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云庭Ⅵ ...
-
当云颐推开眼前的门扉，看到就是这样白茫茫的，空旷又冰冷的室内。
这里的一切，包括地面与墙面的浮雕仿佛被漆上了一层雪白，宫殿的内部结构十分简单，如同一座单纯展示建筑艺术的六边形展馆，镶嵌在高处的大玻璃花窗尖细狭长，无规律分布的半透明帐幔若有若无的遮挡了视线，使一切都看不明确。
而殿堂的正中央，有两根长长的金属锁链从上方垂落，固定在橡木长椅的两端，成了一座秋千，悬于高处，随风微微摇晃。
这秋千做工有些粗糙，看得见凿痕，从打磨与油漆上能发觉制作者十分用心，转角和拼接的地方圆润光滑，漆色漂亮而均匀。
至于制作者是谁……
天使闭上眼，在宿主怀里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似乎是睡了一路睡醒了，祂的声线变得清澈了一些，不再是软绵绵的调子：“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云颐笑了笑，仍然很有兴致的在这偌大的宫殿走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根据路上的见闻，这里的大部分居民其实有意经营着正常人的生活、饮食、娱乐，并且喜欢交易各种无厘头的东西，这些举动似乎都是在寻找乐趣，消磨时间，或是本身需要维持着什么固定不变的东西……而天使并非如此。
祂没有自己的生活。
因此，这个住所对祂而言不是需要经营的“家”。
如果不是每位神明在啼归处都有自己的领地，云颐甚至怀疑，天使并不需要这样一个空旷的“家”。
但与自己绑定后，融珏似乎在渐渐放下戒备，习惯了顾及另一个人的存在，也学会了照顾和陪伴，云颐总是能在祂身上找到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和那些让融珏很快失去兴趣的东西，一定是不同的吧。
云颐又在想这些东西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从踏进这座宫殿开始，某种力量似乎被“外来者”触发了……似有似无的声音一直在融珏的耳边回荡，那嗓音很令人熟悉。
作为这片领域的支配者，融珏能感知宫殿内的一切事物。
一开始祂没怎么反应，不过听到这段独白，天使还是睁开了眼睛，浅蓝的瞳孔盯住了云颐。
“你是除了主神之外，第一个到这来的人。”天使冷不丁开口，“当然是不同的。”
“什么？”云颐猛然一愣。
“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天使道，“在我的领地内，我能听见所有来客内心深处的声音，也就是你心里的想法。”
“……”云颐神色顿时一僵，脸上笑意很快维持不住了。
那些心声也一瞬间全消失了。
随后，过了好一会，几条零碎的想法又钻进了融珏的耳朵，似乎是在庆幸自己没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其实他根本没这么容易感到羞耻，但一想到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融珏实时监控着……
云颐尴尬的维持着自己早已不存在的形象。
“如果我也能看到你的想法就好了。”他无奈道，“真想看看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都会想些什么。”
融珏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会有机会的。”
“什么……”云颐声音顿了顿，却没说下半句，不过他的心声已经透露了未尽之言：真的愿意给他看？
融珏嗯了一声，继续道：“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顺便，和你介绍一下这里。”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前殿的尽头，眼前除了一堵高高的墙壁似乎没了出路，云颐的身体一轻，突然凭空漂浮起来，一个看不见的生物托在了他的脚下然后快速向上空飞去，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们迅速越过了那座秋千，停在了一扇奇异的，向地面倾斜了三十度的白玉拱门前，然后落在了台阶上。
云颐站稳身体，注意到了眼前这扇倾斜的拱门。
这座宫殿大部分的设计似乎都照顾着有翼生物的习性，简单的六棱柱结构适宜飞行，普通的门会使天使巨大的翅膀被卡在门外，这样倾斜的门则能为祂提供了一个可收起翅膀的落脚点。
“我刚诞生的时候，整个云庭还没有落成，只有山顶的那座神殿初具雏形，主神把我带到了这里。”仿佛闲聊一般，天使开口道，“这里的一切是祂安排的。我没兴趣改变这里的什么，所以，很久以前它就是这幅样子了。”
