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最终任务 ...
-
学园岛事件以无色之王和紫之王的死亡以及白银之王的消失画上了句号。周防尊抱起身体渐冷的凉子一步步走出了学园岛，他的氏族远远地跟在后面。等这场微雪变成纷纷扬扬的白，淹没了寂静无声的公路时，学园岛只剩下了要进行收尾工作的青组。
“ 室长。”淡岛世理站到了孤身一人默立林间的宗像礼司面前。后者微微掀起眼皮，凉凉地长舒一口气。“……真对不起那孩子。”
淡岛世理垂下眼眸。
这样的念头不可谓不残忍，但淡岛世理也不得不承认，对青组来说，死掉一个新出现的紫之王远比死去一个赤之王好得多。这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的。
可念及此处，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小姑娘被室长带到Scpter 4的场景——金灿灿的阳光下红唇白齿的笑。
比起她的唏嘘，更难受的还是赤组的人吧。
周防尊一路把凉子抱回吠舞罗，他神色看上去正常得简直不正常，甚至站在门口时还能催促迟迟不敢上前的氏族们：“……你们离那么远干什么？”
安娜第一个跑上前，抓住尊的衣角，小声吐出音节：“尊……”她踮起脚想看看尊怀里的凉子，被尊用手肘按下去。“别看，她不想让人看到。”
尊抱着凉子从Scpter 4的监牢里出现时，众人还玩笑着说等忙完了回来要好好教训教训随随便便就离家出走的花精灵，然而似乎不过是几小时的距离，就已然物是人非。
“尊，你……”草薙出云在尊望回来的目光里咬回了后半句话。他是在场的人里唯一清楚尊有多么喜欢凉子的人，旁人只以为尊是失去同伴的悲伤，但草薙轻易就看出他只是在强撑着。
因为他是赤组的王，所以直到此时也在强撑。
他云淡风轻地怀抱着染血的爱人，神色淡漠，仿佛灵魂也飘远了。
草薙苦笑了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你……你抱着她去歇一歇，至少今天不会有人打扰你。”
尊点点头——他至少从外表上看去还是那么正常。
尊把凉子抱回她的房间。
他放了满浴缸的热水把一身血的凉子放进去，闭着眼摸索着帮她洗掉血迹，擦干身体换上一件暖绒绒的橘色毛线裙。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手忙脚乱，倒还算做得马马虎虎。
他的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这简直叫尊疑惑她是不是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但他不想走出这间屋子，所以随手拿了件柜子里叠好的浴袍换上。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被白雪刷得苍白的日光勉强挤出厚厚的帘幕落进来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回光返照一般照得屋里雾濛濛的。
在这样昏暗的日光下，凉子看上去就像睡着了，过于苍白的脸色也不再显出死人独有的僵硬感。
洗掉了满身血的她干干净净的，放在床上同往日似乎没有分别，触上去时却会被雪似的冰凉惊醒。尊把她抱在怀里，用赤之王的能量温暖她的身体。笼罩的红色光芒下，她像是渐渐活过来般有了温度。
尊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扯着嘴角笑了下。
原来他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真奇怪，在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坠落时他尚可以那么坦然地面对死亡，然而当这件事降临到凉子身上，他又觉得这一切是如此荒谬。好像事情本不该这样。
他有时候会觉得凉子是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变数。
在吠舞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时她躺在沙发上毫不设防恬然安睡，一张极漂亮的脸庞好像冬日初雪，微微的凉，纯白得纤尘不染——他觉得神经仿佛被突然拨动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盘旋在脑子里：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可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他而来。
假如没有凉子会怎么样？
尊设想了那样的场景。
他不会被她扰乱心弦，不会因她品尝贪痴妒恨，他会做很多个噩梦，不得安稳，但他照旧有值得信任的同伴托付后背，他会为他们而战，直到多多良死在无色之王的手下，他也死在今日的雪中。
他只是想想，就好像真的这样度过了一生，连此时身在吠舞罗都飘渺得像个拙劣的梦境。
尊生平第一次觉得茫然，他竟不知道未来要走向何方。他像是一个被作者半路丢笔的角色，人生本该早早完了，可现在超乎预料地活了下来，那位作者也咬着笔杆不知该怎么办了，干脆丢开手对他说：“你看着活吧。”
他垂下眸子，手指轻轻为凉子梳拢长发。在青组监牢里那段短短时光里他时常这么做，凉子趴在他胸膛上抱着他，他为她整理长发，讲一些她来到吠舞罗之前的事。
