个月了。”
      “……”
      陆妈妈叹了口气,仿佛早有预感,喃喃:“怪不得今年都没有给我们发拜年短信了。”
      陆妈妈难过了一瞬,才意识到:“也好,这样你也不必有心理压力了,毕竟当时……也是被我和你爸逼的。”
      嗯?
      被逼的?
      闫天真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还想问,但是陆妈妈或许是看到陆旭的脸色不好看了,连忙又闭了嘴。
      “大过年的,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来,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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