祂刚诞生的时候个头很小，甚至比现在还要小一些，大概只有人类三四岁的体型这么大，翅膀尚未发育完全，那座秋千是云庭主神微为祂亲手制作的。
……这个家伙，极度热衷手工，甚至可以说痴迷。
要说整个云庭为什么会有模仿人类生活的风气，那必然是祂最先带头。
“看得出来，祂是个细心的人。”云颐点点头道，迈步继续往前探索。
穿过拱门，以及一道旋转向上的阶梯暗道，他们抵达了宫殿的最顶端。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玻璃花室，不过和下面没什么大差别，一样空空荡荡，没有植物，家具，更没有任何活着的痕迹。
纯白的光芒透过穹顶与四面八方的玻璃照射进来，落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以及，正中央那张冰冷的白色石台上。
这是整个住所，唯一可供休息的地方。
“随着时间流逝，圣源诞生了越来越多的神明，祂们大多选择在旦墟沙漠定居……那时的旦墟是离圣源最近的地方，有助于提升本源力量。但主神嫌这里离圣源还是太远了，于是以一己之力开辟了自己的神国，邀请了一些最初的神明。”
“于是，云庭就这样慢慢形成了。”
天使微微眯眼，眼前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漂浮着的，半透明的，由光组成的符号——火苗符号代表神殿，坐镇者是至高无上之神；下一层的树符号是余穴园，坐镇者是战争之神。
再下一层的花符号则是啼归处，坐镇者最初是安乐之神，后来由于祂病情越来越严重，被妄想之神接替的位置。
除了几个大符号外，还有两个小的符号：眼镜符号代表云庭的监控中心，用于观测宇宙海的异常现象；回收符号代表位面管理局，发布任务，生产与培养合格的任务系统与系统持有者，解决异常现象。
这两个地方并不直接由云庭管辖，只属于下级机构，一般是下级神明自己寻找使命（消遣）的地方，所以管理员也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
“我，还有你之前见到的另一位天使，属于主神管辖，有直接干涉宇宙海的权限。”
天使伸出手指圈住了火苗符号，代表祂和审判官归属于这里：“普通的神明无法直接干涉宇宙海，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管理者，比如之前遇到的那几个，一旦发生违规干涉，被本土神明举报，这些神会被云庭的系统警告，然后强制遣回。”
“对了，云庭的所有人都有一个象征身份的系统，这些系统有编号，主要作用和芯片差不多。”
祂指的是上个世界中，所有人体内都被植入的那种身份芯片，云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任务玉牌是任务者的标识，有了这样东西可以暂时出入宇宙海，由位面管理局签发。圣源证明则是云庭神明的身份证明，由第三层的管理者签发，这两样东西是在云庭生活的基础。
圣源证明只有登临神位，立场上完全归属云庭的存在才能办理，玉牌的获取则需要通过位面管理局的考核验证，在里面工作的大多是下级神明，还有少部分是有特殊运气的，从宇宙海被挑选上来的人类。
这些人类完成一定任务后，有机会获得试炼的机会。
“离开云庭之前，我会带你去办理一张任务者的玉牌。”天使道。
“是你之前说过的……试炼。”云颐若有所思，“那个很可能会永远死掉的……”
“没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天使点点头，“你可以去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是什么样的体验，他们肯定不会想再来一次。”
云颐笑道：“自古以来，为了长生人类不知走了多少弯路，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当然吗？”
天使安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你愿意付出代价？”
云颐嗓音低沉：“这是机会。”
一个能永远抓住你的机会。
天使显然听见这句心声。
祂浅蓝的瞳孔垂下，视线从宿主身上移走了：“不过，有人提醒我尽快弄清楚你身上的事情，等解决完剩下的任务，就去寻找关于你之前的真相吧。”
云颐微微一怔：“真相？”
“还记得之前那片后悔药吗。”天使伸出手指，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云颐那温热的，正在规律跳动的胸膛——
“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云颐呼吸一窒，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连血液都开始发寒了。
听天使提到后悔药，那些不知是记忆碎片还是潜意识的东西突然在大脑深处翻涌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云庭Ⅵ