凉子很喜欢听他讲这些旧事，她明明不是人类，却极其喜欢同伴间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感情。尊有时会在她眼里看到一种憧憬。
她躺在月光里声音微凉：“我讨厌背叛和寂寞。”
尊就抱住她：“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尊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设想了未来几十年要如何坚守它。
凉子的死亡来得太过突然，叫他没有真实感。明明不久前还气鼓鼓地冲着他骂骂咧咧，板着一张小脸假作严肃，几分钟后她就在一片茫茫不见人的雾气里失了声响。
这叫他总恍惚她还活着，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等他俯身把耳朵贴上去，却只有一段长长的、静默的黑暗倏然吞噬他。
尊静坐着环抱她，神色疏淡，像是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时间在这个小屋里失去了意义，他可能只坐了短短一瞬，也可能坐完了漫长一生。
他感受到怀里传来的动静，脸色苍白的美丽少女睁开眼睛，黝黑的双眸攫住了他的灵魂。他听到一声梦呓般的“尊”。
尊低垂的眼眸里流淌出茫然，包裹着两人的红光尽职尽责地闪烁着，这叫两人苍白的脸都有了人色。凉子叫了他几声，他还是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凉子挠挠脑袋，歪了下头。
醒来没有被钉进棺材里是不错，但尊这是怎么了？她复生不是只用花五个小时吗，怎么一睁眼赤之王都傻了？
她像只小猫般伸出一只手小心地在尊眼前晃了晃，“尊，你还好吗？你知道这是几吗？”她比出一根手指头。
尊的目光移到她的指尖。
“难、难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太难了？”凉子悉悉索索地要从尊身上爬起来，觉得这件事还是尽快通知草薙先生比较好。她起身的动作终于打开了尊身上不知哪里的开关，他再一次揽紧了她，探出一条长胳膊按开屋里的开关。
骤然亮起的白光叫凉子忍不住眯了下眼睛。等她哼哼唧唧地放下手，双唇忽地被冰凉地稳住，只穿了一身白色浴袍的男人把她按在床上吻，舔过唇瓣，咬住舌尖。绝望与失而复得的狂喜搅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疯狂，他对她从未有过的凶狠，亦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他在确认——
她还活着，他也活着。
凉子感受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情绪，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修长指尖从上到下划过软软的浴袍。
那样漫长的一个吻，满腔爱意，不掺欲.望。
停歇的时候，凉子望着上方温柔涌动的金色眸子，殷红唇瓣又一次像噙了梅子般笑开。“我没事的，我还活着。”
她的话终于让尊忽上忽下的心脏安稳了。
凉子向尊解释了她复生的能力，很歉疚地抱住他的脖子：“我没想吓唬你的，但当时情况太紧张了，我再晚一点你都要掉剑了，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尊没有怪她，但也没急着出去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他微哑的嗓音轻飘飘地说：“他们平日里精力过剩，今天就安生点，”他顿了一下，似乎下面的话叫他也有些难以启齿，“反正有草薙在。”
凉子当然没有意见。她前段时间不告而别，尚未调整好心态怎么面对吠舞罗的人，自然拖得一时是一时。她甚至怂恿尊：“……不然我们私奔吧？”
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不太好吗？也是，尊毕竟是赤王——那要不然我藏起来，时不时来找你偷个情？”她把偷.情讲得跟吃便饭一样。
尊一挑眉：“这种词你跟谁学的？”
凉子骄矜地扬起下巴：“在下懂得可多了。”
尊低低笑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移开目光，垂下眼睛。凉子可见不得他这样的表情。微不可见的寂寞与疲惫，像被月亮烫着了一般。“你怎么了？”她勾着他的小手指。
尊又看了看她，从指间传递的温度一点点消弭了他眸中几乎没人能看出的不安。他伸手又把灯关上，在黑暗里捧住凉子的脑袋再度吻下去。
他好像还是要不停地确认，确认她活着在身边才行。
他没法去解释那种感觉，明明他是活着的，明明他的家人、同伴就在这栋楼里，可他觉得他与世界的联系是那么单薄，像一颗铅球被蛛网兜着，稍有不慎就坠入深海。
只有在凉子睁开眼的时候，只有他确认凉子是活着的时候，他才感到他与世界又一次紧紧捆在了一起，那种快要溺亡的感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自由、更顺畅的呼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
等尊吻够了，两人就相拥着在床上躺下。什么也不做，暗夜里呼吸交缠，体温相接，仿佛就这样，就这样冬天便会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最终任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