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88、豁然开朗

　　萧腾最怕白天的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小小的卧室是在北面，大多是阴的，不像朝阳的客厅，一遇到大晴天便是阳光倾泻，但小北间毕竟是会有白昼的光亮，他害怕白昼的到来——这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开始了。
　　努力过，但是没有得到机会。医院还没开始招聘，萧腾找过同是医生的同学或朋友，大家对他的回乡感到惊奇，彼此畅谈这些年的过往，气氛倒也是融洽。当萧腾问及工作的事，大多是保持缄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也有热心的人搭讪，说是推荐到私人医院，细细一问，并不合适。萧腾擅长用手术刀说话，生活中倒是笨嘴拙舌的，他只能自己暗自懊恼，避免在家人面前露出一星半点的痛苦状，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无能，那太没面子了。
　　“回乡是不是个错误呢！”黑夜里，他睡不着，常常这么问着自己。可这一问，倒问出了他一身冷汗。可不是，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实习、工作、成家，都是在那座城市里，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乡早已成为了故乡，当初为什么一冲动就回来了呢！工作的瓶颈期？父亲的意外伤？这些就是自己放弃稳定的理由吗？唉，虽然年龄不小了，但行为上还是个任性的孩子。萧腾的心里是有些悔的，要不然再回去？毕竟那座城市还是有积累的人脉。父母？接过去不就好了嘛！
　　不，好儿郎是不做后悔事的，既然选择了回归故乡，那就拿出一腔热忱报效桑梓吧！
　　白天不懂夜的黑，那这黑也不理解昼日的白呀！
　　转机总是有的。有一个发小也是一名医生，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所在的医院即将开始冬季招聘，让萧腾到官网上注意报名时间，年龄、经验、技术都是达标的，试一试吧。萧腾看看日期，距离报名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章程上所说的一些规定和材料，是不需要花费过多时间准备的，大多都是现成的。他欣喜的谢过发小，着手开始准备各项材料。
　　朱明荷自是高兴：“我就说嘛，不要心急。你辛苦这么多年，趁这时间休息休息，也是不错的嘛。你看，现在不也否极泰来了！”她将护肤品涂抹到自己的脸上和手上，均匀的、仔细的涂抹着。
　　萧腾将打印好的文字资料装入文件袋，笑着嗯了一声。朱明荷坐到他的身边，说道：“这个星期。你就好好准备资料，好好调整自己，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瞧你的样子，多憔悴啊。爸妈也跟着着急。”
　　“嗯，知道了。”
　　萧腾的回应里有了不同于平日的冷淡与不耐烦，朱明荷是理解的，空闲了这一个多月，难为了一直忙碌的萧腾，他不会觉得这是休息，他只会认为这是煎熬，他不只一次的表现出自我怀疑的表情：我？这么差劲吗？
　　他当然不差，她也不差。
　　朱明荷笑着说道：“我可能会比你早上岗啊！”
　　萧腾不解的看着她，想了一下，恍然道：“哦，是不是那个超市？”朱明荷愣了一下：“嗯？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呢！”萧腾说道：“是妈说的，她也是猜的。那天你们一起路过那儿，她不是先走出去了嘛，回头看你拍下了那张贴在墙上的招聘启事，她猜你可能是想出去工作吧。其实这也是我偷听到的，她和爸说是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
　　“怎么可能！我很喜欢这里啊，虽然这边没有我的朋友，但是咱这个小家让我感到很温暖。不过呢，我倒挺想去试试的。我大学毕业到现在八年了，可以说是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照顾爸爸的时候为了钱做了一些短工，后来结婚了，更是没怎么工作，偶尔去超市做个短促或是临时性的，也是打发时间。你也知道，因为我妈和我哥，我也不敢出去上班，要不然我手头一宽裕，他们更是狮子大开口。这样认真说起来，苦了你，害了我。这五年真是谢谢你！”
　　朱明荷将头伏在萧腾的肩上，抬手悄悄地擦掉挂在眼角的泪珠。萧腾笑道：“哎呀，怎么还煽情了呢。”“哪有。”朱明荷抬起头来笑道：“感谢你嘛，你还不愿意！”她站起来，走到卧室中央，转过身来装作轻快的说道：“现在好了，远离那些是是非非，新的地方新的开始。”
　　萧腾道：“其实……行啊，去试试吧。说不定能结识几个朋友呢。”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的，好好活着享受生活就行，酸甜苦辣无所谓的，只要亲人都在身边。”她坐下来，挽着萧腾的胳膊：“那个超市离家也近，两班倒，每个月还可以整休一天。我学的是经济学，应聘个收银员也算是专业对口吧？你觉得呢？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要我，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
　　萧腾道：“你不是说了吗？放宽心。人家要是要你了，你就认真干呗，人家要是不要你，你照样生活啊。”
　　朱明荷突然笑起来，捂着嘴小声说道：“我挣得钱都攒起来，以后给咱孩子做教育费。”
　　这一话题，让萧腾的面部表情变得不自然，他松开了朱明荷的手，拿起放在床边的文件袋，拿出来又装进去。朱明荷知道这个问题是家庭聊天的禁区，但她还是要说：“怎么了嘛？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个，可是我们结婚五年了呀，大小检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做了多少了，医院的大夫看见我就躲，中医西医还有偏方，我都试过了呀。你不想要孩子吗？就算不为老人，不为旁人，咱去做做检查嘛，即使真的不想要，我们知道原因，更能接受结果嘛。”
　　“有就生，没有就算了。”
　　朱明荷急了：“每次说要去检查，你都是这样！以前在那边也是，明明前一天说好了，到了第二天你就找借口不去了。有些话我以前不想说的太直白，今天我倒想问问你，你痛痛快快的和我结婚，是一见钟情呢？还是为了圆我父亲的心愿？难不成是因为你自己的问题？所以才匆匆忙忙的选择了我！”
　　萧腾斜着眼睛看向朱明荷，朱明荷一脸平淡，脸上没有愠气，双眼平静，她在等待他的答案，可是萧腾却欲言又止，撇下她出了卧室，竟然开了大门出去了。朱明荷似是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她向右一歪，倒在了床上，用力闭着眼睛。

