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之后》冬青卫矛

1、第一章

　　“哎……”

　　静谧无人的深林中，突兀地传出一声叹息。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玉冠高束的少年蹲在雪地里，再次幽幽叹出了一口气。

　　“哎……”

　　林跃现在就是惆怅，非常惆怅。

　　当初他在全宗人的瞩目下，身披接引金光、脚踏五彩祥云飞升的时候，可谓是意气风发。

　　现在发现飞升之后来到这么一个半点灵气都没有的绝境，意气风发没了，只剩下了风中凌乱。

　　再次尝试调动自己体内的灵气和神识，林跃只能失望地发现，自己整个经脉就和没上润滑油一样，艰涩滞碍，哪怕是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灵气游过，都能感觉到强大的阻力。

　　曾经可以覆盖方圆几里的神识，现在也只剩了可怜的身周一百米。

　　“没想到前世看到的飞升笑话，现在还能应验到自己头上……”林跃抓抓头发，“天道好轮回也不是这么个轮法啊。”

　　彼时，林跃还是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好好少年。

　　一度沉迷于网络世界时，曾看到过一个笑话，说是飞升之后的修士发现之前的前辈因为上面缺少氧气都窒息了，于是发出警示让下界的其他人不要飞升。

　　如果说当时看的时候收获了满满的快乐，那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只能叫一个欲哭无泪了。

　　嘎吱——

　　鞋底碾过雪地的声响突然出现在林跃的感知中。

　　有人？

　　他好奇地转过身。

　　来到这里不久，林跃就在周遭探查了一遍，可谓是所见之处，鸟屎不生。

　　半夜的深山老林，再加上大雪，怎么想也不该有人出现在这里……

　　那这个感知中明明是人形的生物是什么？

　　很快，一个踉跄着脚步的“人类”就出现在了林跃的视线中。

　　面目狰狞，衣衫褴褛，长着一嘴尖牙，长长的舌头垂在外面，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涎水。

　　有着类人外形，但绝对不是人的生物。

　　林跃：“……”

　　他是不是拿了聊斋或者生化危机的剧本？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明显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怪物就手脚并用地对着他冲了上来。

　　没有感受到威胁，于是林跃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玩意儿手脚并用地冲了上来，像是饭点到了提前下课的学生。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怪物抓住他的胳膊咬了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咯嘣——

　　那一口尖牙哗啦啦带着血落了一地。

　　林跃：“……”

　　开玩笑，整个修仙界，除了体修，就他们剑修把身体锤炼得和个法宝一样了，要这么容易被破防，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到处蹭的天雷。

　　“不过连皮都咬不动，战斗力这么弱啊……”林跃看着依旧在磨牙的怪物，有些提不起兴趣。

　　他的法宝灵石什么的，都随着飞升时储物戒指的崩裂化为齑粉了，现在身边能不耗费灵气动用的，只有养在紫府中的本命灵剑。

　　“希望那家伙醒来的时候不要嫌弃自己被拿来砍这种弱鸡了……”林跃一边嘀咕，一边掏出一柄长约三尺七寸、造型古拙的剑。

　　反手将还吊在他胳膊上的怪物丢了出去，林跃足尖在地上一蹬，瞬间逼近还停滞在半空中的目标。

　　即便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脚下莹莹雪色，他依旧准确地挥剑将怪物斩成了等量的两半。

　　身姿轻盈地落地，林跃回身看着气息未绝，甚至还在缓慢蠕动恢复的尸体，挑起了眉。

　　“不死特性？”

　　一剑穿透怪物的脑袋，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林跃凑上前，打量着怪物和人类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唔……身体里有一缕毫不协调的气息啊……”

　　他伸手扯了怪物的一只胳膊，尝试着让那一缕异常的气息分离出来。

　　刚准备掐诀，体内艰涩的灵气顿时提醒了他目前的处境。

　　“……”好嘛，还是要先赶快找到回去的方法才行。

　　丢开那只犹自颤动不停的手，林跃怀着一丝憋闷的心情盘腿坐在了地上，准备试试看调息打坐能不能将灵气牵引出来。

　　树干上的怪物还在吱哇乱叫，林跃却已经收敛了全部心神，将意识沉入了内府。

　　夜雪簌簌而落，沾染了静坐的林跃一身。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光秃秃的枝干，投射到顶着一头雪团的少年脸上。

　　黑如鸦羽的睫毛轻轻一动，调息了一夜的林跃睁开眼睛。

　　“只有在天地晨昏交界时才能攫取到一丝吗？”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皱起了眉。

　　将身上的雪拍落，林跃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这样的话要到何时才能离开啊啊啊啊……”

　　“嗯？”神念一动，林跃看向原本挂着怪物的树干。

　　上面空空荡荡，除了自己的剑，什么东西都没了。

　　只剩下树根处似乎还洒落着一点灰色。

　　“见光死啊……”林跃捻了捻那些余烬，随手掸开。

　　几个起落攀到了树枝的最顶端，入目所见，都是一派银装素裹，看不到半点人气。

　　林跃眯起眼睛把手搭在眉毛上四处望了望，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

　　“一直往下走，总能找到有人的地方的。”

