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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报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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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回春堂,裴婉仪陪着阿绾去见大夫,她紧张得攥紧手心,睁圆的杏眸藏着担忧和无措。
她煞白着脸,见大夫盯着伤口瞧,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薛大夫,郎君这伤……没大碍吧。”
留着长髯的薛大夫乜她一眼,哼了一声,“再来晚些,这伤口都看不见了。”
听他这样说,裴婉仪悬着的心放下来,看他拿出纱布来准备包扎。
见小娘子松了口气,阿绾笑道:“小伤罢了,小娘子太过紧张了。”
裴婉仪重露笑颜,“那是因为小时候我兄长手上受了伤,他疼得龇牙咧嘴,偏又逞强不让我看到,怕我笑他。自那以后,我只要看到别人手上受伤,都要疑心是不是疼得紧。”
早就听闻裴家郎君裴朗行,最是端方雅正,清高不俗,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叫他方寸大乱,竟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阿绾低眉敛目,笑着不接话,见手上的伤处理好了,便向大夫道谢。
这位薛大夫与裴家有些交情,他显然认出阿绾女儿家的身份,再抬眼看见裴家小娘子傻乎乎地给人家献殷勤,他虚咳几声,目光落在阿绾葱白如玉的纤长细指上。
裴婉仪并未看出来,还当他嗓子不舒服,关切询问他可是近日天热着急上火了?
阿绾却领悟了薛大夫的意思,目光交错间,她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二人一同离开,阿绾本欲直接回府,但想到薛大夫先前的示意,她无奈笑笑,跟着裴婉仪上了马车。
阿绾与她相对而坐靠在窄榻上,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时,裴婉仪倒了杯茶递过来,言笑晏晏道:“郎君请喝茶。”
不欲让她一直误会,阿绾柔声解释道:“裴娘子还是唤我季五娘吧,出门在外着男装方便些,叫小娘子一路误会到现在,是我的不是。”
她换回了原来的声音,不再刻意压低声线讲话,倒是声婉如玉。
裴婉仪愕然,不肯相信,她瞪圆了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绾,她脱口而出,“你……你个女儿家竟然会武?”
没想到裴娘子思维如此跳脱,最先想到的竟是这一点。
阿绾嘴角浮上一抹欢愉的笑,“跟着两位兄长学了些,也只是花拳绣腿罢了。”
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裴婉仪问道:“所以我们昨日在将军府见过的?”
见她像是想起来了,阿绾轻言细语道:“原本我想着没有机会和你亲自道谢,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及笄礼上的事,多亏了裴夫人和你了,只是今日出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
裴婉仪眨巴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姐姐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今日姐姐救命之恩,婉仪岂不是非得以身相许了。姐姐莫要客气,谢过来谢过去的多见外呀。“
倒是个爽快性子,若真是寻常闺秀那般,她还担心不好相处,阿绾兀自松口气,微微笑道:“若我是男儿身,听了妹妹这番话,自然心生欢喜。可惜我是女儿家,只有惋惜的份。”
听她这样说,裴婉仪倒是对她这副打扮好奇得紧,“姐姐着男装,眉目高洁,清雅纯正,像极了俊俏少年郎,这是如何做到的,可否教教我?”
时下女儿家出门常有扮作男儿郎的习惯,可裴婉仪扮作小郎君却是怎么也不像,叫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小娘子。
每每被人看破身份,裴婉仪便心生懊恼,自知去不了那些好玩的地方。
阿绾却是不同,她那位次兄是个贪玩好动的,幼时就把她扮作小儿郎带着她到处跑,故而阿绾扮起儿郎来倒是驾轻就熟,还能以假乱真。
再者,裴家娘子柳眉如月,目若清湖,那张俏生生的小脸上又堆满天真烂漫的神情,叫人一眼就看出她女儿家的身份来。
阿绾不忍哄她,便直说了原因,裴婉仪虽失望但也不觉难过,毕竟若是让兄长发现了,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裴婉仪知道阿绾是女儿家后,心生遗憾,拐个貌美郎君回府的如意算盘落空,但又发觉阿绾不仅是模样好,性情更是与她合,当即邀请她去自己家喝杯茶。
怕阿绾不同意,裴婉仪故意嗔道:“姐姐今日救我,只顾着自己报恩,可婉仪愚钝,并不知有何事能帮地上姐姐,便先让婉仪请你吃杯茶如何?”
这样伶牙俐齿的小娘子,竟还说自己愚钝,阿绾笑眼弯弯,应了她。
马车辘辘而行,快要行至榆钱胡同时,裴婉仪像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今日我兄长休沐在家,不过他应该在书房,我们不会碰上的。但要是万一碰见,姐姐千万记得莫要说漏嘴?”
