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之上》李小乔

6、第六章

　　“孟三。你想得太多了。”苏浩尘皱着眉头，“如今，并不是国破家亡。胜利的曙光已经不远了。何况，你这样的人，为何就不配娶一个良妻？你去烟花之地，不过是教那些红尘女子读书识字，你想从精神上救他们于水火，你说自己不务正业，是因为你觉得实业并不能救国，改变人们的思想才能真正的兴国。老三，你这样的人，为何不配？你太配了！”
　　“呵，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孟洛辰冷笑着开了一壶新酒，给苏浩尘斟满，自己拿着瓶子喝。“我他妈就是夜夜风流的孟老三！孟家扶不起的阿斗！”
　　“你啊。”苏浩尘抿着杯里的酒，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孟洛辰的时候。

　　三年前，他去北都大伯家，无意间在书房找到了一张报纸，上面不仅有当下国内的局势，更是有许多国外形势的报导，犀利的文风点评和时论，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报纸。大伯将这份报纸藏在一本书中，应是不便让人瞧见的。可是见他喜欢，便准了他带走。
　　谁知回程的路上，竟然丢了。
　　他跟着爷爷回了皓月轩，却在来听戏的宾客身上，看到了这份报纸。拿在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娃娃手上，躲在厕所角落里头，装模作样的看着。

　　“这是我的。”他站在他身前，想讨要回来。
　　“什么你的？”男孩儿比他稍微高一些，骨架也粗壮些，瞪着他。
　　“这份报纸，我的。”他伸出手，对方不给。
　　两个人终于是打了起来，手脚并用，战斗力也是旗鼓相当，都没占着对方什么便宜。
　　后来有大人来了，才将二人分开。原来那报纸是孟洛辰托小舅舅带回来的，恰好是苏浩尘看的那一份。最后，孟洛辰把那份报纸给了他，“反正我家里还有。这份给你。不过以后我来这儿，你得陪我玩。”

　　估计是小小年纪的孩子，没有什么朋友，难得遇到一个投机的人，又棋逢对手，难免有些觅得知音的意味。

　　“好！我请你看戏，喝茶，喝酒！”

　　于是这么些年，混不吝的孟三公子，不务正业，风流成性。可是但凡来了岚城，也必定要跟苏浩尘见上一面。不仅如此，两人还会就当下局势，书信往来，高谈阔论。

　　孟洛辰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儿，他都知道。也佩服！

　　孟洛辰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外头廊子里已经有曲儿声传来了。后院隔着皓月轩戏台远，但整个皓月轩随处都能听到曲儿，能看到跟戏曲有关的事物。

　　今天是他上叶家提亲的日子，他没想耽误。可昨晚的确是喝多了，又忘了让苏浩尘叫醒他。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傻愣愣的看着他。外头估计是冷得紧了，一脸震惊的脸上红扑扑的，还挺可爱。

　　“你是谁？“叶汝音没想到能在苏浩尘的房间里见到陌生的男子。而且还衣冠不整的。
　　“你是谁？“孟洛辰反问她，嘴角勾着，抬手理了理衣领上没系上的扣子，看起来没个正形。

　　“我问你呢。”叶汝音盯着他，孟洛辰也盯着她。没见过这么直爽的世家小姐，见到他衣冠不整还能稳当当的站在这儿。

　　“阿音？“苏浩尘端着一盆水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叶汝音杵在门口，”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把盆子放在架子上，让孟洛辰洗漱。

　　“嗯。听说有人看不上我们叶家，我来看看长什么样。“叶汝音聪明，她几乎是在问出了你是谁之后立马就猜到了这人是孟洛辰。

　　皓月轩就没有不认识她的人。这人问她是谁，就说明了他是外来的。

　　外来的，又跟苏浩尘有关系的，便是孟洛辰无疑了。

　　“叶家姑娘？”孟洛辰洗好脸，回头看她，碧绿色的簪子在脑后简单的插着，白皙粉嫩，一双明亮的眼睛，一股机灵劲儿。“阿音？”

　　孟洛辰笑着看向苏浩尘，“这是你那位叶三小姐？”
　　苏浩尘从案几上拿了个手炉放在叶汝音手里，又给她沏茶，“嗯。我那位。”

　　“不害臊。”孟洛辰笑着往桌子上一坐，“饿了，有早饭没？”