　　气氛是不对了，爸妈有了察觉，小俩口虽然是说说笑笑的，但是总感觉是怪怪的，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时间一到便戛然而止。妈妈很奇怪：“两个人是怎么了？这都慢慢的要好起来了，怎么就闹别扭了呢。”爸爸道：“别管他们，要真有事儿，早就闹起来了。”妈妈撇嘴道：“哼，闹起来？腾子话不多，才不会大声说话出手打人，荷子倒是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动粗的人。你等他俩闹起来？什么事也都出了！”爸爸道：“那怎么办？你去趴窗户听音儿？孩子大了，别管那么多，人家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妈妈道：“我没想管。荷子这不是定了要出去上班嘛，我就是想问问超市的员工买东西有没有优惠。”爸爸一撇嘴，径直出了阳台，来到小院子，嘴里嚷着：“你心可真大！”

　　两个人冷战了三四天，在婆婆家一如往常，在三楼自己家，谁都不理谁。等到第五天的早晨，妈妈问早饭想吃什么。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早饭不吃了。”彼此看了两眼，一前一后离了家出了小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直到在体检中心门口，朱明荷故意翻了白眼儿：“你跟着我干嘛？”萧腾看了她一眼，径直往里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过身招呼她：“现在是你跟着我了！”朱明荷又一个白眼儿，走到他跟前儿，抛下一句话：哟，还会开玩笑了。
　　两个人都是为了工作而来到体检中心进行了体检。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待着对方，朱明荷话多：“好了？你明天来拿结果吧？哎，医院不是有统一体检吗？”萧腾道：“先备着，万一提交材料的时候有用呢。”朱明荷道：“哦，那走吧。”
　　但萧腾不走，他叫住了已走出去的朱明荷：“哎，等一等。”朱明荷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体检中心的后面：“去那儿看看。”朱明荷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去了，这体检中心的后面是一家公立医院，在旁边有一个专门进行婚检的地方。矮个子的朱明荷看向高个子的萧腾，眯着眼问道：“干嘛？”萧腾也不看她，拉起她的手向里走。
　　有时候，豁然开朗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