这话是何意?阿绾不解,就见她解释道:“我兄长若知道我差点被马撞了,怕是要训斥于我,恐怕还不止,说不定还会让我半个月不准出门。”
她叹了口气,很是发愁,“今日段家姐姐相邀,好不容易出去一回,若叫他知道这遭,那就麻烦了。”
可不实话实说,该怎么解释呢?
裴婉仪双手托腮,想着万一遇上兄长,该如何糊弄过去才好。
小娘子似乎很怕她兄长,阿绾垂眼瞥见揣在衣袍里的樱桃毕罗,“不如,就说你买樱桃毕罗时没带钱,我帮你解了围?”
这倒是个好法子,裴婉仪眼眸随之一亮,“甚好,想必这样就能骗过兄长的。”
半盏茶的工夫,马车稳稳的停在了裴家侧门前,阿绾先行下车,自然而然的抬手扶了小娘子一把。
好巧不巧,立在院中的裴朗行,将这一幕映入眼帘。
若非亲眼目睹,裴朗行不会相信,自家小妹凑在那人身旁,亲昵地说着话,与他肩肩相离。
原本还打算出门的裴朗行止步不前,那双晦暗不明的眸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只顾着和阿绾说话的裴婉仪也没抬头,待快要走进门,才瞧见兄长的身影,她惊讶问道:“兄长怎么在这?”
她这话问的,莫非是嫌他碍着她私带外男回府了。
这般想着,裴朗行面色一沉,语气也不大好,“我若不在这,怕是不知道小妹胆子这般大。”
知道他是误会了,裴婉仪连忙解释,“哎呀,兄长你误会了,这位是季家五娘。今日我在毕罗肆买吃食,带的银钱不够,还是季姐姐帮忙垫付的。”
怕他不信,裴婉仪连忙找补,“段家姐姐早就回去了,我因为想着给你买那最后一份樱桃毕罗,这才囊中羞涩,幸好季姐姐心善,解了我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吗?裴朗行的目光落在阿绾身上,带着探究和打量。
这模样装扮确实像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君,只是她耳上有痕,虽然并不明显,但确实是女郎无疑。
且看她眉目神色,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到底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裴朗行随口问道:“既是买毕罗,东西呢?”
眼前人目光灼灼,叫阿绾想忽视都难,她将怀中的毕罗掏出,递给裴朗行,“小娘子走得急,我帮她拿上了。”
裴朗行终于相信,又想起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他拱手赔罪道:“既是如此,某先前失礼了,还望季家娘子海涵。”
阿绾可不愿受他的礼,故而侧身避过,“不是什么大事,裴大人只是担心妹妹。”
接过这一茬后,裴婉仪带着阿绾去花厅用茶,裴朗行竟也没离开,只坐在右首看着小妹和她咬耳朵。
原本裴婉仪不做多想的,可她往日带着哪家女眷回府,兄长就算是遇上了,也会避而远之,怎今日又是同季家姐姐主动搭话,又是亲自招待。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就是不知道季家姐姐对他兄长有何看法,可不能因为方才那点误会,就生了龃龉。
无妨无妨,有她裴婉仪在,还有得补救的。
于是,当着裴朗行的面,裴婉仪悄悄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兄长太凶了,那有一见到人,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人说教一番。”
阿绾只静静听着,并不回话,就又听见裴婉仪唉声叹气,“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我素日太过调皮叫兄长好一番费心。我寻思着,他若是成了亲,应该就不会这样了,有嫂嫂在,就是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的。”
小娘子深谙拐弯抹角的话术,阿绾想着,难不成这就是她说的报恩的法子?
裴朗行五感远胜常人,自然是将小妹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他面上神色自若,叫人看不出情绪来,实则却是在想,小妹又在胡闹,也不知那季家女郎听出几分旁的意思没。
阿绾抬眸对上裴婉仪那双清澄纯净的眼,故意装作听不懂,不甚自在道:“小娘子先前还说要我喝杯茶算作报恩,如今茶也喝了,我该告辞了。”
哪能就这样放她走,裴婉仪急急拦道:“姐姐曲解我的意思了,我分明是说姐姐吃完茶后再想想有何事是我能帮到上忙的。”
虽不知她们打着什么哑谜,裴朗行却通过她着男装出门,猜测到她应是遇上了一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情,“小妹的话也是某的意思,若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定会全力以赴。”
听他这般说,阿绾倒是想着,寻亲一事于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来说难免苦难,可裴朗行时任大理寺卿,交给他去查未尝不可。
阿绾抬眸与他对视,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声音清婉如泉,“确实有一事,烦请郎君助我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