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狐缘》眉晓晓

20、红凤青鸾

　　京都落凤坡，霍袶与琼花立在一个土堆前，默然不语，前些日子，桃花女带回一具没有眼珠的麒麟兽的骸骨，掩埋于此。
　　二人站在土堆之前正自伤怀，林中传来百鸟鸣啼，一只青色鸾鸟扑扇着翅膀，摇摇晃晃坠落在土堆旁。风起之处，青鸟化作一位身披彩色羽衣的清秀少年，面容痛苦，腹背被利箭贯穿。
　　落凤坡上，霍袶与琼花面面相觑，霍袶面色凝重的望了望琼花，琼花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于是，霍袶将少年所中之箭拔出，自怀中取出一粒黑色的丹药，立时喂进了少年的口中，顿时，少年皮开肉绽的伤处急速愈合，眨眼光滑如初。这颗丹药是霍袶仅存的一粒灵药，之前的两颗为了制取龙肝凤胆，分别被他和王氏皇后服了下去。
　　少年缓缓睁开狭长的丹凤眼，站起身来，对着霍袶二人深施一礼，澄澈的眸中露出感激之色。这时，一只彩尾红鸟后飞而至，它身姿极炫的一个飞转，飘飘落在地面之上，化作一名下颌尖尖的貌美女子。女子声如鸟啼，婉转可人：两位救了青鸾，红凤我愿以百鸟衣相赠。说罢，身形一抖，自肩上脱下一件五彩斑斓的羽衣，递到霍袶两人面前。
　　凤眼少年连忙喊道：红凤，不可，失了鸟衣你便再也不能变化，更无法穿行天际。霍袶也连声说使不得，琼花忽然微笑而语：青鸾，红凤，百鸟衣我们是不会收的。十八年前我的祖父东海龙王将我的大姐遗弃荒野，如果你们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琼花感激不尽。
　　青鸾与红凤两人相互对视，莞尔道：原来是在找她。
　　霍袶与琼花面上俱是一喜，琼花拉起女子的玉手，急切的问道：你们当真见过大公主？
　　红凤含笑点头，我跟青鸾借百鸟衣之力，常在时间的洪流中穿行，你说的大公主我们自是见过，只是，那已经是成化二十三年的事情了。
　　霍绛与琼花对视了一下，道：新帝即位，方自改年号天顺为成化，你们说的成化二十三年莫不是将来的事情？
　　红凤抿嘴笑道：将来过去，我们又是按照什么来划分的呢？仅仅是黄历吗？
　　少年青鸾打断红凤的话语，朗声说道：恩公，大龙女之事尽管交予我，莫要担忧。复又对红凤问道：那个将我射伤的妖女哪里去了？
　　红凤抿嘴笑道：被我啄得左脸流血，昏死过去。不用担心，我在她的伤处吐了滟水，莫说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她也要带着那块伤疤。不过，我在与她打斗的时候，发现此女身中多重诅咒，为暴毙之相。
　　青鸾咦了一声，道：此女为蜈蚣精托转，此次瘟疫就因她而起，究其作为，料其无法完寿，只是，经你一说，我想起一事，乌龙大叔曾经说过泰儿乃为蜈蚣精的情毒所伤，托生成人后依是纠缠羁绊，不知那个蜈蚣可是此女的前身。
　　红凤仪态万方的笑道：这却也要去问问大叔本人了，青鸾，你莫不是想回安溪了？
　　少年微微一笑，安溪自是要回的，乌龙大叔炒制的青茶吃吃总是无妨。红凤将玉手从琼花的手掌之中轻轻抽离，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管何等罪孽深重之身，倘若能靠一己之力攒够万家青茶，便可解异毒恶咒。忽然又明媚的一笑，转身，对着霍袶二人道：临行前，就请我为两位唱上一曲吧。说罢，化作彩尾红鸟婉转而歌，霎时间，百花齐放，蝴蝶翩舞，林鸟齐声和鸣。
　　悠长的凤鸣声中，一名紫衣女子遥遥走来，她抚掌开心的道：百鸟之王放声而歌，人间必是祥瑞。
　　年余前，京都之外，密林。耸天树木之中夹杂五色猎旗，一只娇小蓝狐受惊逃窜，忽然，破空一箭正中它的右后腿，小狐吃痛负伤而逃，一名身着戎装的女子手握弯弓，远远的抛下兵士，策马追来，女子眉目如画，身材丰腴，正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皇贵妃万贞儿。
　　万贞儿骑着黄骠马，一路紧紧追赶小狐狸。追至一方大石崖忽然失去了小狐狸的踪迹，只见石崖旁一棵紫檀香树餐风饮露，散发馥郁清幽的异香，紫檀香树下几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证在嬉笑玩耍。
　　闻得幽香，万贞儿面上一喜，当下便想砍伐紫檀香树运回宫中。几个光屁股的小娃娃似乎知晓万贞儿的心思，他们齐齐说道：不行，不行，这颗千年老树是我们的家，你若砍了走，我们便无家可归了。
　　要我不砍这树，可以，但是你们要告诉那只小狐狸跑到了哪里？聪慧的万贞儿知道自己遇到了人参娃娃，她自知无法擒获也惹不起这些人参精，却也不愿空手而回。
　　穿红肚兜的小娃子们咬了咬耳朵，手指紫檀香树下方，忽的一下便凭空消失了。万贞儿搭弓在手，走至树下，仔细找寻，猛然发现树根部有个树洞，那只小狐狸正蜷缩在内，惊恐的看着自己。
　　万贞儿性好狩猎，尤喜猎狐，她开心的道：好美丽的狐狸，今冬又有新狐袄了。
　　石崖上石走沙飞，白雾弥漫，一群狐狸从天而至。其中一只毛色黑中带红的玄狐，手指紫檀香树根恨恨的道：你们这帮混账，竟敢出卖我族之人，且等我将你们的巢穴砍了。狐首转向万贞儿，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俊朗少年，玄色衣帽，潇洒俊逸。
　　你这妖女，心肠歹毒，猎杀我无数族人，必遭天谴。少年指着万贞儿咬牙切齿的道。忽的又是一阵大雾，少年、狐群连带树洞中的小狐狸一并没了踪迹。
　　是夜，紫檀香树无风自折，被一股怪风吹至一户农家，翌日，被当做平常之物用以引柴点火。紫檀香根足足烧了七天七夜，香飘九天，玉帝闻之拔开云头向下观瞧，见一群农家娃娃正往树根之上喷撒童子尿，顿时幽香化作秽气直冲鼻端。玉帝怒，命瘟神降下瘟疫。
　　成化元年，年末，瘟疫平复，贵妃万贞儿产下一名男婴，母凭子贵晋封为皇贵妃。成化二年，万贞儿未及满月的龙子突然夭折，万贞儿一腔怨恨发在后宫，但凡受孕嫔妃均被其强行随胎，凌辱致死。后宫之人提及万氏皇贵妃，无不颜色尽失。
　　成化三年，万贵妃下毒害瞎了王氏霁柔的双眼，王皇后忿而发狂，诅咒万贞儿永无受孕可能，生生世世子女寿不过三十，老年膝下无子，终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