　　叶汝音没见过如此行径的孟洛辰，只觉得他与传闻中相差无二，没礼貌，也没什么贵家公子该有的气质。就那么随意往桌子上一坐，嚷嚷着让人拿饭来。像什么样子！

　　气死了！

　　“呵，马上就来了。都是你爱吃的。”苏浩尘笑着看他，又看叶汝音，忍不住拉她坐下，“一起吃点。有绿豆糕。”

　　“嗯。”叶汝音坐到苏浩尘身边，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孟洛辰。除了长得还行，没一点与大姐姐相配的地方。

　　“他长得好看？”苏浩尘趁着福满差人端早点来的时候，偏头问她。
　　“还行吧。”叶汝音回头看着苏浩尘，他眼下有些乌青，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你喝酒了？”

　　“一点点，不碍事。”苏浩尘看孟洛辰正欢欢喜喜吃着早点，将叶汝音的手放在手心里捏着玩。“怎么一早就过来了？有事？”

　　“大姐要嫁人了。”叶汝音瘪着嘴，斜乜了一眼对面大口朵颐的人。吃相也不怎么样。

　　“来看未来姐夫的？”苏浩尘好像是一眼便瞧明白了。定然是听说了孟洛辰在他这里，特意来的。

　　“谁要看他啊。”叶汝音瞪着对面坐着的人，那人也不知道是有多没脸没皮，任她怎么带着怒气的瞪他，他都没所谓似的，低头吃着他的包子。

　　“那你一直盯着人瞧？”苏浩尘莞尔笑了，这孟落辰还没娶着媳妇呢，倒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他不配娶我姐姐。”叶汝音恨恨的，越看孟洛辰越不顺眼。

　　“对，“孟洛辰嘴里含着包子，听着这话才接了嘴，”这话我爱听。“

　　“你！“叶汝音顺手就把手里的手炉扔了过去，太气人了。他就不想娶！

　　孟洛辰顺手接着手炉，放在自己腿上，“苏哥，有点烈啊。“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苏浩尘也笑了，“阿音，你对孟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阿音更不是不讲理的人，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他为何今日不到场提亲？他把姐姐置于何地？“叶汝音气得眼睛都红了，看得孟洛辰也是一愣。他见过梨花带雨的女子太多，却少见如叶汝音这般，明明气得想哭，又生生的要把眼泪憋回去的倔强女孩。难怪苏浩尘对她如此珍视。

　　“你今日要去提亲？”苏浩尘也是没想到，孟三竟是连这等大事都误了。难怪阿音今日这么失常。

　　“恩。忘了叫你喊我起床了。”孟洛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给三小姐赔罪。”他圆滑得很，举个茶杯笑着服了个小，便想让这事儿过去了。

　　“哼。”叶汝音怎会理会他，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孟洛辰这样的流里流气的男子。

　　“好了。都怪我。昨晚拉着他聊了太久了。一会儿我领着他去家里给爷爷赔罪。”苏浩尘扯着她的袖子，看着她，眉眼间都是宠溺。

　　“你别袒护他。他就不是真心想娶姐姐。”叶汝音看着苏浩尘，她想要姐姐如愿嫁一个心爱之人。不要父母安排的婚姻，可要怎么告诉他呢？

　　“这……”苏浩尘第一次被叶汝音难住了。孟洛辰确实不是真心想娶，可是叶汝真也不是真心想嫁吗？他倒是觉得未必。小时候叶汝真时常来皓月轩，他见过，叶汝真和孟洛辰也见过。她是个温婉的女孩儿，但那双看着孟洛辰的眼，是发光的。

　　“不如你回去问问姐姐，她想嫁吗？”苏浩尘觉得此事还是交给当事人比较重要，“至于孟三……”苏浩尘看了看那边挑眉看着自己的人，忽而笑了，“若是你姐姐愿意嫁，孟三定娶。”

　　“靠！苏浩尘，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孟洛辰撑着桌子站起来，手里头拿着不知道第几个包子，要给他扔过来。

　　“怎么？你还能反抗不成？若是不想娶，你来岚城干嘛？莫不是为了看我？”苏浩尘笑着拉着叶汝音往门外走，“自己好好想想，回去换件衣服，登门赔罪去。”

　　孟洛辰撑着桌子，看着一双人的背影，沉思着，他来岚城当然是为了这门亲事，可是，对叶汝真来说，嫁给他这样的人，公平吗？
　　她想要吗？

　　孟洛辰低头笑了笑，负手就出了门，他桃花眼灼灼，唇角泛笑，仍然还是那个浪荡的孟三公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