　　……

　　“……个屁啊！”林跃破口大骂。

　　他都不知道往这个方向走了多远了，别说人影，鸟都没见一个啊。

　　算起来，他这两天来唯一见过的活物居然是那个不知道是丧尸还是吸血鬼的东西啊！

　　“这地方难道除了这些见光死就没东西了吗？”林跃抓狂。

　　嘎吱。嘎吱。

　　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林跃的动作一顿。

　　“那个……”一个有着深红色头发的小孩从树干后探出了头，“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是日语。

　　林跃微微睁大了眼睛。

　　灶门炭治郎一家以卖炭为生，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生意最好。

　　今天他本来也是想早早上山砍木头回去烧炭的，但是在半路上却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说话，但是说的内容完全听不懂，而且模模糊糊的，让人不免想起山中冬眠的那些猛兽。

　　是棕熊或者别的什么动物吗？

　　炭治郎一边握紧斧头一边靠近，却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

　　太好了，是人。

　　炭治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少年那单薄的衣物和俊美的脸所惊讶。

　　于是，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他忍不住出声喊道。

　　“那个……”

　　林跃回过神来，从自己那遥远的记忆中扒拉出了点亮过的日语技能，生疏地问道：“这里是……日本？”

　　听到回话，炭治郎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点头道：“嗯！那个，我看您一个人在这，会很冷的吧？要不要先去我家取暖？”

　　说完，他又连忙道：“啊，我叫灶门炭治郎，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林跃：“……”

　　为什么明明是东方玄幻修仙背景，飞升之后却会掉到日本？

　　一口老槽梗在心口，左右无处可去的林跃就这么跟着灶门少年回了家。

　　一路上，他也在和灶门炭治郎的聊天中大概了解清楚了目前是个什么处境。

　　日本，大正年代，换算一下，大洋彼岸的母国，现在应该正处于秃子执政的阶段。

　　先不说没有身份证明作为黑户回去之后会面对什么局面，就光说现在，没有灵气，他难道要靠着自己游回去吗？

　　“到了，前面就是我家。”炭治郎的话将林跃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一间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木制房屋，墙面部分用了泥石混合物加固，房顶上积着厚厚一层雪，不时还滑落下来，掉到地上堆成一团。

　　“妈妈，爸爸，祢豆子，竹雄，花子，茂，六太，我回来了！”

　　伴随着炭治郎的这一声呼唤，房屋里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几个身高参差不齐的小孩跑了出来。

　　“哥哥！”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地围着炭治郎，林跃站在一旁，感受着这久违的热闹，一时还有些新奇。

　　“欢迎回来，哥哥！”盘着圆髻姿容秀丽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看了看站在自家哥哥旁边的陌生少年，“哥哥，这位是……”

　　“啊，这是林，我在山上遇见他的。”炭治郎转过头介绍，“这些是我的兄弟姊妹，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哦。”

　　一家都是美人啊……

　　林跃有点惊叹这家的基因强大了。

　　“啊呀，炭治郎，是有客人到来吗？”裹着白色头巾的女人拉开木门，看着围在一起的几个人惊讶道。

　　“是，妈妈，林因为迷路所以困在山里了，我刚好碰到他，就先让他来家中取暖。”炭治郎回答。

　　林跃弯了弯腰，“打扰了，我是林跃，十分感谢您的儿子对我伸以援手。”

　　灶门葵枝温柔笑道：“哪里，能够帮到您的忙真是太好了呢。”

　　随后招呼着孩子们和林跃进屋。

　　被当成客人热情招待，林跃有些拘谨地跪坐在垫子上，看着灶门家的大女儿端着一个托盘放到了自己面前。

　　“听哥哥说你在山中迷路了很久，天气寒冷，还请不要介意饭食简陋，吃点东西暖暖身体吧。”

　　一碗热气腾腾的味增汤，一碟晒制的干菜，还有一碗满满当当的米饭。

　　“谢谢。”林跃道了声谢，端起味增汤喝了一口。

　　嗯……

　　和种花人吃惯的“汤”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是因为“味噌”的原因吗？

　　脑子里转着杂七杂八的想法吃完了饭，明明是不辨寒暑的身体也微微泛起了热意，林跃在放完托盘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披着羽织坐在檐下的男人背影。

　　是灶门家的当主吗？

　　微微思索了一下，林跃走了过去。

　　听到有人在身旁坐下的动静，灶门炭十郎转过头。

　　“是……炭治郎帮助的客人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

　　林跃在心里皱了皱眉，炭治郎的父亲，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天人五衰到绝路的地步了啊。

　　但面上还是毫无异样地回答：“是，作为客人，我认为还是要和您打声招呼的。”

　　灶门炭十郎摆了摆手，“没事，能够帮到你，我们就很高兴了。”

　　类似的话，炭治郎的母亲也说过……

　　看来是一个良善人家呢。

　　林跃的目光在炭十郎削瘦的手掌上转过一圈，想起自己已经变成齑粉的储物戒指，以及里面的那些丹药，第一次了解了宗门长老骂他“败家子”时候的心情。

　　要是有灵气，要是有丹药，他应该还能让炭治郎的父亲再延寿几年吧……

　　“听客人的口音，似乎不是日本人？”炭十郎看了看天空中又开始飘落的细雪，转过头轻声道。

　　林跃点点头，“我原本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远到现在他都看不到回去的希望。

　　宗门里那些成天惹是生非的师弟师妹，还有天天哀嚎报账的执事长老，他们的脸还清晰可见，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当初毅然决然地飞升，是不是过于果断了。

　　面前的少年气息突然低落了下去，炭十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只要还有想回去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林，你想要暂时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